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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满长安道
    夜晚的长安街道上早已没有白日的喧闹,白色的雪花悠悠的飘落在地上,瞬间化开,变成一个小点,然后一点一点将路面变得潮湿。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却在这冷清的街道上无人欣赏。



    平乐拢了拢衣服,冲客栈小二道:“给我来间房。”



    “怡然居”是坐落在长安街道上繁华地段的一家客栈,这家店除了装修考究,态度殷勤了些再无任何特色,如果硬要找一找的话,估计就是价格昂贵。毕竟在长安城这寸金寸土的地方,不贵点别人还觉得没面子。



    “好嘞,客官,天字三号房,上楼左转第一间,这是您的门牌。”小二一脸讨好的把钥匙递给平乐。



    平乐换下了身上已经被雪水浸湿的衣物,将整个身体泡在热水中,暖意席卷了全身,疏通了她的奇经八脉。困意慢慢侵蚀了她的大脑,眼皮不自觉地缓缓闭上。



    平乐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胸口插了一把匕首,血从胸口涌出,慢慢地染红了满身衣裙,然后滴在裙摆上,地上。那把匕首的剑柄纹了一朵扶桑花。扶桑花被喷涌的血染的更加艳丽。



    她认识那柄匕首,是她送给君亦安的定情之物。



    那日,她对他说:“亦安,我喜欢扶桑,便让人雕在这柄匕首上,让你看到这扶桑便想到我,你可还喜欢?”



    平乐看不清握着匕首的人是谁,只看到一袭白衣,他的手握着匕首,有些颤抖。她只觉得四面寒意袭来,她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冷到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还没来得及找他问个明白,她舍不得离开。



    “不要。”平乐猛地醒来,发现自己竟在沐浴时睡着了。



    水已经变得冰凉,皮肤已经有些发白,寒气让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从冰凉的浴桶中起身,看见了胸口处那狰狞的伤口,虽然伤口已经结痂,却还是隐隐作痛。



    自那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平乐总会做那个梦,每当要看清那张模糊的脸时就惊醒,不知道是自己真的不知凶手是谁,亦或者自己根本就不愿看清是谁。



    天已经蒙蒙亮,街上已经有人开始在清理街上的积雪,一缕阳光照进屋里,暖洋洋的。



    平乐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了件墨绿色的广袖裙,头发随便绾了个髻,剩下的散落在后面,随性而中带着雅致。



    平乐看着铜镜中白皙的面容,想着君亦安当时看着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他说:“玉儿,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此生能与你携手,乃三生之幸。”



    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客栈的大堂里已经有了零星的食客,来这儿吃饭的大多官宦子弟,“怡然居”顾名思义,自然是图个清静,每张桌子之间都有一扇屏风隔开,形成一个个小雅座。



    平乐唤来小二要了张靠窗的桌子,这窗外并未临街,而是一片空地,里面独独种了两颗扶桑树,现在还未到开花的季节,但昨夜的雪压在树枝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色,雪树银枝让人豁然开朗。



    “贤弟,你可听说皇上下了圣旨,将平乐公主贬为了庶人,永生不得再入皇宫。”隔着屏风传来一个年轻公子的声音,声音有意压低,听不出年纪。



    “怎么可能,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一位呢!”旁边一位公子紧跟着问道。



    “皇宫里的事儿谁说得准,连亲儿子都能赐死,何况是贬为庶人。”前面说话的那位公子将声音压得更低,毕竟妄议天家之事乃是重罪。



    “想当初皇上可是为平乐公主和君亦安亲自赐婚,现下这侯府被满门抄斩,连公主都不知怎么被贬了,莫不会受了牵连?细想也不应该啊,这二人还未大婚,应当不至于为此获罪!”



    当初这可是皇上亲自赐婚,闹得长安城里沸沸扬扬,那些未出阁的女子可是个个悲痛欲绝,其中自杀未遂的更是不计其数。



    “莫不是连公主也参与了谋反?”这或许是唯一的解释。



    “我看有这可能,当初可是公主先看上的君亦安,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让君亦安喜欢上她。”被爱情迷惑的女子怕是什么都能做得出。



    “不可说,不可说。这事可大可小,若被人听了去,被贬的就是咱俩了。”年长的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内幕,抑或是故作姿态,连忙打断了他。



    “郑兄的消息如此灵通,何不打听打听公主现住何处,听说这公主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姿,若是运气好入了公主的眼,若再哪天皇上想通了,再把公主接回去,你岂不是可以捡个便宜驸马当当?”



