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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第二百零四章
    威廉·格兰特和诺顿·博莱曼都是教养很好的小少年, 他们向裴湘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就注意到了裴湘手中的单词笔记本。



    两人当即就表示,如果法国小姑娘在学习英语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困扰, 他们一定会尽力帮助她。



    “我正在练习发音和语调, ”裴湘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你们听, 说得不是很流畅,我想多练习。”



    “这简单, 我们可以和你聊天呀,多听多说就好了。”金发的诺顿马上说道。



    黑发的威廉·格兰特也点了点头, 微笑提议道



    “我和诺顿这段时间会住在米尔科特,几乎每天都会来这个公园里消磨时间,如果你也能经常过来的话, 我们可以多说说话。”



    “我会经常过来的, 我就住在附近的旅馆里。”



    于是, 从这天开始, 裴湘就多了两个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晚上的时候, 她和罗切斯特先生说起了新认识的朋友。



    “格兰特和博莱曼家的孩子吗?”罗切斯特听完裴湘的描述, 了然道, “这两家人最近确实在米尔科特居住。”



    “那他们以后也会一直住在这座城市里吗?”



    “不, 格兰特家的先祖被国王封为里约子爵, 庄园和封地靠近里斯那地方,博莱曼家的祖产甚至不在这个郡。他们在米尔科特停留暂居, 应该是里约子爵和博莱曼先生的意思,等他们处理完某些产业问题, 就得离开这里了。”



    “里约子爵府……在船上的时候, ”裴湘歪头想了想, “我听你和艾伯特谈起过这个称呼,还有那些侍者,也议论过他们。”



    罗切斯特一扬眉,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清晰认识到了小姑娘的机灵和早熟,但此时听她这样说,还是有些惊讶。



    “是的,我们的船在上一个港口多停留了一段时间,就是因为里约子爵府把菲利普医生请了过去。据说,他们家的长子出了一些意外,需要有经验的医生给出合理可靠的治疗建议。”



    裴湘追问道“你说的那个长子,就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威廉·格兰特吗?”



    罗切斯特轻哼了一声,靠在沙发上犀利地评价道



    “就是那个孩子。一个过早失去亲生母亲庇护的子爵继承人,自然就要经历更多意料之外的波折和麻烦。不过,博莱曼夫人是威廉·格兰特生母的好友,她目前在子爵府做客,肯定能起到些作用的,不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



    从罗切斯特的话中,裴湘大约了解到了威廉·格兰特的处境。她心里琢磨了一下,没有急着去同情新认识的朋友,因为有些事——特别是家务事,很容易出现反转的。



    裴湘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罗切斯特,心说这位监护人虽然一贯面冷心软、怜惜弱小,但也不缺少客观冷静的洞察力。



    裴湘可以感受到,纵然罗切斯特隐隐同情失去母亲的威廉·格兰特,但却没有一味地相信那些流言蜚语,武断认为威廉·格兰特必然遭受了继母的苛责与陷害。



    “你很喜欢你的新朋友吗,阿黛勒?”罗切斯特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裴湘一边翻着书本一边说道



    “我不太清楚,罗切斯特先生,我和他们认识的时间有些短,我还不太了解他们。”



    “你可真是个谨慎睿智的巴黎姑娘!”罗切斯特用他惯有的嘲弄风格调侃了一句。



    裴湘眨了眨眼,决定用一首不伦不类的短诗回击监护人的揶揄



    “姑娘家的喜爱何其宝贵,怎能轻易交付?即便他是东方的法老或苏丹,也不能用巨额财富换取真情实感。”



    这抑扬顿挫情绪饱满的声音一响起,罗切斯特立刻叹息一声,皱着眉头选择了闭嘴退让。



    ——塞莉纳·瓦伦那个女人可真会折磨男人,她到底都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阿黛勒?



    次日午后,裴湘和索菲在公园里玩抛掷皮球的游戏,尽情享受七岁小朋友的简单快乐。



    玩了一会儿后,她注意到有个大约四五岁的小豆丁正在盯着她的彩色皮球看,似乎很想加入到游戏当中来。



    于是,不想带小孩儿的裴湘抱着她的球跑远了一些。



    然而,那个白白嫩嫩的小朋友没有感受到小姐姐的“嫌弃”,又迈着小短腿颠儿颠儿跟了上来,他的脸上还带着开心甜蜜的笑容,似乎以为裴湘再和他玩儿你追我赶的游戏。



    见此,裴湘无奈停了下来,她走到小豆丁的跟前,掐腰问道“小家伙儿,你家大人呢?怎么让你自己一个人乱跑?”



