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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苏府风云(二)
    整个屋内已是灯火通明,屋外也是站满了丫鬟仆役,全都期盼着苏太爷快些醒来。



    张荆从苏迎春进门开始就一直打量着她们两人,最后朝平乐说到:“你别说,你和这苏小姐还真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件事我之前就发现了,不然也不会轻易将母后的名讳说出来。



    平乐并不想深究这其中的缘由,只是小声询问:“苏太爷还要多久醒过来?”



    “不出半柱香。”



    而远处的苏诀见到了他们耳语,却也不在意,反而客气的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姓官,单名一个玉字。”



    苏诀又忙问道:“不知官姑娘是哪里人呢?”



    不要说是堂内的下人,就连苏迎春都有些不明白,刚才还要将这女子拉出去杖责的父亲,现在居然开始关心她的姓名籍贯。



    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苏诀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关切的问道:“迎儿,要不你先回去休息,等你祖父醒了我就派人去通知你。”



    “不要紧的,父亲,祖父现在昏迷不醒,迎春如何能够安心回去休息。”



    就在此时,不只是谁喊了一句,“快看,老太爷醒了。”



    苏诀立马跪到了床前,悉心问道:“父亲,您现在觉得如何了?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只见老太爷的神色渐渐恢复清明,打量了一圈守在床前的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角落的平乐身上。



    “我不过是旧疾复发,并无大碍,你们都退下吧。”



    “祖父,要不还是先找个大夫瞧瞧看吧!”苏迎春关切道。



    老太爷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声音带着疲倦的说到:“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们就不要再费心了!”



    苏诀眉头紧锁,“刚才这里面发生了何时,为何您会突然晕倒?”



    还不等老太爷答话,就听见初夏阴阳怪气的说到:“就是啊,老太爷平日里身体虽有些小毛病,可是从来未曾晕厥,一定是有奸人谋害老太爷。”



    这‘奸人’两字明摆着就是说的平乐二人。



    张荆正要冲上去理论,却被平乐暗中拉住了,小声说道:“你现在冲上去不就等于这个‘奸人’就是你?”



    而后他只能愤愤作罢。



    “放肆!”此时老太爷声音突然变的锐利,神色微怒。“迎儿,你这丫头该好好管管了。”



    苏府虽比不上皇宫,却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家规森严主次有别,断然容不得这般在主人房里大放厥词的奴婢。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比如初夏,介于长辈们对苏迎春的怜爱,从来没人因为这样几句‘忠心为主’的话而责骂她。



    “是迎春管教无妨,让这丫头胆大包天,竟敢在祖父面前胡言乱语。”



    就连苏迎春都觉得委屈,这是祖父第一次用这般严厉的语气教训她,而原因不过是因为初夏的几句话罢了。



    “让张大夫和他身边的那位姑娘留下,你们全都退下。“这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口气。



    想当初苏老太爷可是曾今掌管了苏家几十家商号的人物,其威严程度比如今的苏诀所望尘莫及的。



    “父亲...”苏诀带着疑惑和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退下!”



    在苏诀诡异的目光下,平乐丝毫没有闪躲,而是用坦然的笑容回敬的过去。



    最终他只能拂袖而去。



    而苏迎春则是走到了平乐面前,温婉的恳求道:“还请官姑娘替迎春好生照顾祖父。”



    “苏姑娘请放心,官玉一定不会让老太爷出半分差错。”



    因为很有可能,那也是她的祖父。



    “迎春在这儿谢谢姑娘了。”



    屋内的人都已散去,又恢复到最初只有他们三人时的情景。



    老太爷的目光从未来离开过平乐,而平乐也不敢开口询问母亲的过往。



    须臾,张荆最先打破了这既尴尬又怪异场面。



    “老太爷,我觉得这天底下叫‘苏莹萱’这名字的人大有人在,若是同名同姓也未可知呢?”



    “错不了,她和她母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出这话的时候苏太爷已经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平乐见此景也是于心不忍,当时自己刚刚的得知双亲亡故之时,白日里要装疯卖傻,只能夜里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那种痛若不是经历过的人是万万感受不到的。



    “老太爷,您别伤心了。母亲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您这么难过的。”



    “以前我一直觉得迎儿长得最像她,今日见了你后,还以为是佛祖显灵,让莹萱回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苏太爷伸手示意她走近些,想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老太爷,您能告诉我母亲的事吗?”母后在她心中一直是个谜。



    她为何会出现在长安,为何这么多年一直隐瞒自己还有亲人在世?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坐着,我慢慢说给你听。”



    张荆也对这位苏皇后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自觉的搬了个凳子坐在了苏太爷的床前。



    苏家世代经商,当时在北辰也是有名望的商贾之家,可是这家业传到了苏太爷这一代就开始渐渐衰败下来。



    当时的苏太爷不过还是苏家的小少爷,取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膝下还有一双儿女,可是苏少奶奶察觉到若一直只安于沧州这一隅,苏家撑不了两代必然没落。



    她主动向苏家的当家人提出要去长安经营新的产业,让苏家不至于举步维艰。



    而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于大胆,苏家的当家人无法做到孤注一掷,所以命令苏老太爷留在沧州守着祖业。



    为了这偌大的苏家,苏少奶奶毅然决然的去了长安,只是唯独舍不下这一双儿女。



    苏家几代单传,男丁自然不会让她带走,所以她只能将不满十岁的苏莹萱带到了长安。



    至于后来,因为苏少奶奶在长安的生意越做越好,最盛之时称一句‘富可敌国’也是无不可的。



    她将沧州的产业也都救活了,一直到现在苏家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长安。



    “后来呢?既然长安的生意已经稳定,您为何不与她们团聚?”