    他也很自觉的换了个话头,一边喝着茶,一边言语戏弄着友人。



    “怕不是你想当这驸马,若你说出来愚兄倒是愿尽绵薄之力。”被戏弄后感觉脸上挂不住,立马回击道。



    平乐听着两人斗嘴不禁笑出了声。那两位斗嘴的公子意识到旁边有人,便绕到平乐的阁间内准备警告一下,怕有心之人拿去编排,引来一场祸事。



    平乐看到刚刚两位谈话的公子,刚刚谈话中的‘愚兄’约莫着二十出头,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衫,手拿一把折扇,折扇上挂着一快价值不菲的玉坠,想必是京城哪家的官宦子弟。



    另一位站在旁边显得格外素雅,一袭锦缎青衫,身无旁物,一副世家子弟的打扮。



    “两位公子何事?”绾玉明知来意,却也不急着解释。



    “这位姑娘,在下姓郑,名轩。这是吾友尹向翀,刚刚我二人说话时忘了分寸,打扰到姑娘还望见谅。”



    郑轩本想过来恐吓几句,却为这女子美貌心动,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虽无饰物相称,却更显得清丽秀雅,窗外雪光反射过来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当下便忘了来意。



    话音刚落旁边的尹向翀连忙跟着附和:“对对对,惊扰姑娘清静,实属不该,还请见谅。”



    平乐看着略有些紧张的两人,笑道:“小女子方才不过是看这扶桑树上的两只小鸟在斗嘴,喜形于色,却不想引来两位公子,该是两位公子见谅才是。”



    郑轩连忙看了看窗外的扶桑树,心里想这大冷天哪儿来的鸟。转念一想明白了,那两只斗嘴的鸟就是自己和尹向翀。



    满脸的尴尬,看了一眼旁边的尹向翀,发现尹向翀还盯着别人姑娘看,便轻咳了一声提醒他。



    郑轩连忙转移”斗嘴”的话题:“还没请教姑娘芳名,为何孤身一人在此?”



    “小女子琯玉,正要去寻远在沧州的未婚夫婿。”平乐这样说无非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桃花债罢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此去沧州路途遥远且刚发生战事,怕着途中恐怕不太平啊。家父乃是京兆尹郑天茂,如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可派府中护卫随姑娘同行,也好护姑娘周全。”



    听闻平乐已有了未婚夫,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还是有点不死心。



    京兆尹乃从三品官轶,与左冯翊、右扶风共同治理京畿。郑天茂最令人熟知的是他科举中第时写的为官之道:“为官戒不清,掌权戒不廉,办事戒不公,做人戒不检”。



    这句话被父皇看到,大为赞赏,钦点郑天茂为状元,并且从此平步青云,官也越做越大。想到郑天茂的这四句话平乐看了看眼前郑轩这一身行头,不禁觉得可笑。



    “郑兄一片心意,琯玉姑娘莫要推辞阿。郑兄是一个怜花惜玉之人,若你落入歹人手中,他这心怕是要碎了呢。”尹向翀怎会不知郑轩心里如何想的,凭他们两人在这长安的地位,莫说还未成婚,就算是成婚了也能改嫁。



    “两位公子的一片好意小女子本不应拒绝,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几个男人跟着也着实不太方便,琯玉自小也习得一些防身之术,对付一些宵小之辈应当不成问题。”平乐好不容易可以一个人自由行走,当然不想再被人跟着,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见平乐如此坚决,郑轩只能作罢。“既然如此,郑某也不再强求,万望姑娘一路小心才是。”



    “谢公子好意,小女子这便告辞了。”扔了一锭银子拿着包袱往外面走。



    街上的雪化了许多,还有的被晨起的商贩老板清理干净了,走起来却泥泞不堪。



    “姑娘,姑娘留步。”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声,声音像是刚刚的郑轩。



    平乐并未转身,心里感叹道这人竟如此难缠,可惜躲又躲不掉。扯着笑脸对已经赶上她的郑轩问道:“公子何事?”



    只见郑轩此事手中已经牵了一匹马,这马身量比平时的矮小些,女子骑上却是正正好。



    “不知道姑娘可会骑马?此去沧州路途遥远,希望这匹马能帮姑娘早些到达。”



    “郑公子将如此良驹相送,小女子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待沧州回来后必登门拜访。”再回来怕是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回头望着繁华的长安尽生出了不舍之情。



    “姑娘言重了。”向平乐微微揖了揖手,算是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