    “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儿吗?”



    裴湘打量了一下小男孩儿的穿着,判断出他的家境非常优渥,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样的小少爷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儿,但是,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小男孩儿眼巴巴地看着裴湘和她手中的彩色皮球,没吱声。



    裴湘就当他答应了,立刻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玛丽带我来的。”



    “玛丽是谁呀?她在哪里呢?”



    “是保姆,妈妈说玛丽是照顾我的人。姐姐,我可以摸摸这个小球吗?”



    裴湘让小男孩儿摸了摸皮球,然后又把球举得高高的



    “你还得继续回答我的问题,才能继续玩球。”



    “你问吧,我可聪明了。”小男孩儿拍了拍胸脯。



    “你知道玛丽在哪里吗?她为什么没有跟着你?”



    “玛丽在聊天。她就在那边……”



    裴湘顺着小男孩儿的短胖手指头望向远处,那里绿树葱茏,鲜花盛开,确实有三两个人影或坐或站聚在一起。



    “我带你去找玛丽,你不能一个人跑这么远,知道吗?”



    “不是一个人,”小男孩儿抓住裴湘的手,乖巧说道,“我喜欢小姐姐,我们一起玩儿吧。我有一把小木弓,可以嗖嗖嗖地射箭,还有一队士兵小人儿,我们可以指挥他们打仗。真的,小姐姐……我们一起回家,妈妈说晚上可以吃一块软糖,还有彩虹小蛋糕,嗯嗯,我喜欢橙子果酱,你呢?你也喜欢吧,我可以分给你……”



    裴湘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她此时大概能体会一点罗切斯特的感受了,这种唠唠叨叨的小鬼头确实有些折磨人。



    “不,我不想和你玩,对你的玩具也不感兴趣,也不想吃小蛋糕和橙子果酱。好了,你来告诉我,那边的三个女人中,哪一个是玛丽?”



    小胖手指着最高大的女人说道“最胖的那个。”



    裴湘领着小男孩儿慢慢走近,几名热闹说笑的女仆都没有注意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出现,还是索菲紧跟着跑过来后,她们才注意到身边的情况。



    “哦,小少爷你怎么不在花坛旁看蝴蝶了?这个小女孩儿是谁家的孩子呀?”



    索菲用法语回答了这些问题,对方一脸茫然。



    裴湘低头问身旁的小男孩儿“这是你的保姆玛丽吗?”



    小男孩儿点了点头,注意力仍然在裴湘手中的玩具上。



    保姆玛丽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照顾的孩子曾经跑远了,她指着不懂英语的索菲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阵子,又扭头和身边的人聊起天来了。



    裴湘的表情有些不好。



    这时,她身旁的小男孩儿应该是口渴了,他喊了两声保姆玛丽的名字,但是没有得到答复。



    于是,小男孩儿离开裴湘的身边去够高处的水壶,却一下子没有站稳,眼瞅着就要摔倒在地上了。裴湘连忙一拉,稳住了小豆丁摇摇晃晃的身体。



    与此同时,那水壶摔在了地上。



    “上帝呀,吓了我一跳,”保姆玛丽不耐烦地嚷着,“小少爷,你又淘气了,我一定要和夫人说,不能再这么宠溺你了,你怎么能忽然发脾气,然后又故意打翻水壶呢?这可不是有教养的孩子应该做的事。”



    “我渴了,玛丽。”小豆丁软软地说道。



    “你渴了为什么不喊我?小少爷,骗人可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你看,我们这么些大人都站在这里呢,都看到你淘气了。”



    裴湘扫了一眼玛丽身旁的几个女人,心知这些人确实会替玛丽作伪证。因为一旦说了实话,就等于暴露了她们同样没有认真工作的事实。



    “我没有骗人,”小豆丁委屈地辩解了一句,“我要告诉妈妈!”



