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婆除了爱唠叨，脾气是真的好，好得美术班的学生都快要和他称兄道弟了，虽然这样气氛融洽，但是让班级纪律也变得有些松散。这是搞美术的人的通病。学生有什么事跟他请个假或是迟到早退他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通融，所以班上逃课旷课的事情时有发生。而美术班上聚集的本来就是一些不爱守规矩的人，学画画的人有几个能给自己方圆的。



    特别是朱娜，这个黄浩眼中的女魔头（因为她经常穿一身黑色），总是在校外打架闹事，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眼中已经是臭名昭著了。自从上次被肖老虎点名批评后，反而更加破罐子破摔了，经常没事就拉着熊超和程莉出去打台球，李坤有时也被熊超拉了去。迫于她的淫威，他们不得不配合。另外说白了，他们几个也是爱玩的浪荡份子。熊超和朱娜的关系很好，要说在人际交往这方面，黄浩确实很是佩服熊超，他性格圆滑，和班里每个同学关系都很好，简直是八面玲珑。上次刘婷的事让他消停了一段时间，也不过就是一小段时间而已，很快他就又生龙活虎了。



    当然更多的是生龙活虎的围绕在丁玲身边献殷勤。



    那天上午刚到教室，朱娜就突然宣布今天是她的生日，晚自习放假（当然是她替放大家的假）全体陪她庆生：“我请客，大家aa。”关键后面搭了一句：全体都有，谁要是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这个霸道的女魔头，她这么一说大家都不敢不去了。



    于是那天晚自习，美术班大部分学生都逃了课，去陪女魔头庆生去了。当然，学习好的那几个老实同学没去，男生倒是都去了，果然应了那句：识时务者为俊杰。罗蓓本来不想去，却硬被李菲拉了过去，李菲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估计是《古惑仔》看多了吧。不过黄浩这段时间很少和罗蓓打照面了，只是觉得她最近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结果那次就出事了。



    他们几个吃完饭，切完蛋糕，期间喝了点酒，朱娜又请大家去打台球。在台球室大家正打得兴起，突然旁边桌上打球人的球杆把李菲捅了一下，李菲嚷了一声：“怎么打球的啊，看着点。”



    没想到对方拿着球杆一脸的不怀好意：“哟，怎么美女，出来玩这点小事也计较啊？”说完还往李菲身边凑近，黑得发光的脸上挂着欠揍的表情。



    李菲和罗蓓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你把别人撞了，还说这种话，是不是男人啊？”李菲的暴脾气又来了，声调提高了两度。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怪我屁股上没有多长眼睛哈。”对方转过身，扭动屁股一阵冷笑，明显带着侮辱的味道。



    肖航抢前一步，把李菲拉到身后，正准备说什么，冷不丁朱娜突然从旁边走过来，一脚就踹到那人的屁股上，踹得他一个踉跄，摔到地上。班上一起来的同学们都哄笑了起来，正在这时，大家发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原来旁边桌的很多人都表情严肃的聚拢，眼神中透出凶狠，把朱娜她们围了起来。原来这些人都是和刚才那个人一伙的，仗着人多，那家伙爬起来就动手把朱娜给推了一下：“妈的臭小子，居然敢踹老子！”他把朱娜当男生了。不过也是，朱娜留着板寸，胸部平平，满脸结实的横肉加上凶狠的眼神，确实很像男生，应该说就是男生。



    朱娜正准备冲过去，被熊超一把偷偷拉住，他怕朱娜吃亏，对方人太多了，而且一看都不是好鸟。他赶紧走前一步打了个圆场，连连给对方发烟，点头哈腰：“不好意思哈，各位大佬，她今天过生日，刚才喝了点酒，所以有些冲，是我们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哈。”



    “道歉就完事了？刚才那一脚白踹了不成？”



    “那老大您看要怎么样？”



    “自己扇自己两巴掌，要响，大家都能听得到！”他说完，周围一阵哄笑。



    “好的好的。”说完熊超正准备往自己脸上招呼，被朱娜一把拦住了，她干笑了一下：“人家说的是我，不是你。”



    说完盯着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下了狠心似的往自己脸上使劲的扇了两下，那清脆的声音，在整个台球室里回响，吓得李菲和罗蓓连忙遮住了眼睛往后闪躲。



    对方冷笑了两声，正想拿着球杆准备挥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球杆被一双大手在空中接住了，原来是台球室的老板，他跟对方打招呼道：“黑皮，大家都是经常过来玩的老顾客，今天在我场子里，给我个面子，而且她刚才也按你说的道歉了，我看就算了吧。”



