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脏透了, 就像是一个开关。陆白觉得脑子里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让他的灵魂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因为这三个字，对于两个陆白来说，都是他们最不敢触碰的伤疤, 更是最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个世界里的陆白，创业初期就不停的出去陪酒，为了得到一个关系, 他可以轻易喝下任何一个别有用心人递过来的酒杯，可以在名利场里强颜欢笑, 还要装成一副卑微的模样去小心奉承。
他到底也曾经是艺术系才华横溢的高材生, 也是带队去国外比赛时，站在领奖台上拿着冠军奖杯说感谢母校培养的人。
可最终到底在烟酒里洗掉了满身的文艺，堕落得像一个肮脏的小丑。能得到钱, 就可以在任何场面里哗众取宠。
直到连唯一的衣服, 也被人强行脱下来。
那个晚上, 那个老男人的手摸上他的感觉，那种令人作呕的酒臭他这辈子都记得。
脏，是啊！他已经太脏了, 还有什么人会喜欢他呢？
如果换一个任务者, 没有类似经历, 即便原身灵魂残余崩溃，任务者的情绪也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可陆白不行。
比起原身, 他更听不得脏这个字。
陆白是聪明人, 他明白越得不到的, 越觉得珍惜。越心虚的, 越想要回避。
原身不过是名利场, 他却是真正风月场里走过的。
虽然因为岁数小, 所以那些人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可身体到底也是被调丨教过的。那些伺候人的招数，就算没有实践过，却也是牢牢记在了骨子里。至于他的灵魂，更是从头到尾都脏透了。
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就是那些人手里的玩物，是他们养着的小玩意儿。
从一个人手里，辗转到另一个人的手里，从一个泥潭里爬出来，又沉入另外的一个沼泽。
就连他的灵魂，都是灰色的，比起原身，陆白才是真的脏透了。
过往一些画面极具的在脑海中闪烁，里面都是陆白红着眼睛近乎崩溃的脸。
他身上的衣服包裹得越严丝合缝，越像是穿着国王的新衣，赤丨身丨裸丨体。
陆白和陆白，都是一样的。
全都，脏透了。
陆白的灵魂，肉眼可见的开始溃散。即便他本性坚韧，能够竖起最强悍的外墙自我保护。可实际上藏在内里的伤口早已化脓溃烂，从外面看无懈可击，可只要从里面攻破，就只需要一秒。
系统惊声尖叫，“陆白！陆白！你快醒醒！那个傻逼在引导你崩溃！你快点清醒过来！”
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最危险的是什么。不是这个渣攻，也不是面前的局，而是这个精神分裂的身体，他求助陆白，可本身却也会伤害陆白。
在这个身体陷入极度的崩溃的时候，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他会无条件的对身体里所有不愿意沉沦想要反抗的灵魂发起攻击。
而江毅似乎懂得一些引导和暗示，他不断地加剧着这个身体的精神问题，摧毁原身的同时，也把陆白置于死地。
就刚才这一下，就足以让陆白的灵魂受到震颤。甚至在强烈一点，恨不得有直接将陆白灵魂震散的可能。
可陆白却没有反抗的方法。
他听得到系统的哭诉，也同样意识到江毅的不怀好意，可是他只能勉励支撑。
字字诛心，强烈的共鸣和相似的命运轨迹，让陆白分不清江毅说的到底是原身还是自己。
“你的确是设计圈里最有名的设计师。你能拿国际大奖。可在我们眼里，你就是我们随便玩弄得小鸭子。”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当初还坐在那些少爷们的大腿上，和他们嘴对嘴喂酒啊！”
“只要您愿意合作，我会给你最满意的服务。”
“想起来了吗？你每次都这么说，事后，那些人也真的很满意。”
“你说，你到底是用哪里伺候的人家？是你的手，还是……”耳朵里，江毅的引导还在源源不断。
这些的确是当初发生过的场景，也是原身说过的话。可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就变成了新的记忆，覆盖了过往的真相。
而脏这个字，却死死的钉穿了陆白的心脏，让他连喘息都觉得痛苦万分。
身体里，原身存留的意识在歇斯底里的崩溃，再加上系统的尖叫，陆白死死地守着一丝清明，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学长……”陆白颤声开口，像是想要确认什么。
这是他在abo那个世界设定的安全词。楚燃说，只要他念出这个词，他就会立刻出现。
而上个世界的薄彦也给过承诺，说会一直陪伴。
“学长……”陆白近乎泣音的再次喊出这个称呼。
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而这个世界的学长，也并不知道会在哪里等着自己。
陆白咬紧牙关，可精神的不断溃散让他的灵魂也变得虚弱至极。他不是第一次濒死，可第一次这么不甘且痛苦。
他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而江毅也明白，陆白这是再次落入他的安排。看着陆白痛苦的脸和越来越红的眼睛，他终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陆白透过模糊的视线，眼底压抑着的都是满腔愤恨。