    玛丽的眼神瞬间惊慌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镇定下来,换成一种无奈的纵容语气



    “好了好了,小少爷你没有淘气。唉,我一定要和夫人谈一谈,我只是劝你少吃一些甜食,你就开始发脾气了,真是不懂事的孩子。”



    另外一个女人搭腔道“孩子,如果你对你妈妈说玛丽的坏话的话,你会受罚的。而且,晚上就再也没有好吃的零食了,这是上帝在惩罚不听话、不乖巧的坏孩子。”



    小男孩儿一听要减少他晚上的零食,立刻红了眼圈,他朝着裴湘的身上靠了靠,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



    “阿黛勒,你怎么在这里?”



    裴湘偏过头去,瞧见威廉和诺顿走了过来,两人的目光落在小男孩儿的身上,都有些复杂纠结。



    裴湘心中一动,低头打量小男孩儿的模样。



    不等她看出什么,心直口快的诺顿·博莱曼就嚷道



    “阿黛勒,你怎么和西奥多待在一起,你们之前认识?”



    裴湘摇了摇头“不是,我之前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你们认识他?”



    诺顿明显松了一口气,快速解释道



    “他是西奥多·格兰特,威廉的弟弟,哦,他的妈妈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女人。她在威廉的法语老师离开后,总是拦着格兰特大人给威廉找新的家庭教师。”



    裴湘得知小豆丁的身份,暗道一声果然好巧。



    这时,刚刚一直对小主人西奥多不上心的保姆玛丽走了过来,她对着威廉露出谦卑恭顺的笑容,殷勤地行礼问好。



    威廉·格兰特淡淡地点了点头“你带西奥多出来散步?就你一个人吗?”



    “格兰特少爷,莱恩也跟着一起来了,不过西奥多少爷不喜欢让莱恩跟着,他就没有进公园里来。”



    威廉看了一眼地上的水壶,吩咐道



    “天色不早了,你收拾收拾东西,然后就带着西奥多离开公园吧。如果回去晚了,格兰特夫人肯定要埋怨的。”



    玛丽连忙答应,转身去收拾地上的水壶和其它外出零碎物件儿。



    裴湘注意到,威廉·格兰特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同父异母的弟弟说过话,同时,紧挨着她的小豆丁倒是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兄长,就是一直没有出声。



    “威廉,”裴湘用余光瞥见玛丽暂时离开的身影,用孩子的语气直接说道,“我觉得那个玛丽不太好。刚刚,我和索菲在三角草坪那边玩球,碰到了西奥多,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索菲说,嗯,小孩子一个人很危险。后来我们找到玛丽,但是玛丽一直在聊天儿,不怎么搭理西奥多,还诬陷西奥多淘气摔坏了水壶,挺讨厌的。”



    黑发的小少年皱了皱眉头,他对上弟弟天真清澈的蔚蓝眼眸,心中微软,迟疑道



    “那……我回去后和格兰特夫人说说这件事,不让那个玛丽欺负西奥多了。”



    这个决定引来了金发诺顿的不满,他撇了撇嘴。



    “威廉,你倒是好心,可是格兰特夫人不会领情的。你越是说玛丽的坏话,她就越信任玛丽,你的好心只会引起她的怀疑。”



    诺顿的话让威廉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裴湘此时的注意力却被西奥多吸引住了,因为这孩子在诺顿开口说话的时候,拉着她的力气忽然变大了。



    过了一会儿,威廉朝着裴湘歉意地摇了摇头



    “抱歉,阿黛勒,我可能帮不了西奥多了。我家的事……有些复杂,希望你不要认为我是一个冷漠狭隘的兄长。”



    裴湘也知道威廉的为难,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等到保姆玛丽收拾完东西后,裴湘摸了摸西奥多的额头,把手中的彩色皮球送给了他。



    “西奥多,这个球送给你,如果你妈妈问起球的来历,你就认真跟她说,好吗?就像你给我介绍你的那些玩具那样,仔仔细细地介绍这个小球的来历。西奥多,答应我,把你怎么遇到我的,怎么喜欢这个皮球的经过,都告诉你妈妈。”



    西奥多接过彩色皮球,朝着裴湘露出一个大大的可爱笑容



    “我记住了,阿黛勒姐姐,你要来我家做客呀,我把我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你。”



    裴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暗藏不耐的保姆玛丽招了招手,语气骄纵地吩咐道



    “我是阿黛勒·瓦伦,最近会跟着监护人拜访里约子爵府,你不要把我送给西奥多的礼物弄丢了。要是让我发现你轻慢我和我的礼物,我会让子爵夫人惩罚你的,知道吗?”



