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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莫大牛以打猎为生,篱笆院后的菜园子稀稀拉拉几根,三间茅草土坯房,没个女人整理,四处乱糟糟的。



    尤其是右边墙角搭的草篷灶房,柴火、烂菜叶、发臭的皮毛到处都是……



    幸而天气不热,不然绿豆苍蝇和白蛆蛆天天开狂欢party。



    夏半知见我不放心,解释道:“这里离清海学院不过七、八里路,住这里我很方便的。离寒梅苑也不远,妹妹回去吧,开学后我就去学院里住了,你有事就派人来同你大牛哥哥说一声。”



    “是,荷妹妹尽管有事来找我,我与你哥哥是拜把的义兄,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夏半知除了住这里,还真无其它地方可以选择。



    我扯着嘴皮笑了笑,“谢谢大牛哥收留。”



    这里比我小时候住的环境还差,真欣慰不起来。



    “诶,”莫大牛豪爽的一摆手,“自家兄弟不用谢,哈哈……”



    “啊——老鼠、老鼠……”



    屋里头传来翠花的尖叫,莫大牛急忙进去,一会儿就抓了两只巴掌大的灰鼠出来。



    “老弟,要不我们剥了皮打个牙祭?”



    莫大牛乐哈哈的提着老鼠尾巴到夏半知面前故意甩了甩,夏半知抢了一只要送他嘴里去。



    看着他二人逗趣,我不由笑了。



    翠花白着脸嚷道:“少爷,要不你住到酒楼里去吧,这哪儿能住人?到处是泥灰不说,大白天还有许多老鼠,这院就跟粪塘似的,太臭了。”



    莫大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



    夏半知扔掉手中的死老鼠,道:“那里要开茶馆说书楼,不能静心读书,这里挺好的,傍山依水,风景宜人,还能时常打猎吃个野味。”



    以夏半知方才对这农舍里的熟悉,又这样一说,我知道他以前肯定为了省钱根本就没有住在学院里,而是一直同莫大牛住在一处的。因为我要进房里帮他收拾,夏半知死活不肯,心虚怕我看出端倪。



    我没有劝他,拿起了墙角的扫帚清理起来。



    “姑娘,你真让少爷住这里?”



    我笑道:“这里挺好的,打扫下就行了。麻烦大牛哥帮下手,哥哥身上有伤,你去房里歇着吧!”



    莫大牛难得的脸一红,“这……这多不好意思。”



    “你是我自家哥哥,用不着不好意思。”



    莫大牛哈哈大笑起来,连说了几声“好”。



    雇来的车夫有些等不及,我让翠花给了二钱的碎银,叫他帮着一起干活,车夫跑趟车也才一钱,当然愿意干。



    花了一个时辰,里里外外的都收拾了一番,足足铲出了两个坟山高的垃圾填到菜园子里,那个酸爽简直没法说了,但还有莫大牛父亲房中没扫。



    莫大牛说里头屎尿味儿太冲,怕熏着我们,他得空了自己扫。



    我没有坚持,便揉着酸痛肩膀带着翠花上车了。



    “你妹妹长得可真漂亮,大方懂礼又开朗勤快,那两头狼真是她杀的?女豪杰啊!以前你怎么任那佟有为胡说八道败坏你妹妹,说她貌丑无盐、水性杨花?”



    车夫驱马走了一段,后面传来莫大牛又大又粗的嗓门声。



    “我说了就有人信?”



    “那倒是!不过那何知事,肯定是他觊觎你妹妹,坏了她名节吧?真真是太可恶了!”



    “来日方长,迟早有一日……”



    距离渐渐远了,已经听不清楚夏半知后面的话。



    我撩开车帘望着外面的阴沉下来的天,却笑了。



    “累死我了。”翠花怨声载道,看着暗下来的天色,问:“这天看起来是要下雨了吧?”



    “嗯。”我放下车帘,懒懒的靠在车壁上,“我睡一会,到了寒梅苑的附近再叫我。”



    翠花欲言又止,还是应了声,“好。”



    这时的路很不好走,颠簸的人肠胃都要掉出来,即便难受,我还是睡着了。



    不晓得是这阵子太疲劳还是怎么回事,我感冒了,有点发烧。



    下车之前,已经落了好一阵雨,将山路淋湿的泥泞不堪。



    翠花正搀扶着我一步一步往山里走,看见寒梅苑正门那边驶来一辆奢华的黑漆马车。



    “姑娘,是公子的马车。”翠花惊喜的叫了起来。



    我脚步一顿,停下等着那人。



    马车缓缓驶来,我以为遇见了总该招呼一声的,不想坐在车前赶马的赤八、赤九对我视若不见,就这样赶着马车从我们身边过去。



    “赤、唔……”



    翠花惊疑的要喊赤八,我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别喊。”



    车轮溅起的泥星飞到了我的裙摆上,当然,早就已经脏了,也不在乎这点。



    车里的人许是听到了翠花的声音,那车帘撩起一角,露出一张脸来。



    我心口微微一跳,愣了愣。



    不是周槐之,是一个女人,艳若桃李的脸,一双眼风情万种般,望向我时也怔了怔,然后漾着嘴角朝里头笑声道:“爷,这山里有个娇美人呢!”