若真是比不过也就罢了，可这种人渣，若是放过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娇妻爱子，幸福喜乐的过完一生。
那陆白的灵魂呢？
他是祭奠了永生轮回才换了自己过来报仇。而他自己也一样，就算是变成孤魂野鬼，也要回去斗上一斗。
否则，半辈子的苦，不就白吃了？
他不想输，他还不能输！
陆白喘息着，想要从身体的桎梏中挣扎出来。
就在这时，他陡然发现眼前有一束淡淡的光在闪耀。被那束光的温暖吸引，陆白痴痴地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渴望太过强烈，渐渐地，有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等到他走近握住陆白的手的时候，陆白看清了他的脸，是贺锦天。
他微微笑着，抱住了陆白，“陆白，别怕，学长在这呢。”
温柔的语气，温暖的怀抱，一如前几个世界陆白陷入绝境时拉着他走出泥泞，给他提供一个公平时的安稳。
“……”陆白的眼圈骤然红了，而就是这一瞬间的温暖，也给了陆白巨大的勇气。
他瞬间找回了身体上的控制权，然后狠狠的把江毅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并且一脚揣在他的小腹。
陆白这一脚用了全身的力气，即便动作不大，可也足以让江毅从他身边离开。
没有想到陆白竟然还有反抗能力，江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还想往陆白身边走，可陆白却从口袋中摸出一把裁纸刀，狠狠地在胳膊上划下一刀血口。
血流出的瞬间，疼痛也让身体里的焦躁渐渐平息起来。
陆白喘着气，看着江毅，半晌，终于说出一句话来，“江毅，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能逼疯我了。”
“催眠。呵呵，你通过精神类药物和催眠引导，给我植入不同的记忆对吗？”
江毅不说话，但是盯着陆白的眼神终于变得谨慎起来。这是他控制陆白最好的手段，出乎意料的是陆白清醒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可现在疯了反而识破了。
唯一幸好的是，陆白没有证据。就算方才那些全都录下来，他也可以推脱是两人对峙。
可陆白却只是冷声骂了他一句，“垃圾。”
江毅从地上站起来，“陆白，你要是真的聪明，就应该明白，最好别反抗我。乖乖疯了，对你对我都好，后半辈子也能轻松一些不是吗？”
“这句话我送给你。”陆白身体依然虚弱，可精神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正常，“江毅，你记住，我陆白能一手把你送到这个位置，也能亲手把你拽下来。”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送给爱我那个江毅的。”
“所以，如果你不想善了，那我只能自己抢了。”
“离婚协议，现在不签，再签就会是另外一份。告辞。”
“对了。”陆白临走前说了一句，“我和你没有雇佣合同，所以也没有什么离职一说。但我还想通知你，我已经找到新的工作了。”
“黎家的企业。这个姓氏是不是很熟悉？”看着江毅今天终于第一次变脸，陆白的脸上也重新多了几分笑意，“是于粥丈夫家的家族企业。”
“陆白，你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对吗？”江毅咬牙切齿。黎氏是广告圈的中流砥柱，哪怕是他江毅现在，也不敢真的和他硬碰硬。否则他也不会和于粥小心至此。
陆白却陡然去了那里，他到底要干什么？
江毅陡然后悔没有彻底把陆白逼疯，让他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然而陆白却只是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以后，请多指教。”
任职清清楚楚，黎氏广告公司设计部总经理。
说完，陆白转身就离开了公司。
除了地上的血迹以外，这次江毅的办公室十分干净，甚至连一个茶杯都没有摔碎。
江毅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晴未定。
而刚刚走出江毅公司大门的陆白，却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想要给明喻打电话。
方才他都是勉强支撑，现在精神已经开始涣散，几乎要陷入昏迷。如果晕倒在这，恐怕又是新闻。他不能让自己出现岔子。
可模糊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手机上的按键。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手覆在陆白的手上，而他的身后，也多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白，别急。”是贺锦天的声音。
陆白转头，近乎痴迷的想要看清贺锦天的脸，可贺锦天却只是宠溺的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帮陆白解开了手机，拨通了明喻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