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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镜心亭
    幽州,听潮阁,湖中一亭,名唤镜心,有语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初建镜心亭之人喜爱这段出自帝王口中的佳句名言,故而以镜心为名,告诫后人不可刚愎自用,傲世轻物。



    亭中,烹茶正沸,茶香四溢混着春雨之后的泥土芬芳。



    一花甲老者,一袭白衣,正瞧着身前棋盘,棋盘之上厮杀正酣,黑子落入下风,恰好老者手中正持黑子。



    对面一少年,眉清目秀,眼眉含笑,一天惬意,单手托腮望着不时挠头的老者,恰好少年手中持着白子。



    “嗯,这时离州的洛神春吗?”



    来人一袭青衫中年男子,手中一象牙雕筑折扇,一身温文尔雅书生气,只是生的相貌有些不符这身气质。



    “阁主,秦州传来消息,那青阳掌教的一身通玄修为传给了秦州萧家之子”。



    老者持子之手一滞,放向棋盘的手收了回去,这一举动引来少年不满



    “哎哎,落子不悔,你即已落子收回去算何说法”。



    老者乘机推了桌上棋子



    “消息要紧”。



    少年忘了一眼耍赖的老者



    “嘿,你这老头,明明要输了,却是用这招耍赖”。



    说完少年下了椅子,拿起放置在栏杆处的瓷碗,从中抓起一小撮鱼饵撒到湖中。



    顿时,如镜湖面掀起一阵水花,湖中锦鳞翻腾,掀起一阵涟漪,一圈一圈荡向远处。



    中年男子斜瞥了一眼少年,低声道



    “阁主,我好像记得,对弈,你从未胜过他的”。



    老者老脸一红



    “老夫还不能有些胜负心了?老夫与他论年纪差了近一甲子,总是输给他,我这张老脸怕是没处搁了”。



    中年男子笑了一声



    “这老脸怕是早都没了,三年对弈,未得一胜”。



    老者急了眼



    “去去,旧事休提,你且详细说说秦州之事”。



    中年男子眼见老者有心岔开话题,随即不再提及旧事



    “此事青阳有意隐瞒,消息传的慢了些,昨日这萧家公子已在秦州现身,随行的还有那青阳小师叔祖孙靖远”。



    老者沉吟一声



    “就不能大概有个时间么?”。



    中年男子道



    “这萧家公子山上是十日前”。



    老者手中捻着一黑子



    “不过十日而已,未曾修行才是”。



    中年男子道



    “未曾修行,不足为惧才是,况且还是一少年而已”。



    老者沉声一句



    “不足为惧?你以为秦州萧昀凭空抹去的那三十年是何故,那陆地剑圣李牧之那等桀骜之人为何会待在秦州萧家不曾离去,你当真是以为那老剑圣是为了那顾及那五脏庙?,那等人物,虽然修为一退再退,但岂是寻常武者能比拟呢?区区银两而已,真逼急了,屈尊为那些达官显贵杀一人,那白花花的银两还不是伸手便来,欺瞒的只是那些愚钝世人而已,俗语说,不吠的犬才会咬人”。



    男子皱眉



    “阁主,你是说,萧家要起势了?”。



    老者望了一眼依旧背身瞧着湖中涟漪的少年



    “那萧家公子,自小便是跟着萧昀走南闯北,那些商贾巨头向来走的最险的路,大把的财富代价向来是凶险的,不然萧家怎会在三年中力压那些秦州名门望族坐得秦州第一把交椅,这等见识的少年怎会是纨绔?他又不是囚在金丝笼中的雀儿,或许他嗅过的血腥味,远比老夫还要多呢”。



    中年男子沉吟一声



    “看来,不久之后,江湖中也有萧家一席位子,阁主,要不?”



    中年男子做了一个手掌抹脖子的手势。



    老者面露峥嵘



    “嘿,这江湖中太平日子够久了,总要有人掀起风浪才是,许多人平淡日子过得久了,难免丧失了胸中那抹豪情,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虎狼在畔,大夏退不得,大夏铁骑的甲胄不可蒙尘,手中的那些铁器也不能蒙锈”。



    老者碾碎手中棋子



    “老齐,你可记得听潮阁创立初衷?”。



    老齐道



    “自然是记得的,听潮,听潮,听的是暗潮之中的汹涌,官家高高在上,街巷俗世中的声音他们自然是听不到了,而听潮阁隐于俗世,就是官家在俗世的一双眼,瞧着这世间百态”。



    老者捋了捋颚下山羊胡



    “是啊,这双眼一晃也是观了世间百年之久,你且说说观到的是什么,听到的又是什么?”。



    见老齐皱眉,老者一笑



    “阁中自然是可以畅所欲言的”。



    老齐开口道



    “阁中,那老齐便畅所欲言了”。



    老者颔首



    “这些年,我观到的是这大夏表面还是冠冕堂皇,实则这王朝之下却是根基不稳,黎民疾苦,官家却是看不到,听到的却是街巷里的怨声载道,但这些声音却是被那些声称父母官之人强行压下,那些高高在上的自然是听不到这些声音的”。



    老者颔首



    “继续”。



    老齐继续道



    “新帝无才,朝堂忠逆难辨,那些随先帝打下江山功勋之辈一再遭受打压,只是新帝可知,物极必反,忠诚这东西最不值钱,人人有着底线,届时群豪揭竿而起,岂是金銮殿那些久不经战事的酒囊饭袋可以阻止的”。



    老者长叹一声



    “所以说,这世间太平日子过得久了些”。



    老齐恍然道



    “阁主是想让江湖风云再起?萧家便是这一子掀起风云的棋子?”。



    老者道



    “江湖本就是一方棋盘,哪里有一字定乾坤的棋子,若是我有这棋艺,还会三年对弈未胜一场?”。



    老齐笑了一声



    “如此,属下明白了,棋局之上明棋暗棋齐聚才是一手好棋,属下告退了”。



    老者抚了扶手道



    “去吧,眼眸再擦亮一些,好生盯着那西凉铁骑,大夏内战如同家中兄弟斗气,气消了还是手足,但西凉铁蹄踏上大夏的螭纹青砖之时,便不再是寻常兄弟斗气了”。



    老齐对着老者郑重作揖



    “阁主的话,老齐铭记于心”。



    老齐走后,少年仔细端详了一番老者沟壑纵生的脸颊喃喃道



    “这纸上谈兵说的好听,怎么在棋盘之上,你自始至终却是没有胜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