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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喜事
    花仔今年十九岁——如果不是她自己说的, 姜雍容还不敢相信,她看上去还不到十五岁。



    她的个子只到姜雍容肩头,小巧玲珑, 细胳脯细腿, 坐在桌边只有小小一只,那把大刀只怕都要比她重一些。



    但面前的烤羊肉和熟牛肉满满当当堆了一桌,这是她的夜点心。



    她拿了个羊腿, 心事重重地啃着, 心事重重地问:“老大,你真的不行了?”



    风长天的额头已经包扎过了,正抱着酒坛子喝酒。这是花仔特意从山上带上来给他解馋的烧刀子,一口差点喷了出来:“胡说八道什么呢啊你!”



    “可你没有神功了。”花仔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啃起了第二两羊腿肉,“怎么办?我现在成了天下最强的人,突然间好迷茫, 难道这就是天下第一高手的感觉?”



    “……”风长天对天翻了个白眼。



    “但不管怎么样, 你永远都是我老大。”花仔郑重地道, “不行就不行了吧,我给你养老。”



    风长天:“…………”



    这天没法儿聊了!



    按风长天的本意当然等恢复了功力就把她揍一个满地找牙,但这是雍容好不容易帮他想出来的妙策,这货终于歇下了要嫁他的心事,他还是非常愉快的。一面给姜雍容殷勤地斟了一杯酒:“来,雍容尝尝看,这是张婶今年新酿的。”



    他想让姜雍容喝酒简直是上了瘾,明知道姜雍容不一定肯, 试总是要试一下, 结果姜雍容却端起了酒杯。



    风长天:“!”



    哟呵, 有戏!



    姜雍容轻轻闻了闻酒香,端起来喝了一口。



    只一口,就被呛得咳了一下。



    花仔自她端起酒就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在天虎山,酒量可是评价一个人的重要标准。



    一见姜雍容咳,顿时大失所望:“老大,你怎么能找这么个没用的女人?还为她破了功!太没眼光了吧!”



    “放屁,我家雍容是最好的女人!”风长天道,“你给我快点吃,吃完去睡觉,少在这里碍眼!”



    花仔沉痛地摇摇头:“我原本觉得老大你是这天下最聪明的男人,现在看看,你不单武功不行了,脑子也不行了。”



    风长天牙痒痒:“信不信爷揍你?”



    花仔叹气:“你现在又揍不赢我。”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不小,因为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打败化鲲神功,可现在梦想破灭了,化鲲神功没等她去打败,就自己完了。



    她郁郁地干掉了大半桌的牛羊肉,提起她的大刀,恹恹地找了间客房睡觉去了。



    这里炭盆烧得暖融融,酒气融解在空气中,周身都是酒香,风长天已经多年未有醉意了,这会儿大厅静悄悄的,风在窗外呼呼吹,屋子里只有他和雍容两个人,就好像整个云川城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拎着酒坛,且不喝,在手上转着晃,听那酒水在坛壁上晃动的声响。酒对他已经没有多大吸引力,雍容就是世间最醇最香最诱的那坛酒,能叫他未饮先醉。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姜雍容,手撑着脸,人歪着头,脸上一直带着笑,眼睛迷迷濛濛的。



    “你醉了么?”姜雍容问。



    “醉?!”风长天冷笑,“爷从来不知道醉是什么滋味!”



    “哦?”姜雍容笑了笑,“那是谁初到京城,醉得走不动路,就在小巷子里头的墙脚根下睡着的?”



    “管他是谁,反正不是——”风长天说到这里,顿住。



    久远的记忆依稀被勾起,他呆呆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姜雍容微笑:“天机不可泄露。”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中的笑意仿佛能溢出来,红唇柔软,在灯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她一向是端凝清雅的,便是笑,也往往带着几分雍容之色,但这一笑直有百媚千娇,把风长天看呆了,“雍容,你神了……”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姓萤的牛鼻子除了教你弹琴,是不是还教了你别的?”



    “别的?”



    “比如夜观天相啊观人相命啊,最重要的是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怎么才能练成化鹏?”



    “没有。”姜雍容几乎有点同情他了,“我想,在你练成化鹏之前,我们还是——”



    一语未了,后面厢房忽然传来轰然巨响,紧跟着是掌柜发出一声哀嚎,脚步声与喊叫声凌乱,风长天和姜雍容一惊,立即站了起来。



    后院中,其中一间厢房的屋顶被掀翻了一半,地上满是瓦砾。



    在已经破出一口大洞的屋脊上,花仔与穆腾分据一端,相向而立,虎视眈眈,杀气腾腾。



    “风爷啊!”掌柜着惨嚎着迎上来,“快让那二位停手吧,再打下去,小店就没法儿做生意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风长天在底下道,“都给爷下来!”



    “我不!”花仔在上面,刀尖怒指穆腾,“这家伙说他要去天虎山当二当家!妈的,敢抢我的饭碗,不做掉他,我就不姓花!”



    穆腾也怒道:“老子给你们当二当家那是给你们脸面!老子当年征战天下望者披靡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花仔冷冷一哼:“我是师父在狼窝里捡的,根本就没喝过一口奶!”



    姜雍容:“……”



    二位争吵的重点是不是都有点偏?



    旁边虎子阿郎和叶慎等人都起来了,阿郎道:“老穆你算数不好,你两年前才打的仗,我们花姐已经能一个人打二十只北狄狗了!”



    虎子道:“花姐,狼奶也是奶,吃还是吃过的。”



    花仔和阿郎,一人在屋顶上,一人在下面,同时吼虎子:“你哪边的?!”



