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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乌台案(5)
    看着李如璧那无比期许的目光,敬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犹豫地问道“什么大事情?”



    “大夫和我们几个商量过了,咱们这一次联名上奏,恳请陛下,肃清吏治!严惩贪腐!”



    突然之间,敬让有一种被圣光照耀的感觉,历史,伟业在召唤着他,血液在胸中汩汩腾涌,等待着喷薄的那一刻,但当他即将在惯性之下应诺之时,现实的残酷又让他回归于理智的掌控之下。



    “这可是件大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他问。



    “翻天覆地,谈何容易?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



    说着李如璧从袖口掏出了一张弹劾奏疏,放在了他面前,敬让接过去,不禁大惊失色。



    “这,这,这怎么可能!”



    “监察御史张孝嵩,安西出征期间,私下收受兵部侍郎何明远金银十万贯,这么大的数额,纵使他们武功盖世,也逃不掉追究,最差也得和薛大将军一般,削爵罢官。”



    他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如璧,几乎口不能言。



    一个是张孝嵩,一个何明远,这可是国之卫霍,这群人莫不是疯了吧?



    弹劾了何明远,弹劾姚崇,弹劾了崔日知,弹劾张孝嵩,从兵部杀到中书,从京城杀到地方,最后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只见李如璧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无比真诚地看着他说道“敬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在一连串的贪腐案前,圣人一定会下旨彻查,此案一旦构成,你这是多大的功劳?你又为朝廷做了多大的贡献?”



    “此事当真?”



    “证据确凿!”



    敬让慢慢将奏疏放下,巨大的冲击使他无法从现实中醒来,这封奏疏如同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为李唐付出了满身肌理的人。



    而李如璧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声道“我记得令尊当初可是死在何家手里,参倒何明远,为令尊雪耻,敬郎,忠孝两全啊!”



    “公是公,私是私,即便是没有家仇,面对这件事,我也是义不容辞。”



    “好!敬郎果然是骨鲠之臣,正义之士,大夫没有看错你,这件事由你来做,简直再合适不过!”



    李如璧拱手道“明日朝会,一声惊雷!”



    敬让也拱手作礼“攘除奸邪!肃清天下!”



    这一刻,他耳边响起了父亲临终时的嘱托邪不压正!



    何明远躺在大理寺的官狱中,望着铁窗外的月亮,把玩着手里的玉石,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出去,准备再次一鸣惊人。



    张孝嵩坐在兰州大营里,犒赏将士们,他们像何明远在东曹那样,肆意的放纵。



    姚崇闭目凝神,感受着太阳穴和涌泉穴上温柔的按动,聆听火盆中枯树枝的哀嚎。



    李杰抱着自己的小孙儿,享受着天伦之乐,同时用另一半脑袋想着朝廷里纠缠不清的局势。



    崔日知卧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辗转反侧,唉声叹气,时不时地发出几声牢骚姚元之和李杰这两个nnn!我!



    这一夜,无人入睡。



    所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同时沉浸在外面的世界里,心无旁骛。



    对了,还有一个人。



    此刻他正被关押在中书省的牢狱里,这里与大理寺不同,那里或许有补贴,有宽容,这里可没有。



    阴暗,潮湿,冰冷,恶臭。



    比起肃杀的大理寺,和萧条的御史台,好像这里才是真正的牢房。



    这里房间很少,因为很少有人会被关押在这里。



    北风呼啸,寒冷的空气从门窗那被蠹虫所侵蚀的缝隙钻进来,像长矛,刺击着囚犯的肌肤骨骼。



    男子把自己埋在茅草堆里,尽量让自己暖和一些,冰冷的铁链已经被体温所烤热,与他的肉身,融为一体。



    尿液,粪便,食物残渣,茅草,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但时间长了,也是能忍受的了的。



    “嗒嗒嗒”



    男子一个激灵,莫非自己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而近,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渐渐的,那人走到了自己的牢房门前,声音极为熟悉。



    “隐之!别来无恙?”



    他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像狗一样爬到了门前,他死死抓着牢房的栏杆,问道“相公相公来救我了!”



    “嘘你他娘的嚷什么!”



    “哎哟!快把我放出去吧!这他娘的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又冷又潮,还有虱子,我说你们几个就不能给我安排个好去处?一个屋檐下,至于这么下死手?”



    “这里面可没我的事儿,都是那几个孙子搞得鬼。”



    “他娘的,等老子出去,捏死他们!的!对了!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



    “不着急。”



    “不着急?你他娘是吃了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你来这儿住上两天试试!他娘的!”



    囚犯骂了一阵子,男子才继续说道“骂够了?”



    “没!”



    “先别骂了,我这儿还有件要紧的事和你说。”



    “什么事儿?”囚犯问道。



    “这两日审问你,你都招了?”



    囚犯几近崩溃地说道“我哪敢啊!都招了,我还活不活了?他们弹劾我的是什么罪名我就招了什么罪名,再者说,那个番子不是也被抓住了吗?我也就顺水推舟,免得白白受皮肉之苦。”



    男子点头道“那便好,那便好,对了,何明远被关进大牢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不是,他不是因为伤人才入的大理寺吗?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不会被查出来了吧!”



    囚犯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灞上的时候负责给他和姚崇牵线,期间拿了一大笔钱。



    “还没有。”



    囚犯顿时舒了一口气,这要被查出来,自己这次恐怕真得斩监候了。



    “我们的意思是你主动招认!”



    囚犯瞪大了眼睛,死死瞪着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他娘的说什么?我我主动招认?我这不是找死吗?”



    “哎!这你就不懂了,你现在只有把他咬出来,你才能脱身啊!你仔细想想?三万六千贯,以圣人的脾气,谁能活下来,可圣人会杀他吗?圣人不杀他,又怎么会杀你呢?”



    “可可他毕竟有军功在身,到时候功过相抵,我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办?”



    “你这人关键时刻怎么这么糊涂?咱们有相公作保,你还怕什么?”



    囚犯犹豫了一下,说道“相公能保得住我?”



    男子道“你只须认把何明远咬出来,把自己和何明远拴在一起,这事儿就不离十,你仔细琢磨琢磨?圣人能让百官眼瞅着他杀了你却放过何明远?”



    囚犯脑子飞速转动,沉吟片刻之后,点头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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