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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十岁女人的心态
    马逢恩的脚步声消失在牢狱中不久,一道黑影落在了牢门口,我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将翠花抱到怀中,倒了碗酒喂给她。



    翠花张开了嘴大口喝起来,可能入口感觉太不好,没两口她皱眉睁开了眼,“好难喝!”



    “只有这个,将就点吧。”我将她嘴角流出来的擦到她脖子上,心想别浪费了,“还喝吗?”



    翠花摇摇头,不意间看到牢门边的人影,吓得一缩,抓紧我的衣服,“你别、别去给他糟蹋。”



    我笑了笑,“好。”



    “发高热,还喂酒?”来人挑眉戏谑的看着我,



    “再不补水,就要脱水而亡了。”



    翠花一夜都没有出过汗,浑身像只煮熟的虾子。



    “作甚不求我救你?”



    我哼了哼,“你是想让我以身相许,给你做小妾吗?”



    “总比你死了好!”



    “老娘我宁死不做小妾!”我气的牙痒痒,



    也许有些人对大户人家的小妾趋之若鹜,但我这种人真的不适合,尤其憋屈的死过一回。



    周槐之脸上落下一层冰冷的阴影,“不识好歹!”



    “他是谁?”翠花终于发现来人不是送她们进来的官差,眼底里散发出一抹痴迷,“好俊美的男子!”



    我抚摸了下她的头,“乖,听话。继续睡觉。”



    “那你还愿意给何景州当妾。”



    我身子一僵,“老娘猪油蒙了心,脑子短路,想攀高枝,攀到了一根烂枝头,现在醒悟了,不行啊?”



    “看样子,你的教训还不够!”



    周槐之俊逸的面容浮起一抹形似度化众生的佛系笑容。



    然我还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他表情忽的一冷,周围空气似乎都激降了好几度,我惊吓的以为他要对我动手,不想他手一挥,一道寒意凛凛的银光从他袖口飞射出去。



    “咔咔……”



    对面左方的房顶上发出瓦片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形状猫似的动物跳下屋檐跑了。



    “猫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揍我呢!”



    “是啊,一只大猫。”周槐之望着那处诡秘的笑了笑,“看来,还有人关心你。你着实是个不省心的小东西,是谁啊?”



    “不是猫?”



    我特么知道是谁。



    能在你眼皮底下溜走的人,肯定不简单。我能认识?……不,那天在知县府翡玉园见过一个黑衣人。



    是他吗?不对,周槐之称我作小妖怪,肯定是他听了去的。



    “想谁呢?”



    周槐之很高,站在月色火光下,投进牢房里的影子又长又大,而他的语气明明又淡又轻,我却听得浑身一紧。



    “在知县府我遇到一个黑衣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的眼睛看着我发亮,莫不是变态的追踪了我吧?”



    我故意的。



    果然周槐之明显的呼吸一沉,“眼神?变态?”



    我头皮一麻,“干嘛?”



    周槐之缓缓转身,“小丫头,再给你三天时间。”



    话音一落,他的身影一瞬就消失在夜色里。



    “他、他是谁?”



    “你们说的那位公子啊!”



    翠花忽然就精神一振的坐起来瞪着我。



    我留了花生米和牛肉干、素馒头,撕了一块馒头递到她嘴边,“啊——张嘴。”



    翠花抓住我的手,激动起来,“公子他刚才是在要求你给他做妾?”



    “自大、狂妄,自以为是的家伙,咱们不理他。快吃,补充一点能量。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折腾,要是这里有房梁,我们干脆直接解了裤腰带绑一绑,早吊死早超生。”



    “你是不是个傻的?公子的妾啊,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他都跟到这儿了,你软个语气答应,不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女人要恪守贞洁?要做个良家妇女?”



    翠花被我气的直喘粗气,“我真是要活活被你气死了。”



    ……



    “你真不答应?”



    我眼皮重如千斤,已经睁不开了,翠花还不死心的问。



    “好困,睡觉,别吵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生养的?也太没心肺了!”



    我含糊的“嗯”了几声,紧紧的搂住了翠花滚烫的身子。



    这个暖炉,真好用。



    翌日,依然大雾弥漫,到午时才消退。



    翠花烧退了,精神头很足,所以气性更大,两只豹子眼几乎要蹦出来弹死我。



    我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上一回古代的刑堂,令人遗憾的是,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过堂,而是在下午被带去刑讯室。



    带钩针的榔棒,血鞭,烙铁,马凳……



    看到各种各样的刑讯工具,我的心脏猛然缩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腥臭,地上到处都有斑斑血迹。



    翠花哭成了泪人,死活拧着身子不肯被吊在铁链架上,可她一个小女孩怎比得过几个大男人的力气。



    吊在铁链架上,手臂被拉扯的很痛很痛,边上的炭炉烧的火红,炙热的温度烤的我心一点点发凉。



    “不用上衙堂断案吗?”



    老张头嘲弄的笑了一声,马逢恩似是昨天打出来一点感情,不忍道:“没有诉讼人和受讼人,不用过堂的。”



    “太草率了。”我抗议道,“你们这样是要做什么?”