    “若是你心动了,爷求了她给你作伴?”



    低沉又慵懒的语调不是周槐之又是谁?



    “讨厌!”



    车内传出女人的一声娇嗔后,细碎的发出一串银铃笑声,“姐姐方才就不该多一句,引起爷的好奇心。这下吃酸了吧?”



    “妹妹不吃?”



    “爷瞧瞧有多美!”里头的男人戏谑的笑起来,与此同时车帘也被撩起一角。



    毫无悬念的,我对上了周槐之即冷又邪肆的视线,短短几息后,墨色帘子垂下,又听得他故意赞叹,“是挺不错的,爷瞧着欢喜。等爷处理了事,再回来安置。”



    我心中狠狠“呸”了一声,恶趣味!



    翠花张了老半天的嘴,待车走了很远,才诧异问道:“姑娘,他怎么这样?”



    我不在意的笑了笑,“若他真是皇子,府里的女人就跟园子里的花一样,满园盛景,开了败,败了开,不时还添新品,所以大惊小怪做什么?”



    说着,我转身朝山上走,没走到三步不小心踩滑跌了一跤,摔趴在地上。



    右手背再次传来钻心的疼,疼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姑娘?”



    “没事。”



    “哪里没事?分明就是伤心失神了。”



    翠花一张厉害的嘴,真是十分讨厌。



    可用伤心来说太过了,我只是心酸。



    我不是圣人,虽然不喜欢他,不爱他,但一想到要为这样一个男人守一生,还是会觉得憋屈。



    回到寒梅苑,只同秦氏说了夏半知的事,我便回房睡了,然这一睡我整整睡了两天。



    在梦里的前世今生记忆中游离徘徊,听到秦氏不停唤我“宝儿”,我才渐渐将意识拉到今生,那股强烈的浮躁不安也缓缓落定。



    春寒料峭,又是阴雨天,偌大空旷的屋里湿寒气很重。



    “孔嬷嬷,求你将地龙开了洞口的锁,奴婢自个儿去烧火,不劳烦你们。姑娘病了这些天,那脚凉的跟冰棍儿似的。”



    屋外头翠花小声跟孔嬷嬷求说,孔嬷嬷没应她,听脚步声应是走了。



    “我呸,死婆子,你们等着,等你家主子来,看我不告你们一状!奴大欺主的东西,就是这样服侍人的?姑娘是你们家主子心尖上的人,敢这样敷衍,有你们好果子吃!”



    翠花刚骂完,传来一同随孔嬷嬷来的丫鬟雀儿的讽笑声。



    “她头天一病,孔嬷嬷就去告知了公子,公子来了吗?连句话都没托来,还敢说是公子心尖人?笑死人了!”



    “呸,你们公子可是几次三番主动求我家姑娘……”



    “笑话!当年胡美人未婚先孕,也被公子纳入府,那可是光明正大,哪像屋里这位,藏掩着不能见人?指定什么不干净的来历。”



    “你胡说!”



    “哼,你也甭老是咧咧嘴这不公,那不平的。胡美人还是安阳侯爵府的嫡女,头一年公子也宠着捧着,可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她和她娘家人哪个敢支吾一句?你们又是个什么身份,能比她精贵?”



    翠花似乎被堵了一口气,好一晌才道:“我……我家姑娘不一样!”



    “嘁,无知,懒得理你!”



    外面声音骤然消停了。



    屋内,秦氏不停的在炭炉上烤一烤搓热手,然后再伸进被褥里握住我的脚心。



    这院里没有备汤婆子和暖炉,前儿叫孔嬷嬷置办采买两个,非但没应,也不允许翠花去镇上买。



    我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只是感动的看着秦氏。



    秦氏吸了吸鼻子,“是娘不好,娘错了,不该叫你给人当妾!早晓得如此,就是一辈子让你不嫁人,也不受这份冷落。”



    秦氏越哭越伤心。



    这段日子,她憔悴了许多,两鬓也添了不少银丝。



    “娘,他不来更好,我自在。生病嘛,谁都会碰上的,不打紧。”



    秦氏拿出一只手,用袖子擦了好几遍眼泪,“胡话,他不来,岂不是要空守一辈子?若是你还在夏家,兴许也能体面些。如今你跟着我,连夏家的族谱都不能上。让那位只能将你藏在偏角头。”



    “无事。”



    “什么叫无事?”秦氏大声叫起来,“你个死丫头就不能长点心?我、我……唉,宝儿呀,娘一直铆足劲的努力想告诉别人,娘不比百姓家的女人们差,可经历了近二十年,娘终于明白进了楼子里即便是清白之身,嫁作良人妇也是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