    玛丽这人大概是真的欺软怕硬惯了。她之前没把裴湘当回事儿,此时见裴湘骄纵轻蔑地斜觑她,她的态度反而软和了起来。她又听裴湘说近日会去里约子爵府做客,态度顿时就多了三分恭敬。



    等到西奥多·格兰特抱着皮球依依不舍地离开后,裴湘就和威廉、诺顿两人谈起了其他有意思的话题,说说笑笑度过了下午时光。



    太阳落山前,三人道别,并约定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



    威廉和诺顿在返回宅邸的路上遇到了博莱曼夫人的马车。她招呼两位少年上车后,细心询问他们最近怎么总是往公园里跑。



    “威廉,你要是想在绿荫下看书的话,家里的花园就不错,何必跑到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是不是诺顿这小子又有了什么偷懒耍滑的主意,拖着你打掩护呢?”



    说着话,博莱曼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



    诺顿·博莱曼不满地哼了两声,不过他早就习惯自家母亲的偏心了,他捅了捅威廉的肩膀,让他亲自解释。



    威廉微微侧身挡在诺顿身前,对着一向关爱他的博莱曼夫人温声道



    “来公园这边读书是我的主意,夏洛蒂姨妈。我、我不太喜欢待在家中的花园里,会经常遇到格兰特夫人,不如外面清净。而且,我和诺顿最近遇到了一个法国小姑娘,很聪明,我俩就和她多聊了一会儿,时常问一些法语发音的问题。”



    “小姑娘,多大?”博莱曼夫人眉头一皱。



    “阿黛勒今年七岁了。”诺顿笑嘻嘻地答道。



    博莱曼夫人不解地看着儿子和威廉



    “你们能和七岁的小姑娘讨论问题?这太奇怪了,再说了,家中就有长辈会说法语,何必舍近求远?”



    威廉的眸色有些暗淡,诺顿连忙替好兄弟答道



    “你们都挺忙的,不提格兰特大人,就是妈妈你不也是有很多聚会要参加吗?威廉目前没有法语老师,自学起来挺不方便的。”



    提起家庭教师的问题,一向心疼威廉·格兰特的博莱曼夫人立刻露出一个冷笑,她忍不住抱怨道



    “自从威尔逊先生离开后,你的法文课程就被暂停了,新的家庭教师一直没有消息,呵,依我看,这就是格兰特夫人故意的。威廉,等你把知识忘得差不多了,她再假惺惺地询问你,你答不上来或者答错了,她就可以到格兰特大人面前去搬弄是非了。”



    威廉温声劝道“夏洛蒂姨妈,你该知道的,继母她……其实无法插手我的课业,你不要总是觉得我会被欺负。她对我……其实还可以的。”



    夏洛蒂·博莱曼夫人轻蔑地挑了挑眉



    “那样仗着年轻美貌攀上高枝儿的虚荣女人,能有多少高尚的情操呢?你忘了之前那些不干净的海鲜了吗?虽然她的贴身侍女担下了所有责任,但是咱们都清楚,你遭遇的那些病痛,和她脱不开关系的。”



    提起前些天的海鲜过敏事件,威廉·格兰特抿了抿唇,没有再出声反驳。



    黑发少年是里约子爵安东尼奥·格兰特的长子、格兰特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新任的格兰特夫人嫁进来后,一开始还好,但自从她生下亲生儿子后,事情就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格兰特夫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甚至将来还要处处低兄长一等,仰人鼻息,心里就不太痛快。



    后来,不知是谁给她出了个主意,就是让她挑拨里约子爵和长子之间的关系。只要里约子爵不喜欢自己的长子,那么,他自然会将限定继承外的丰厚产业交给小儿子继承。



    除此之外,若是里约子爵能活得长久一些,说不定还能用格兰特家族的资源给小儿子安排个无忧远大的前程。



    在格兰特夫人看来,里约子爵这个爵位头衔和祖产都给长子威廉·格兰特继承,而其它实际好处则是小儿子西奥多·格兰特的,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当然,另外一些人并不认同这种“两全其美”,在威廉·格兰特一方的人看来,有了亲生儿子后的现任格兰特夫人越来越不安分了。



    “要我说,她就是痴心妄想。”



