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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石破
    子宗已有好几日卧病在榻,急转直下的气温加重他的肺疾。竹笛不得不加大用药,在子宗的衣食起居上更是小心谨慎。



    “公子,先将药吃了再看也不迟。”竹笛端着一碗刚煎好的中药放到子宗窗前的柜子上,又从抽屉中取出药丸。



    中药散发出苦涩难闻的气息,萦绕在整个漱玉馆的正寝内,竹笛有些反胃,转头看看子宗,他正皱着眉头仔细阅读一封皱皱巴巴的书信,信上的笔迹正是西风。



    “竹笛十安现在何处?”子宗语气有些气喘,不知是因为肺疾还是情绪激动。



    竹笛一头雾水,答道,应是还在南阳。子宗掀开寝被,慌乱地穿好鞋,想走到书桌旁,哆嗦半天拿不起笔,竹笛忙上前安抚子宗:“公子,勿要胡乱走动。我这就去让人叫许公子回来!”



    “快,快去!”



    许十安接到墨砚的口信时,正陪着清欢在渠江畔练武,他此时不想瞒着清欢任何事,于是吩咐墨砚不必遮掩:“什么事这么着急?”



    “墨砚也不知,还是请公子快些回吧!”



    这日深夜,东榆林巷许宅后门停下一辆马车,马车装饰朴素,四角悬挂着黑色丝绸,绸缎上赫然用金色丝线绣着绽放的莲花。一车夫、两侍童而已,车中主人神情淡漠,一张金色假面在被夜风吹起的车帘后出现,举手投足间竟有雍容华贵之气。



    一七八岁侍童敲响院门,正在打盹的茗湘听到动静,飞快地跑来开门:“公子,你终于回来请问有何贵干?”



    侍童不语,只将手中包好的书信交到她手里,马车里传出阴柔的声音,难辨雌雄:“交给你家主子,告诉他,西风已过境,切勿轻举妄动。”说完,侍童回头爬上马车,坐在车外两边,低头望着地面,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车夫抽打马身,一车人转身离开,直到消失在东榆林巷尽头,茗湘才回过神来,摇摇脑袋,关好门,向漱玉馆走去。



    “可是十安回来了?”子宗坐在屋内听见门口的动静,焦急问道。



    随后,竹笛手里拿着一封信走进来,表情有些不自然,将茗湘说的话转述给了子宗。子宗听后,望着面前的两封信,陷入沉思,一直坐到后半夜,竹笛怎么也劝不动他。



    许十安顾不上除掉一身寒气再进屋,脱掉斗篷大步迈进漱玉馆,脸上藏不住疲惫:“灵均兄,发生什么事了?”发丝被冷雨打湿,碎发凌乱地贴在英俊面庞上。



    子宗面上平静如水,冷如冰山,只着一件单衣,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热气混合着中药的味道,让十安有些头晕,子宗声音里有些许悲凉:“是我太天真了让这么多人为我卖命,子宗愧疚难安”说完,掩面而泣。



    十安有些慌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竹笛听见动静后,忙掀开门帘查看情况,进屋跪在子宗脚边,热泪盈眶地凝视着他:“公子,切勿伤悲西风他一定不愿意见到您自责的样子!”



    “竹笛,我只是个废人罢了最亲近的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



    竹笛连忙摇头,哭的不成样子:“公子,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您是我和西风的救命恩人,是您让我们活的体面。竹笛愿至死追随公子,竹笛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情!我这就去浊莲教,告诉他们是我指使的。”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十安叫停,“浊莲教知道了?”



    两人沉默不语,低声啜泣。子宗面色惨白,泪水划过脸颊,将他干涩的双唇染湿:“事情败露,西风被关押,遭受牢狱之苦。今日收到他的手信,是被逼迫着写的罪己诏,还有一封”



    不等他说完,十安上前来拿起桌上的信件。一件果然是西风的笔迹,内容是向段洵认罪的阐述,字的最后,印着一个血淋淋的的手指印;另一封信,笔迹歪歪扭扭,像刚学写字的孩童稚嫩的笔迹,将陈蒯这些年的所有罪状一一列出。许十安目瞪口呆,因为这封信不仅列出了陈蒯的罪状,还解释了当年宁康王枉死的真相。



    “子宗二十有二,忽觉终其一生,却只为了前朝的恩怨活着。子宗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一切竟都是错的。子宗好似傀儡,是自己的傀儡,哈哈哈咳咳”子宗自言自语道,情绪越来越激动,悲凉之意油然而生,竹笛扑通一声跪下来,劝他保重身子,子宗似乎什么也听不见,站起身来四处晃荡,目中所视之物,皆为幻影。他咳声越来越大,咳嗽得越来越频繁,忽然心口作痛,伸手去拍胸口,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竹笛大惊失色,与十安将他扶起,小心翼翼地安顿在床榻。