    虎子:“我……就说句公道话……”



    穆腾道:“没错,还是虎兄弟明白事理。自古高位都是有能者得之,我打不过风老大,只好当老二,你打不过我,只好当老三,愿赌服输,再公道不过——”



    “服你妹!”花仔抡起大刀就砍了上去,“爷杀了你!你去给阎王爷当老二吧!”



    这是姜雍容第二次看到高手过招。



    上一次还是在天牢里看风长天对穆腾。



    但那时隔了一层铜墙铁壁,再加上她还要分出一半心思在林鸣身上,只觉得两人打得虎虎生风就完了。此时天空高远深蓝,星辰璀璨,将屋脊上的两个人映成了两道剪影。一道魁梧宏大,一道迅疾如风,宛了世上最精彩的一幕皮影戏。



    即使姜雍容不通武学,也看得出来两人的实力应该是不相上下,很难分出胜负,她望向风长天:“怎么办?”



    风长天抱着手臂,闻言有点讶然:“什么怎么办?”



    姜雍容一怔:“你没打算让他们停下来?”



    “还没分输赢,怎么能停?”风长天道,“天虎山的二当家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姜雍容:“……”



    不是很懂你们沙匪的规矩。



    和她同样的无语的还有掌柜,掌柜欲哭无泪:“风爷,求您了,自您住下,别的客人都退房了,这房子要再砸了,小的的生意都的是做不下去了……”



    姜雍容道:“砸了多少,你出个单子,做好数目,我们赔。”



    掌柜闻言,顿时放了心:“姑娘,你人美心善,真是个活菩萨!”



    话一落地,原本一直看着房顶战局的风长天向他望过来,掌柜心胆一寒,心想完了,然而风长天接下来便是灿然一笑,将姜雍容往自己身边一揽,“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人。”跟着笑眯眯道,“对吧雍容?”



    房顶上“喀啦”一声响,穆腾脚下踩着的那根房梁猛然断裂,整个人跌了下去,瓦片像是下雨般随之倾泄而下,差不多将穆腾活埋。



    花仔拄刀而立,笑得不可一世:“哈哈哈愿赌服输,当你的老三去吧!”



    瓦片“哗啦啦”连声,穆腾从里面爬了出来,怒道:“老子是一时大意,不算,再来!”



    “你老几啊?说再来就再来?”花仔在屋脊上蹲下,朝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打完还不服输,算什么男人?”



    穆腾被这一句话憋得面孔紫涨,认账又不是,不认又不是。



    姜雍容看得明白,穆腾一身横练功夫十分霸道,但身在屋脊确实不如花仔轻盈灵活,穆腾有点吃亏。



    风长天走过去拍拍穆腾的肩:“老穆,认了吧。”



    穆腾正要说话,风长天指了指自己额头包着的帕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穆腾向来不意这些细节,闻言才发现风长天脑门上系着一块东西,“这是……坐月子用的?”



    姜雍容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



    风长天幽怨地看她一眼。



    “对不住。”姜雍容道。



    风长天这才揭起一点帕子,向穆腾展现那道伤痕。



    穆腾大吃一惊:“是谁?!竟能破你的化鲲护体神功?!”



    风长天指了指蹲在屋脊上的花仔。



    穆腾一呆:“她?!”



    花仔在屋顶道:“就是我,不服吗?!”



    穆腾没理她,严肃地看着风长天:“你不会是故意让她吧?”



    问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传说中的化鲲神功气由心发,功随人在,根本不用格外运功,只有丹田有内力在,周身便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所以,认了吧。”风长天道,“反正按先来后到排,你确实是老三。”



    这个夜晚对穆腾来说显然是和当初在天牢被风长天打败时一样难忘的夜晚,他看着风长天额上的伤,开始考虑自己也许不是因为吃亏落了下风,而是确实技不如人。



    对于花仔来说,这一天当然是个风光之夜,她先打败了老大,又打败的前来挑战的穆腾,保住了自己的二当家地位,并顺势收下一名小弟。



    完美。



    这一夜对于风长天来说,也是十分特殊的夜晚。



    因为今晚雍容亲口对他说了喜欢他。



    于是他心中难以安分,把姜雍容送回房后,还磨磨蹭蹭不肯走,道:“雍容,明天跟我一起回天虎山吧。”



    姜雍容道:“这事我们已经说好了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风长天道,“不去天虎山,怎么办喜事?”



    “什么喜事?”



    “我们成亲啊!”风长天耳根上飞上一抹可疑的红晕,但声音仍是理直气壮,“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两情相悦,当然要成亲!”



    姜雍容前二十年的时光里,都在准备成亲。



    和皇帝成亲,是她成为皇后的必经之路。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字从风长天嘴里吐出来会有这么大不同。她先是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然后脸上开始发烫,再怎么极力镇压,那丝灼热的感觉还是在脸颊上扩散,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风长天也有点紧张,当皇帝登基都没有紧张过,此时却忍不住在想,是不是他做得不太对?照雍容自小长大的习惯,成亲要三媒六聘,好像还要行什么文定之礼,还要问名纳吉什么的?



    他搜肠刮肚地回忆自己这二十年多来的人生经验,可惜里面关于婚礼这一块的实在是相当贫瘠,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名堂,只好道:“想怎么成,你说了算,你怎么说,我怎么办。”



    姜雍容手里的一盏茶喝完,人也差不多平静下来了,她抬头道:“我们不能成亲。”



    风长天一愣。



    “我们成亲了,你的童子功怎么办?”



    风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