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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大理寺秦家的卷宗丢失后, 朱侯爷一直在查,秦府突然闹鬼,大理寺接着失火偏生就丢了秦家的卷宗。



    朱侯爷今日才同太上皇禀报, “臣怀疑当年秦家还有人活着。”



    太上皇面色一凝。



    当年秦家六十三口人, 被禁卫军就地正法,事后宫里的人去对了名册, 六十三具尸体, 并没有少。



    太上皇摇头, “秦家人不可能还活着。”



    朱侯爷又道, “那便是想替秦家伸冤之人。”



    替秦家伸冤。



    当年同秦家走的近的门户, 如今长安城里还剩下谁。



    不用多想, 太上皇也知道。



    太上皇眸色突地一厉,“查,好好给我查。”



    朱侯爷从宫里刚回来, 屁股还没坐热, 大理寺的人又来报, 秦家丢失的卷宗找到了。



    就在大理寺。



    朱侯爷闻言赶过去,见那卷宗确实好好的躺在架子上, 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就似是从未丢失过。



    朱侯爷脸色一阵发青,让人去找寺正,寺正是永宁侯府的世子爷范伸。



    大理寺的卷宗一直都是他在掌管。



    寺里的人去了一趟永宁侯府,没找着人, 范伸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但凡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 整日不务正业, 吊儿郎当, 大理寺寺正的职位,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



    这会子入了夜,说不定早就去了哪个烟花巷子里。



    朱侯爷气的咬牙,“去找,挨个给我搜,逮也要给我逮回来。”



    等到寺里的人找到范伸,已经入夜了好一阵,范伸一身的酒气立在朱侯爷跟前,一问三不知。



    朱侯爷恨得牙痒痒。



    见查不出个头绪,又才回到府上。



    一进门便去找了朱夫人。



    朱夫人屋里却是一片黑灯瞎火,门前的丫鬟说,“夫人已经睡了。”



    朱侯爷立在门前好一阵,才叹了一声,转身往书房走去。



    朱藻死后,朱夫人就是这幅模样。



    朱夫人原以为从皇陵回来后,朱老夫人会进宫去为他的藻哥儿讨个说法,谁知朱老夫人回来后,只字不提藻哥儿,却是给那庶子朱瑞讨了个江南。



    朱夫人丧子之痛,本就还没缓过来。



    如今见自己的儿子死了,那姨娘生的东西,竟是拿他儿子的命,得了这么大个便宜,一时急火攻心,病了一场,等朱侯爷一到家,便拽住他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儿子死了,旁人得利。”



    朱侯爷劝了一声,“瑞哥儿,也是你儿子。”



    朱夫人嚎嚎大哭起来,“什么我儿子,不是从我肚子里落下来的肉,我当不起那声娘,当年你来永宁侯府娶我之时,可是同我保证过,这辈子不纳妾......”朱夫人说完又打住,“如今我同你说这些也没用,只会讨你厌,藻哥儿没了,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要太皇上痛下杀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我今后该怎么过......”



    朱侯爷被朱夫人逼问,心头也不好受。



    朱藻也是他儿子,他怎可能不痛心,“早就同你说过,平时里别惯着他,迟早会惹出麻烦,他这回是不长眼,该死。”



    朱夫人恨声问,“他如何该死了。”



    朱侯爷烦躁,甩了一句,“前不久,他去炸了南郊的一块墓。”



    朱夫人怔住。



    朱侯爷走了好一阵了,朱夫人才回过神来,神色匆匆地下了床,去找了朱藻生前的几个属下。



    朱藻盗墓,她早就知道。



    朱藻同文王两人盗来的东西,藏了私心,一半拿去做了账,一半偷偷地藏在了秦府,旁人他信不过,只告诉了朱夫人。



    朱藻死后,文王最后的那笔账一直攥在了朱夫人手里。



    朱夫人不想给,心底里到底是对周家已经有了怨。



    如今朱夫人听朱侯爷的那意思,朱藻的死和盗墓有关,暗里一番查下来,虽没有查出那南郊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能碰的,可也知道,朱藻的人根本就没去过南郊。



    朱藻没去过南郊,南郊的墓又是被谁挖的。



    朱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捧着脸哭。



    她早就说过,藻哥儿跟着那不着调的文王,早晚有一天会为他填了命。



    如今可不就是灵验了吗。



    他怎就不一剑杀了自己的儿子,为何只杀了她的藻哥儿。



    她就不信,太上皇查不出来,那盗墓也有文王的一份。



    如此一来,朱夫人更是攥着那账目,一分都不给文王。



    前几日秦府闹鬼之事,并非她的主意。



    她不会多此一举。



    原本那东西朱藻藏在秦府,藏的好好的,无人察觉,谁知前几日秦府却是突然闹起了鬼,附近的百姓虽不敢靠近,府衙的官兵却来来回回进出了几趟。



    今日朱夫人更是打听到府衙的人,夜里会去查案,一时放心不下,找了个心腹过去暗里盯着,“不管是谁,都处理干净。”



