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粥被陆白的话刺激到, 一瞬间哑口无言。



    陆白说的没错，他在黎家就是个傀儡。不亏待他，不过是不愿意给外面人留下闲话罢了。



    表面上他的身份不低, 可黎家人却没有谁看得起他。甚至黎老爷子对几个旁支的后辈都很照顾, 那意思, 可能是未来要在其中选择一个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为什么不培养于粥的儿子？真的因为他儿子和他一样是双性吗？



    不，应该说是黎老爷子在怀疑他儿子的血脉！



    所以, 如此地位尴尬的他, 若是有江毅, 还能和陆白拼上一拼。可如果单打独斗，找上陆白, 就是他愚蠢。



    于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他身边的老管家却也没有半分替他解围的意思。



    于粥承受不住大厅里众人的眼神，最终还是狼狈的率先逃离。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联系江毅, 希望江毅能够替自己出头。可紧接着又恍然反应过来，江毅也没办法。因为现在的陆白已经离开了。



    而此时陆白那头, 在于粥离开后，也又恢复了平静。



    他神色不变的带着设计部的设计师们，照常按照计划公出。



    目的地有点远，所以坐上车打开二十分钟后, 绝大多数人都开始闭目养神，陆白也有时间思考于粥突然出现这件事。



    他觉得这里面有点奇怪。



    系统听不明白。他只觉得陆白方才怼了于粥这个小贱人非常之让他快乐。



    “你还觉得哪里不对？这俩王八蛋蛇鼠一窝，你不好都是被他们设计的。于粥这次来, 就是想要找你麻烦的, 怼他没有一点毛病。”



    可陆白却说道，“可你不觉得于粥过于蠢了一些吗？”



    “他能配合江毅, 结婚一年就用一些暗示和引导的方式将自己的丈夫害死了。还能死死瞒住孩子的身份, 让黎老爷子用尽方法都找不到疑点。这样的心性, 怎么可能会直接过来找我，并且和我发生冲突？”



    “那他应该怎么样？”系统不明白。



    “观察啊！如果我是于粥，一定会先观察，观察我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最大的心理阴影和薄弱点是什么。接下来，除非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当场就让我失控发疯，甚至杀人，然后顺理成章的把我撵出黎氏。”



    “毕竟就算我业务水平再厉害，可命才是最重要的。命都保不住，还要钱干什么？即便是有心和我练手追查出当年黎少爷意外真想的黎老爷子，他也不敢真的继续把我留在身边。”



    “更或者是，我在发疯之下，杀的人就是黎老爷子。最好一箭双雕，老爷子一走，于粥可以顺理成章带着孩子夺权，毕竟于粥的儿子，是黎少唯一的血脉了。也是黎家对外唯一的血脉了。”



    “……”陆白的计划让系统觉得心里发凉，“兴许于粥是因为嫉妒所以失控了呢！”



    “这不太现实。于粥和江毅忍了这么多年，一看就是相当能隐忍的。这么能忍，是绝对不会因为我出现在黎氏这种变故而爆发的。”



    “那你是觉得……”



    “我觉得于粥会不会也被江毅引导了？”



    “啊？”



    “于粥还真不算是什么大美人。江毅和黎家少爷对他的痴迷有点……超出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范围。”



    系统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一般万人迷初恋属性这玩意都很玄幻，也不能说因为于粥的五官只是清秀，不是过于惊艳就不能成为万人迷。到底是主神偏爱的世界主角之一呢！



    然而陆白却反问他，“被偏爱到零下十六度躲在老街区的超市台阶上捧着奶茶哆哆嗦嗦看星星也美？”



    “……”系统脑补了一下，觉得于粥和奶茶一起被冻成冰棍的可能更大一点，顿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是冬天？”



    “江毅在报道里说的不清楚，可我后来查了一下原文，里面于粥的记忆里有。但是他记忆力是秋天，天高日长。但是我根据他描述的时间去算学年制，发现当时是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前一周。”



    “那不就是冬天？一月份？”



    “对啊！一月份的江毅老家，零下十几度，所以我才感觉有问题。于粥的记忆，恐怕也被篡改过。我今天稍微激怒了他一下，发现他的情绪果然不对劲儿。”



    “江毅为人，最善长的就是攀爬。之前咱们就聊过。江毅有催眠的本事，为什么不找一个豪门背景的，直接就平步青云了。”



    “说不定，人家还真的早就做好了打算，只是失败了。他发现豪门世家这种庞然大物，即便是于家这种其中的破落户也不是他能轻而易举算计的。于是就退而求其次的找上了我。”



    “而于粥，他对于粥的确有特殊的感情，那是因为于粥是他第一个引导篡改记忆成功的对象。”



