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头皮一阵炸裂。
没有之一, 对沈烟来说，柳逐月的声音绝对是最难听的声音。
哪怕是在面对秋渊时，沈烟都不曾有过让秋渊闭嘴的想法, 但是这一刻他真的好想让柳逐月闭嘴。
就算再讨厌柳逐月, 再不想搭理柳逐月, 他还是要找理由回答问题：“因为总会有意外，冰淼猜想或许您有可能提前到来，所以在听到您将来的消息时便让她出去了。”
柳逐月拿起桌上茶盏，浅浅啜饮一口, 他道：“想来, 冰淼姑娘似乎很期待与我的见面。”
沈烟用莫得感情的目光朝着柳逐月所在地瞥了一眼, 用尽量柔和好听的声音说道：“冰淼心仪逐月公子许久。”好羞耻啊啊啊啊啊。
沈烟认为, 今日发生的一切, 绝对是他两辈子都不愿想起的黑历史。
沈烟由衷希望这个话题最好就此终止, 再持续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然而, 柳逐月可能是太闲了，他始终没完。
柳逐月将手中茶盏放回桌案, 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询问：“你不需要你的婢女为你梳妆打扮吗？”
沈烟下意识回道：“她笨手笨脚，我担心她弄得不符合我的心意。”
柳逐月：“听闻思春楼每一位婢女侍从均心灵手巧，想来冰淼姑娘的手艺非比寻常。”
沈烟拿着胭脂的动作顿了下, 他身体有些僵, 他目着一张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想着他现在的手艺问题。
算了，每个人的判定标准不一样, 关于手艺好不好这种灵魂问题, 别人认为好的也有许多人认为不好。这种个人主观的问题, 如果柳逐月当真细究，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拗了。
太难了。
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沈烟只能从处处刀尖处找几个平坦处给自己一些心里安慰。
之前他用桌上的瓶瓶罐罐之前，他还担心化妆后会不会更好看了？
事实证明，因人而异，他的五官大概并不适合化妆。
一番弄下来，颜值一路下滑。
也算是误打误撞沈烟成功将自己画丑了，有点高兴，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在脸颊两边打上腮红，沈烟一脸认真地看着镜中自己，总感觉哪里奇怪，不过也不丑，还是挺好看的。
可以了，就这样吧。
哪怕是充满荆棘的道路，也总能披荆斩棘硬生生地割裂出一条活路。
在沈烟稍稍好转一点的心情下，另一端柳逐月又开口了，他道：“之前听闻冰淼姑娘待客冰冷疏离，曾听人说即便与冰淼姑娘同出一起，虽在眼前，却仿佛天边明月，今日一见……”
沈烟妆化好了，现在就差梳发打扮了。
沈烟作为男子，对于梳理头发他只会四种，第一种全部高高束起，第二种全部低低束起，第三种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束起，第四种束一半披散一半。
沈烟记忆中的女子眼花缭乱各式各样的打扮，好看是好看，就是学不会。
他好像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只要试着挣扎总有办法的。
就好像现在，如果之前柳逐月对他说出这种话，他可能会慌得不知所措，经过与柳逐月这短暂时间的交锋，他感觉他无论面对任何言语都能平静应对了，他说道：“毕竟那些人不是逐月公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柳逐月：“哦？说得详细一些。”
沈烟：“……”好羞耻，却还是要说：“冰淼只对逐月公子热情。”想用脚抠地洞。
柳逐月：“呵。”
柳逐月这一声笑，似是轻笑，又似是嘲讽。
柳逐月道：“不愧为冰淼姑娘，当真会说话。”
沈烟思考片刻，既然不会弄头发，他决定……
就不弄头发了。
为避免给人一种凑合且不够庄重的感觉，沈烟将梳妆台上能用的发饰全部都用上了。
无论任何人像沈烟这样做，那后果绝对是惨烈的，然而不得不说沈烟是真的长得好，在加上他发质好，长发被他这般随便摆弄不仅不显得难看，还多了一抹诡异的美感。
头发可以了。
最后只剩下戴首饰了，这就简单了。
盛装，盛装，关于盛装，其实就是打扮得精致漂亮，不过在没有这个技巧的情况下，可以用外物来拼凑。
左手右手多戴几个手环，脖颈处再戴上几个项链就可以了。
从开始到最后，沈烟用时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他就将自己打理好了。
他从梳妆台前站起身，在他移动时，戴在发上手腕上的金银玉器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响，这是戴太多了，不过声音并不难听。