    谁知,却遇上了文王。



    那心腹回来后,急急找上了朱夫人,将情况一说完,朱夫人立马让人去了秦府。



    等到文王回府再派府兵过来,十几个箱子的东西,全被朱夫人挪了个地方。



    如今文王找上门,朱侯爷一无所知,听到文王来府,还纳闷这么晚过来又是何事。



    上回的那军饷,眼见就快到期限。



    朱侯爷本想借此提一句,却见文王一脚踏进来,对着他就没有好脸色。



    “侯爷好本事。”



    朱侯爷还未回过神来,文王便将那只受伤的胳膊,搁在他眼皮子底下,“侯爷怎么不一剑将本王给杀了,还能杀人灭口。”



    朱侯爷还是不明白,“出了何事,王爷进屋慢慢说。”



    文王正在气头上,也没客气,一声吩咐,“搜。”身后的官兵便齐齐进了侯爷,四处散去,开始搜府。



    朱侯爷变了脸色。



    情急之下呼了一声,“大胆,本侯看谁敢搜。”



    众人逐步不敢动。



    文王看着他。



    朱侯爷也没虚,回望着文王道,“王爷,可不能这般闹着玩,侯府是太上皇当政时亲自赐下的府匾,也是王爷母后曾住过的娘家,王爷今夜来突然让人来搜,本侯倒不介意,只怕是对先皇后大不敬,王爷自来孝顺,定不会乱了分寸。”



    朱侯爷搬出了朱皇后,文王的脸色才生了变化。



    僵持了半晌,文王终是一咬牙,撤了人,离开侯府前,撂了一句,“侯爷好自为之。”



    文王一走,朱侯爷的脸色,便沉得吓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不难查。



    秦家院子里的那三个官差的尸首还躺在那。



    文王今夜在秦府遇了刺。



    之后从王府调了官兵,来了侯府,为何会来侯府,还如此不顾往日情面,势要搜府,没人知道原因,朱侯爷起初也想不通。



    那刺客难不成同他侯府有关。



    朱侯爷坐在那椅子上思索了半晌,脸色渐渐地变了颜色,突地起身,直冲去了朱夫人屋里。



    这回朱侯爷没再等那丫鬟开口,上前一脚便踢开了房门。



    “起来。”



    文王有太多的把柄在他手上,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这般横闯进来。



    定是被他查到了什么。



    朱夫人才会屋子,来不及褪衣,就被朱侯爷找上了门,一把将其从被褥底下揪了出来。



    一身的衣裳整整齐齐。



    朱夫人没得狡辩,尽数都招了,一面说一面哭,“藻哥儿死的太怨,他根本就没去过南郊,去南郊的人文王.......”



    朱侯爷只觉得脑门心一阵突突直跳。



    今日他才进宫禀报了太上皇,秦府闹鬼,大理寺卷宗丢失,乃秦家故人所为。



    是有人想替秦家伸冤。



    如今好了,失踪了两日的卷宗又回了大理寺。



    秦府闹鬼,同他侯府有关。



    今夜还被文王抓到了个正着,那死人的东西,文王既同藻哥儿干了一年有余,岂能认不出来,今日杀到侯府来,便是什么都知道了。



    朱侯爷脸色苍白,只回头对着朱夫人道,“你是嫌死了一个藻哥儿还不够,还想拖累我整个侯府。”



    秦府闹鬼的案子,陛下已经给了文王。



    明日天一亮,文王必定会进宫,参他侯府一本。



    到时候,他又该同太上皇如何去解释。



    **



    朱侯爷料的没错,第二日一早,宫里便来了旨意,宣他进宫。



    等朱侯爷硬着头皮到了怡安殿,文王果然在里头。



    周恒也在。



    朱侯爷行完礼,太上皇让人赐座给他。



    落座后,朱侯爷瞟了一眼文王,文王正是一脸怒容。



    “听说那宗卷找到了?”太上皇先开口问朱侯爷。



    朱侯爷答,“是。”



    太上皇看了他好一阵,才将目光移到文王身上,缓缓地道,“昨儿文王在秦府遇了袭。”



    朱侯爷起身,跪在了地上,“是臣失职。”