    “而且于粥也的的确确给他带来了更加顺利的未来。他先利用我，得到和豪门差不多的地位。然后把我害死，和于粥旷世绝恋结合，就间接接触到于家和黎家。”



    “我记得原文里，在陆白死之前，于粥那个唯一的亲哥哥也车祸死了是不是？”



    “对，于粥父亲大受打击，也病倒了，是江毅接手的于家的企业，近乎瞬间就让于家起死回生。然后于粥把于家的股份送给江毅当生日礼物，还上了热搜。绝美初恋。”系统也想起这一段，越琢磨越觉得可怕，“卧槽！那后面黎家不也就是……反正江毅他儿子现在一直姓黎啊！”



    陆白低声回应：“我觉得是。而且我怀疑，前面几个世界的变化恐怕已经让主神对我和学长做一些设计了。他可能是真的不想让我回去。”



    时至今日，系统已经对主神这两个字感到精神折磨了，“为什么怎么说？”



    “因为明家。”陆白的声音微微有些落寂，“你发现了吗，过去几个世界里，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什么人对主角是一心一意的，真的对他好。后面的社会关系，也都是我来之后发展的。包括度假世界，那个世界里的陆白也是一样的。即便外祖父是稍微在意的，可更多的，还是在意陆白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但是这个世界不一样，明喻，还有明叔和明姨都是真心对陆白好的。”像是想要强调什么一样，陆白低声又非常郑重的重复了一遍，“是真的特别特别好。”



    系统愣住了。因为他从陆白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羡慕，但是比羡慕更多的，是愧疚。



    陆白过去一直作为替身生存，但是他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他明白，把他当成金丝雀囚禁的金主对于他们本身藏在心里的白月光也是没有那么真心喜欢的。



    因为如果真的喜欢，喜欢到了求而不得也终身难忘的，就不会舍得找别人来替代他，扮演他。更舍不得下手去虐待伤害和他那么像的人。



    在陆白的认知里，如果真的喜欢，就要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护在身后。哪怕对方是弱不禁风的菟丝花，也要未雨绸缪，让他有一旦万一也能独自抵抗风雨的能力。



    明家人对于陆白就是这样。



    如果不是原本的陆白已经得了精神分裂，哪怕演技如同陆白，恐怕细致的明叔也会发现一些不同。



    他们给陆白的长辈的温暖，是陆白从有记忆起到现在都没有得到过的。和贺锦天给他的那种庇护不同，明家的人亲情庇护要更加炙热，也更加不讲道理。



    这是赤丨裸丨裸的偏爱。



    陆白明白，哪怕他和江毅之间，他真的是过错方。事后明喻和明喻的父母都会责备陆白，但是离婚官司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想尽办法帮陆白得到最大的权益。



    就像原世界里，明喻在江毅的设计下亲眼看到了陆白**。他也是先揍了江毅一顿，责备他有时间看着捉奸，就应该提前拦住陆白不让他自甘堕落。



    然后亲手把陆白从那些虚假的纸醉金迷里拖出来，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在抱着他哭。



    而这样的感情，这样明目张胆的宠爱，是贺锦天作为法则永远不可能给陆白的。



    系统陡然沈腾起了对主神无尽的怨恨。



    因为主神对陆白，着实太心狠手辣了一些。他明明知道，贺锦天是陆白心里唯一的救赎，可却硬生生的要在这个救赎身上打上阴影。



    他在用这些亲情影响陆白。让这个从来没有被爱过，但却对爱本能渴望的人时刻不停的被这些真真假假的爱折磨。让他得不到，却还要活在对深爱之人欺骗的自责当中。



    就像明家人，陆白是扮演之前的原身。如果他不入戏，明家人就会发现陆白不对劲儿。可如果陆白入戏，他就不能把明家人当成真正的工具人使用。



    而他每享受一份明家人给他的好，他就会多一份对明家人的愧疚，在增添一份对原身的羡慕。



    系统从来不怕陆白因为痛苦而听不不前，但他害怕陆白因为梦太美好而留恋不止。



    “等，等找到贺锦天就好了。”系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安慰陆白。



    可陆白嗓音却带着些微不可查的泣音，“学长，学长不会来了。”



    法则每个世界都在，是因为每个世界的陆白都没有靠山。在世界主角面前毫无反抗能力。可这个世界不一样。



    这个世界的陆白有靠山，有家人，有和世界主角真正博弈的能力。所以，在相对公平下，即便是法则，也不能轻易出现。



    所以，从明家人全部出现的瞬间，陆白就知道，他见不到他的学长了。



    车里，陆白转头看向窗外，只给自己一分钟的时间，将不属于这个壳子，只属于陆白本人的难过情绪，强行从身体里剥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