    许十安走出房门,一阵寒冷刺骨,方才屋中炭火烧的他热汗涔涔。南方刚入冬,平常人也只是穿上夹棉衣物而已,子宗却已经虚弱到要靠炭火生活,西风生死难卜,又在他心里压下一块沉重的石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想到这里,许十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到浅云居,竹笛撑着脑袋在桌边打瞌睡,十安走进了才惊醒,将灯挑明:“公子早些睡吧,天冷起来了。”十安轻轻一笑,示意她也去休息。



    今年的北方,一定很冷吧,上京寒冷,人心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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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后,仇清欢有大半个月没见到许十安,阿爹阿娘也没有新的消息送回来。她每日上完课后便跟着周琛的队伍一起视察城内安全,日复一日,让她浮躁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天越来越冷,青城山下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薄薄的一层雪覆盖在山头,银装素裹,分外晃眼。



    雪花来到地面,便化成一滩水,极容易打滑。清欢换上鹿皮靴,正准备出门,碰到来到她家的白露:“欢儿,许公子差人来说,他与将军寨主汇合了,可能往后几日也没办法来。”



    “发生什么事了?”



    白露摇头:“不知。本以为将军寨主终于来信了,没想到是许公子身边那个小厮亲自来的,只传了许公子的口信。欢儿,你莫担心。”



    仇清欢听话地点点头,待白露回去后,才转身回屋,收拾行李。原来这些日子以来,每日辛勤巡视,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苏盟主在南阳落脚的内情已从许十安嘴里套出,只等着接下来事情有进一步发展后,她才好决定动向。



    阿满睡完午觉来到厨房烧水,见清欢房间门未关,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炭火盆刚被熄灭,还冒着热气,床头的韧锦消失不见,桌上赫然放着一封信:阿满,转告白露师姐,不用担心。



    南阳城醉仙楼内,一切如往常一样运作着,吃客来来往往。不巧来了一队房客,穿着华贵,一下人模样的人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小二,要三间客房。”



    “哎哟,不好意思,这位大人,本店的客房都满了。”店小二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人身后的那位公子,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冷冰冰的,面前那人眼神警告过后,才低下头,恭敬地回答着。



    “什么?这么大个醉仙楼,你说客房满了?南阳这么个破地方,也只有你家能住人了,让我家公子受苦,你担待得起吗?”另一个下人作势要拔刀威胁店小二。



    吃客们都吓了一跳,纷纷闭嘴屏息,不敢作声。那公子抬手屏退下人,面上露出微笑:“哎,临春,你把大家都吓着了。无妨,我们去下家便是了。”



    “可是”



    “行了,”那公子语气有些不耐烦,眉毛轻抬,“莫要耽误。”



    待那一行人走了后,店小二站在门边嘀咕:“奇了怪了,外地来的公子?怎的没见过哎哎哎,这位客官,您找谁啊?”面前一头戴帷帽的身影飘过,脚步生风,进店后径直往楼梯走去,幕帘遮到那人的肩颈,让人看不清模样。



    “青城寨寨主仇秀月。”她被人拦下,冰冷女声从帷帽下传来,声音极轻。



    店小二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您找错地方了,请回吧。”店小二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想请面前的女子出去。



    仇清欢有些不耐烦:“叫许十安下来见我,就说阎王来了。”



    原来这店小二是吴越盟的弟子,在醉仙楼佯装打杂的模样,帮盟主隐瞒落脚的地点,听她直呼左护法的名字后,大惊失色,顿时面上又恢复平静:“姑娘请跟我来。到了,姑娘可以摘帽了,护法就在屋内。”



    开门的是飞絮,见到清欢后愣在原地,许十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门外何人?”



    仇清欢不客气地走进房内,将帷帽放在桌上:“许十安,你擅长打哑谜是不是?”



    许十安坐在窗边,正靠着软枕小憩,听到声音后吓了一跳:“清欢,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又想起来,自己无意中将事情透露给了清欢,只好坦白:“听闻段涔最近有大动作,我不放心便来了。将军和寨主在最里面那间,我带你去?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也是没办法,才失约的。”



    仇清欢叹了口气,道:“我没有生气。我不是为了赌气才来的,我也想加入你们,代表青城寨。你不要劝我了,作为青城寨弟子,我义不容辞。好了,你先歇着吧,我去我阿爹阿娘那儿。”



    说完,径直朝着最里面那间客房走去,飞絮跟上来给她指路。



    “飞絮,谢谢你。好好跟着你家主子,别让他受伤了。”



    “仇姑娘”飞絮想说点什么,仇清欢抬手制止。飞絮知道她还是担心自家公子的,心里不觉一暖,渐渐对他身前这个少女改观。



    “欢儿,你怎么来了?”魏铎站在门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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