    太上皇这回没让他起来,“倒不怨你,今日找你过来,是因文王说,伤他的人是你侯府之人。”



    朱侯爷神色一诧,头磕在了地上,“请太皇上明察,臣再糊涂,岂敢伤了王爷。”



    来时的路上,朱侯爷就想好了。



    如今已没了旁的办法,只有打死不认账,秦府暗室里的那些东西,真要追究起来,他文王又岂能跑得掉。



    且,文王查的是秦府的案子,太上皇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他朱家。



    文王见他抵赖,传了姜观痕。



    姜观痕将那夜的情况说了一遍,朱侯爷仍旧是矢口否认。



    文王急了,“什么秦府闹鬼,不就是你侯府装神弄鬼,玩了那掩人耳目的把戏,还有大理寺丢的那卷宗,早不丢晚不丢,你回来的当日就丢了,如今它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那大理寺建得如同铜墙铁壁,谁能混得进去?”



    朱侯无话可说。



    只同太上皇磕头道,“太上皇明察。”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行了,起来吧。”



    太上皇若是当真怀疑朱侯爷,今日便不会招他进宫,当面来对峙。



    秦府闹鬼之事。



    绝不会是朱家。



    朱藻藏在秦府的那些东西应当也是真,但伤人的并不一定就是朱家。



    太上皇赦免了朱侯爷,又回头同文王道,“你回去吧,秦家的事,你也不用查了,交给皇上,皇上再另派人去查。”



    太上皇对朱家的信任,超乎了文王的想象。



    文王气得不轻,回头就问周恒,“父皇糊涂,皇兄一向公正,今日之事皇兄来断个理,我周家的天下,当真就是他朱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文王说完,朱侯爷又跪在了地上,“臣惶恐。”



    太上皇也是一声呵斥,“胡闹!”



    文王不罢休,立在那非要周恒开口。



    文王和朱侯爷争论的那阵,周恒一直坐在那喝茶,如今被问到头上了,周恒才抬头眼皮子,看了一眼文王。



    “朕让你去查案,没让你去搜侯爷。”



    文王一哽。



    周恒没再看他,“既是藏了钱财,当是走露了风声,秦家闹鬼,文王遇刺,当是被盗贼钻了空子,这事既牵扯到侯府,便由侯爷去查个清楚。”



    周恒明摆着也相信了朱侯爷。



    朱侯爷忙地领命。



    文王正要出声。



    周恒止住了他,道,“至于怡安殿闹鬼之事。”周恒顿了顿,“朕的爱妃前几日去了一趟大理寺附近的寺庙,求了道黄符回来,朕命人搁置在了怡安殿,近几日来看,倒也太平,既有了成效,朕打算请主事进宫,再到怡安殿,替父皇做一场法事。”



    周恒说完,文王一阵咬牙,愤袖而出。



    屋内太上皇的目光却盯在了周恒身上。



    朱侯爷同文王对峙了这半天,也没见神色有过什么变化,此时却突地一阵慌乱,背心蒙了一层汗。



    周恒起身,看了一眼朱侯爷,“侯爷回吧。”



    朱侯爷跪安退下。



    周恒随后也出了怡安殿。



    只有太上皇一人还坐在那软榻上出了神。



    他记得,周恒前几日才同他说过,那闹鬼之事是人为,今日那话里的意思,竟又是信了鬼怪的传闻。



    太上皇对朱家原本没有一丝怀疑。



    秦家的案子,当年是朱侯爷亲手办理,谁都有可能,就他朱家没有可能。



    可周恒今日那话,太过于偏袒朱家。



    反而让太皇上生了疑。



    到了夜里,太上皇终是吩咐了王公公,“你去查查,朱藻死后,朱夫人有什么动静。”



    朱侯爷不会犯傻,朱夫人呢?



    刚死了个儿子,被他亲手所杀,还是独苗,朱夫人心头岂能没有怨。



    秦家闹鬼索命,倒是能掐中他的命脉。



    知他心头有愧,清楚秦家是冤死。



    大理寺的卷宗八年了,一直好好的,说丢就丢,如今突然又找回来了,文王白日同他说的那些话,他没听进去,如今却全都浮上了脑子。



    进宫来禀报,说是秦家故人伸冤。



    故意混淆视听,实则是替人洗刷嫌疑。



    太上皇心头突地一阵烦躁,一袖子将手边上的一碗药,摔在了地上。



    他朱成誉也敢!



    待那怒气过后,太上皇却是一瞬没了力气。



    可他怎么就不敢了。



    他的娇娇朱皇后,所有的把柄,都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