    “这一别就是十年,我又何曾不想早些见到她们?可是...”苏太爷的声音变得沙哑,几乎是带着哭腔。



    平乐不喜欢这两个字,因为所有出现在‘可是’之前的话,全是虚无而已。



    “你祖母日日操劳,最后积劳成疾,不等我带着炔儿去看她最后一眼,便已经撒手人寰了。”



    “那我母亲呢?”她当然知道母后最终进了宫,可她想问的是为何母后这么多年会一直隐瞒身份。



    若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尚可理解,可是母后拥有这么强大的后盾,为何要这么多年一直隐忍,处处受蓝玥的欺压?



    “不知道...”



    “你为何会不知道?”平乐乱了分寸,质问道。



    “我去的时候你母亲已经失踪了,不过听你祖母身边的人说,早在你祖母病危之前她便已经离家了。”



    “那我母亲是何时离家的?”



    “如今算来应该有整整二十年了,我开始以为她不过是与你祖母置气,过几个月便会回来,谁知今日却等来了她的死讯~”



    二十年!那不正是母后进宫的时间吗?



    母后的离家难道是因为父皇?



    “那照这么说您并不知道我父...父亲是谁?”



    “不知道,从你母亲离家后我便再未有过她半分消息。不过我大约猜到你父亲应该是皇室中人。”



    “您为何会这样想?”平乐隐约感到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苏家有则古训,凡为苏家女子,宁嫁贩夫走卒,不入深宫侯门。若不是为此,你祖母断然不会与她断绝关系。”



    原来,这才是母后从不提起自己母家的真正原因......



    宁嫁贩夫走卒,不入深宫后门。苏家祖先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莫非如此,母后或许也不会轻易丧命了。



    “您想知道我父亲是谁吗?”这是平乐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告诉他自己的女儿最后时候所托非人。



    他犹豫了,最后释然说到:“还是算了,不然我这余生都会怨恨你的父亲。我唯一想知道的事,你母亲可后悔过?”



    “我也不知道,因为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开心。父亲对她很好,只是无法给她想要的全部罢了。但是我想若这一切可以重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父亲。”



    “痴儿,痴儿啊...”苏太爷仰天长啸,不知是怒是悲。



    “老太爷~”



    “傻孩子,什么老太爷,那都是外人喊的,你该叫祖父,你现在是苏家的小姐。”



    苏家小姐,这倒是她打死也想不到的身份。



    平乐一时间难以接受,“祖父,这件事有些突然,而且因为某些原因我并不想公开这个身份,还请您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你可是在担心迎儿?我与她好生说说,她应当不会介意的。”



    “您误会了,苏小姐端庄大方自然不会介意,我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无法与您相认。”



    苏太爷怕把她吓跑了,只能先顺着她,“既然如此,那便只能依你了。只要你答应能长来看看祖父就行了。”



    “这是自然。”平乐欣然应允,原本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此刻凭空多了个祖父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嘶,嘶~”张荆这才得了空朝她拼命使着眼神。



    “怎么了?”平乐皱眉问道。



    张荆噘着嘴,暗示着什么。



    平乐也很快认出了他用口型说的是个‘柳’字...



    刚才一直忙着认亲,将来这儿的目的全完在了脑后。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祖父帮忙?只要祖父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有了他这句话,平乐的心也落下了大办。



    “今日我来,的确是有事想求祖父帮忙,两年前的沧州之战想必您一定不会忘记。”



    这场战争恐怕是每个身处在沧州的人心里永远的伤痛,如何能忘?



    “当然记得,当时我们苏家被迫搬离,直至今年才得以重返故土。”



    “城破之际,我就在这儿。当日北辰军弹尽粮绝,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无法将东漓人挡在城外,柳将军也惨遭奸人迫害。情急之下我将他的尸体藏在了苏府,今日前来便是求祖父将他的尸体移出,封棺立冢,以便后人追思。”



    “你说的可是柳家的柳乘风将军?”显然苏太爷对平乐方才所说的事情感到万分震惊。



    “嗯,想必您一定见过,他常年都带着将士驻扎在这儿。”



    “柳将军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英雄少年,意气风发。我当年也有意想将迎儿许配于他,只可惜他们对彼此都无意,最后只能作罢。”



    撮合柳乘风和苏迎春?



    祖父还真是想的出来,先不说乘风哥哥是否同意,恐怕以苏迎春对安子怀的旧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平乐讪讪一笑,打趣儿道:“祖父都一把年纪了还喜欢管小辈的婚事,难怪生出这些病端。”



    这一说倒是将苏太爷逗乐了,“不管了,不管了。你只说你将柳将军埋哪儿了,我明日便悄悄派人挖出来送去你那儿。”



    “翠竹林。”



    “迎儿的那片竹林?”苏太爷不知怎的却开始面露难色,与之前的爽快显得有些不同。



    “嗯,可是有什么难处?”



    “难处倒是说不上,只是你不知道,迎儿格外看重那林子,平时都不准人进去。若知道你偷偷将人埋在里面,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罢休的。”



    这一点倒是平乐想漏了,这翠竹林于苏迎春的意义原本就是不同的,此时告诉她里面埋了人,岂不是等同于在她心上扎了一针?



    “当时实在是无奈之举,若是有别的办法我断然也不会将他草草葬了。”她顿了顿,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可还有别的办法?”



    “我明日去帮你谈谈口风,希望她能够答应。”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别的办法了,谁让自己当初偏偏就看上了林子,将人也埋在了那儿,苏迎春这个坎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



    “嗯,还请祖父不要将此事透露出来,直说请她割爱即可。”免得传了出去有人对苏家不利。



    “这个我自有分寸。”苏太爷慈爱的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外孙女,眼中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