沈烟向后退了数步，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镜中完美映出他全身后，他盯着镜面人转了一圈，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查看自己是否有哪里不对。
一番观察后，沈烟感觉……
还可以……吧？
另一端，柳逐月的声音传来：“冰淼姑娘，可是盛装打扮好了？”
沈烟：“嗯。”
柳逐月：“我很期待。”
沈烟：“好的。”
柳逐月等沈烟走出去。
沈烟对自己说，别怕，先出去再说，但是他的脚有些不听话。
大约几个呼吸后，柳逐月：“冰淼姑娘，还不出来？”
沈烟：“立，立刻。”
沈烟：“……”他感觉他今天的腿太不听话了。
又是几个呼吸后，柳逐月：“冰淼姑娘，需要我进去吗？”
沈烟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床，他立刻道：“啊不，我现在就出去。”
柳逐月：“……”
沈烟硬着头皮，迈开仿若千斤重的腿，每迈动一步，他身上便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在连续迈出数步后，沈烟终于从走了出去，出现在了柳逐月的面前。
沈烟低眉垂目，不敢正式柳逐月的脸，只能看着地板，如果目光向前扫的话，能够看到柳逐月的靴子。
沈烟将目光收回，他现在连柳逐月的衣角都不愿意看。
柳逐月：“……”
沈烟：“……”
柳逐月：“……”
沈烟：“……”
室内一片寂静。
柳逐月听说过许多关于冰淼的传言。
许多见过冰淼的人都说，她如冰霜冷玉，无论见任何人时都是最简单的妆容，她是一个哪怕素颜都十分美丽的女子。
对地下城成名已久的冰淼，柳逐月是想见见的，今日有机会他便过来了。
以他在地下城的身份，他并不意外冰淼在听说会见到他时会精心打扮。
他想过，传闻中仿若雪中仙子的冰淼会如何装扮？
穿上最令人感到旖旎的透纱衣裙。
即便不愿穿戴饰品，或许也会为了让自己美上几分，戴上几个精致的发饰。
无论如何，柳逐月都没有想到冰淼会以眼前的装扮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柳逐月有瞬间怀疑，冰淼所谓的盛装打扮，就是现在这种盛装打扮吗？
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毛病，看那一身华丽闪烁着各种色彩的饰品，确实是盛装了。
柳逐月眯着眼睛，再次上上下下打量沈烟。
因沈烟低着头，柳逐月并无法看清沈烟的脸以及脖子，他看到的是沈烟低头时墨黑头发上密密麻麻的珠光宝气，那些珠宝太耀眼，柳逐月发现在不经意间他总会多看两眼。
柳逐月：“……”这人有毒。
柳逐月将注意力放到沈烟身上。
一身宽大的衣袍，从上到外将面前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这宽大的衣袍下，也就只能隐隐约约看出面前人身形应非常纤细，别的……
嗯，看不出来了。
思春楼竟还有这种衣裳吗？
思春楼的衣裳，无论姑娘少爷又或者是婢女侍从，他们的衣着普遍都挺暴露，像面前人穿得这种……
柳逐月回忆，是他今日在思春楼所见的所有人中穿得最保守的一人。
柳逐月：“……”
柳逐月心情复杂，一言难尽，这个人……
真的有勾引他的想法吗？
柳逐月说道：“抬起头来。”
沈烟咬住嘴唇，没勇气抬头。
柳逐月又道：“传言冰淼姑娘盛世美颜，让我看看冰淼姑娘的美貌。”
沈烟头垂得更低了，他感觉两颊热得慌，他现在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要表现得落落大方，不能再扭扭捏捏像是未出阁的闺女了。
他感觉他把自己给内涵了。
柳逐月道：“冰淼姑娘之前还非常热情，现在却很冷漠，可是因为见了我后失望了？”
沈烟：“不，不是。”
柳逐月：“那就抬头，”顿了一下，他道：“或许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柳逐月说着，站起了身。
抬头？
让柳逐月帮助？
那是要怎么个帮助法？而且还起身了？
前一刻还没什么勇气抬头的沈烟，这一刻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他猛然抬头，在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下，他道：“不用劳烦逐月公子，我自己可以！”
沈烟抬头看向柳逐月，原本以为会与柳逐月的目光对上，然而并没有。
柳逐月并没有在看他。
沈烟顺着柳逐月的目光看去，发现地上掉了许多发饰。
沈烟：“……”
这就尴尬了。
过去没有戴多少发饰的经历，今天囫囵将之戴在发上，并没有戴好，动作小幅度还好，幅度一大，这些没戴牢的发饰便一股脑落了地。
沈烟数了数，一共七个形状各不相同的发饰。
他现在有些犹豫，是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转移话题呢，还是要将地上这些发饰全部捡起来重新戴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