    夏洛蒂·博莱曼夫人嗤笑一声,低声说道



    “谁愿意让家族的财富势力缩水呢?只要格兰特大人没有糊涂彻底,他就不会把那些盈利丰厚的私产交给小儿子。正确且理智的做法就是,要把所有的产业都如数传给长子。这是许多尊贵家族约定俗成的传统,那个女人竟然妄想打破某些规矩。”



    威廉·格兰特皱了皱眉头,虽然没有出声附和博莱曼夫人的说辞,但也没有反对。



    他从小接受的就是正统继承人教育,把家族的荣耀看得很重。



    所以,纵然他本人不太看重某些私产,并认为自己将来有能力把格兰特家族经营得更加兴旺,但是对于任何想要削弱家族的人和事,他都免不了要心生抵触。



    马车辚辚前行,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博莱曼夫人带着两名少年走下马车,三人自然而然地终止了某些谈话内容。



    而在大宅之内,保姆玛丽正在接受格兰特夫人冰冷目光打量。



    “西奥多,我的宝贝,你再和我说一遍,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彩色皮球的?”



    “妈妈,我走了好远好远,看到阿黛勒姐姐在抛球玩儿,我也想玩儿,可是阿黛勒姐姐很不高兴,她问我怎么一个人?后来,嗯,后来她又问玛丽在哪里?我以为见到玛丽后,阿黛勒姐姐就能和我一起玩球了,就领着她去找玛丽。”



    “西奥多少爷,求求你不要撒谎,你明明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视线。”玛丽连忙打断西奥多奶声奶气的叙述。



    “我没有撒谎。”西奥多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巴。



    格兰特夫人嘲讽一笑“玛丽,你在指责我儿子撒谎?”



    “不,夫人,我错了,但请你听我解释,西奥多少爷真的没有离开我的视线,真的!乔治·利恩爵士府上的女仆和英格拉姆勋爵府上的厨房采买都能证明,夫人,我们一直在小心照看着西奥多少爷。”



    说到这里,玛丽哀哀痛哭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西奥多少爷,行行好,帮帮玛丽吧。你今年才五岁,是个小天使一样的可爱孩子,千万不要因为我不让你多吃糖果就撒谎,夫人,夫人,我真是冤枉的。”



    格兰特夫人的表情有些动摇。



    她低头看了一眼西奥多,这孩子确实因为糖果蛋糕的多少问题大声吵闹过。而且,他说的“好远好远”也许并不远,那只是一个五岁小孩儿眼中的“远”。



    ——也许……对于高大的玛丽来说,那不过是一点点的距离而已。



    西奥多仰头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哭声难听的玛丽,觉得她们都不如今天的阿黛勒姐姐聪明可爱。



    他忽然想起那个更讨厌的金毛诺顿的话,顿时,一双清澈的蓝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亮光。



    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告诉西奥多,他大概可以换个方法赶走不喜欢的人。



    ——讨厌鬼金毛说,威廉不喜欢的人,妈妈就喜欢。那么,如果是威廉喜欢的人,妈妈是不是就讨厌了?



    “妈妈,为什么玛丽从来不对我笑?我看到她对威廉笑得可好看了,我也想让她对我那么笑。”



    格兰特夫人对威廉·格兰特的事一向敏感,以己度人,她总觉得对方对她的儿子没有多少善意。因而,她一听到西奥多的问题,脸色的神情就郑重了不少。



    “西奥多,你看到玛丽朝着威廉笑了吗?这不是很正常吗?家里的仆人都要尊敬你哥哥的。”



    西奥多拧着小眉头想了想,问道



    “是这样吗?可是我不喜欢玛丽总是和威廉哥哥说话,每次都说好长时间。我想和哥哥玩儿,可是他们一遇到就要说很多事情,我不高兴。威廉哥哥还夸奖玛丽,批评我,妈妈,我不喜欢这样。”



    随着西奥多的讲述,格兰特夫人的脸上再没有一丝动摇,她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随后摇了摇铃。



    “鲍威尔太太,请你把玛丽辞退了,我的儿子不需要一个心太大的保姆。”



    “是,夫人。我马上再替西奥多少爷寻找一名尽责的保姆。”女管家鲍威尔太太连忙答道。



    格兰特夫人微微颔首,完全不理会玛丽的求情和委屈。



    ——这次是真的被冤枉了。



    五岁的西奥多·格兰特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欺负过他的人终于被他“打败了”,顿时笑弯了漂亮可爱的眉眼。



    ——原来还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