    老张头手里拿了两张纸,“走个过场,摁下指印,再送你们到东门菜市场断头台上路。”



    “夏荷,你答应了吧!快喊哪!”



    他们不明白翠花喊的是什么,有人讽刺道:“喊老天爷救命啊!”



    “哈哈……”



    我抿了抿唇,“你们就不用费力不讨好的抽打虐待我们了,直接送断头台吧!”



    老张头觉得十分看不懂我,“嘶,你这小女娃,怎么一心赴死?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神经病会免罪吗?”



    “神经病?”



    “疯病。”



    “你这死丫头,一张嘴就不能不贫吗?”



    “真要打啊?”



    老张头捂脸叹道:“老子做了一辈子官差,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子打你吧,下不去手,不打你吧,你昨天伤我那口气,憋的老子实在难受。”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放松下来。



    这世上有恶人不错,但好人也多的,像他们这种背负了伸张正义、捉拿罪恶的官差,我还是有些些好感的。



    我张了张眼睛,挤不出眼泪,只好带着哭腔道:“张大叔,我的丫头,放在心里疼的丫头,那个畜生却那般糟蹋她,我怎么忍得住?我只是想废了他而已,没想要他的命啊!呜呜……我走的时候,他还有气儿呢,而且我根本没砸他的头。”



    老张头讶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叹气,“唉,这事儿不能往深了查,昨儿余老太太透了信,叫我们直接办了。”



    “我知道,”我吸吸鼻子,“所以我只求求张大叔,给我们一个痛快。”



    老张头并没有被我感动,



    “这是程序,省不了。杀人偿命,没人能走的轻轻松松,撒下一泼断头血就赴黄泉的。先将事原委道清说明白再行刑。”



    刑讯官差们只是象征性的问了十几个问题,那记案的文簙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a2大的纸。



    我即感慨这古人文采,又好奇他到底写的什么,可他们压根没打算给我和翠花瞧上一眼。



    老张头看了刑讯记录内容后,嘴角勾起一抹开心的笑意,我觉得十分诡异而害怕起来。



    他开心什么?



    老张头将手中玩耍许久的鞭子递给了马逢恩,马逢恩没接,因为手脱臼了才接上,他没那力气,我倒想让他抽,说不定他能轻点。



    老张头又往旁边人递过去,“你打。”



    那人倒没犹疑接过鞭子,站定在我身前,“我可不怜香惜玉,虽然女犯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人人都卖可怜,那要刑法做什么?”



    “啪”的一声,那鞭子似带了钩子一般,撕裂了我身上的肉,痛的五脏六腑都好像揪在了一起。



    一口气没缓过来,另一鞭又落了下来……



    我痛昏了过去,醒来时是躺在草堆上的。侧头看了眼身边的翠花,嘴唇发紫,脸上是青白,脸上的鞭痕触目惊心。



    要妥协吗?



    我不想,真的不想。



    逃生之后,成为周槐之的一个小妾,被禁锢一生?和一群女人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小妾有什么资本反抗呢?全靠他的宠爱吧!



    其实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上了心却被抛弃的苦是最最难熬的。



    有人会说,以你的聪明、美貌,牢牢俘获住男人的心,得一世宠爱,不就行了?



    嘿,世间女人千千万,譬如华贵的海棠、热烈的玫瑰、清新的幽谷兰花……各种各样,没有谁能长久在男人繁花似锦的花园中一枝独立。



    而我更没权没势,就如路边被人践踩的杂草。



    三十岁女人的心态,是恐怖的。



    渴望爱情,渴望被关爱,但绝不会抛却尊严去讨好而刻意维护,所以没有人再愿意爱我,而我再也很难天真的爱上别人。



    让我当小妾?嘿,还不如让我死了重新投胎。



    夜里的风比昨夜更凉了。



    我抱紧了翠花,下巴搁在她头上,轻轻说道:“对不起!姐姐下一世再带你飞,好吗?别害怕,很快就过去了!”



    怀里的人呜咽的抖了抖,“你为什么不喜欢公子呢?”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人是不能喜欢的。”



    “公子难道不比老爷好吗?你都能为老爷那样疯狂?”



    “你觉得那是我吗?……我这个人从小没人关爱,如果觉得那件东西不能完完全全属于我,那我宁愿不要。”



    翠花当然听不懂,虚弱的哭泣声像只频死的小猫一样。



    我背对着牢门的,我感觉到有一阵微不可察的暖风拂来,带着一丝丝清冽的香味,慢慢萦绕在牢房中。



    我知道是谁,但我没有回头看他,更没跟他说话。



    为了让我臣服,他不惜让我回何府受折磨,在知县府被屈辱……一次次旁观着我的狼狈。



    其实他完全可以向何景州提出要求,将我要了。



    偏他要抹杀我的骄傲和尊严而故布迷阵,我会屈服吗?



    “啊——”



    一墙之隔的男牢发出惨烈的嗷叫声,翠花吓得整个人抖了起来。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的,仿佛没有个停歇。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抹淡淡的清冽香味渐渐消失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冰冷的木柱牢门和外面灰暗的夜色。



    天空里没有星辰,只有厚厚的积云被萧瑟的寒风吹的变化万千,不停的流动。



    明天是真正的要降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