    黑皮看是老板过来，松劲放下球杆，用手指着朱娜：“臭小子，以后给我小心点！”然后招呼围成了一圈的兄弟散开，回到原位继续打球。



    朱娜忍住气，不过没有再打球，和熊超走出台球室外抽烟。剩下在打球的其它人也都有些郁闷。



    事情当然没完。



    朱娜岂会是能吃亏的主，她趁大家玩的时候在外面，很快就叫来了一帮玩得好的兄弟，和熊超蹲守在台球室外，利用班上其它人还在打台球做掩护，一直耐心的等着那个叫黑皮的出来，等他们出来后就远远的跟在他身后，等着他和其他人分手后，把他一个人堵在了南门外的一条窄巷子里。班上的几个人都跟了过去。



    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善茬，被围住了还在咆哮：“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谁敢动我黑皮？！”



    朱娜冷笑了一声：“呵呵，老子今天就是来动你的！”说完就一脚踹了过去。



    被踹到地上的黑皮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有种咱们来单挑！”他看朱娜身材矮小，自己比她高半个头，绝对不吃亏。



    “哼哼，来就来，谁怕谁？”朱娜冷笑到，说到打架她还从来没有带怕的。



    于是两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朱娜很快就占了上风，论起一中霸王花这个称号，绝对不是虚的。黑皮一看自己不是对手，在一次躲闪后，扭头就跑。



    朱娜和熊超跟着追了上去，大家也一拥而上，都跟着追了起来，刚才那憋气的一幕让大家心里很有些不爽。一群人一直追到学校对面的街上，然后左右包抄的把他围堵在一栋街边正在修建的楼房里，就在朱娜他们冲上二楼的时候，那家伙居然从三楼的窗口跳了下来，跳到地面的沙堆上，不过还是把脚扭了一下，罗蓓和李菲正好在楼下，把疼得嗷嗷叫的黑皮给按住了。朱娜他们赶紧跑下楼，把他的领子揪了起来，赏了他几个大耳刮子。朱娜边扇还边说：“叫你小子嚣张！叫你给我跑！老娘现在全给你赏回来，教你以后对女生尊重点！”



    “老子不服！你们这么多人围堵我一个！”黑皮吼道。



    “刚才在台球室，你们不也是人多欺负人少？”朱娜冷笑到：“要单挑随时奉陪，你要不服随时来一中美术班找你老姐！”



    黑皮一边躲避一边一脸茫然，他才知道刚才和他对打的人是个女生！关键是他单挑还输给了她，输给了一个女生！



    晚上黑漆漆的夜色增加了这次围追打闹事件的神秘气氛，街头的一幕，搞得跟《古惑仔》中街头打斗的情景很有些相似。整个事件中，罗蓓和李菲也跟着跑来跑去，显得比黄浩还要亢奋。围追堵截成功后，她们俩高兴得跳了起来。



    看来可爱单纯的面孔下，也藏着某些胆大妄为、躁动不安的东西。青春年少不成熟的思维，太容易被周围的事情所影响了。



    这件事当然还没完。



    第二天，他们才知道昨天被他们打的那个黑皮，是副校长的侄子。这事就算上升成政治事件了。



    黑皮一瘸一拐的回家，被老妈问起原因，她一通电话就打给了当副校长的弟弟，估计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



    朱娜和熊超当天早自习后被肖老虎叫到了办公室，接下来的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学校召开了整风大会，朱娜作为反面典型又被大记过，合并以前的记过，做了开除处分。原来那天在肖老虎办公室里，朱娜当着副校长和教导主任的面把所有的责任一肩挑了，肖老虎早就想收拾朱娜，正好上次因为安新打架的事件朱娜还背着一次记过，所以加上这次，直接通知家长开除了。她和程莉一样是借读生，所以直接退回原籍。



    看着副校长在台上激昂痛诉，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屑：他自己侄子是什么鸟样，他这个做叔叔的还不清楚吗？自己家人都没教育好，不调查就直接处罚实在有失公允。再说是他先动得手，凭什么把锅都甩在我们身上？



    美术班也因为这次事件，被学校通报批评，搞得大家十分郁闷。特别是吴婆，被学校警告处分，说是第一届美术班就办得一片狼藉。



    升旗仪式后，肖老虎又跑到班上，把那几个参与的学生挨个批评了一顿，那双玻璃瓶底的厚眼镜架后面，眯起来的那双小眼睛里，满是鄙视和唾弃。也是，他带的文科班成绩在三个文科班里最好，对比美术班，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他甚至直接说出了很多别班老师和同学心里话：“在很多老师和同学眼里，美术班就是个烂桃子班。”



    “班风学纪如此之差，就是因为某些人，像一粒老鼠屎，搅乱了一锅汤！”他愤愤的说。



    大家的郁闷很快转变成失落。



    “你们的人生还很漫长，不要走偏了。在高二如此紧张的学习时间里，一定要抓紧学习，打好基础。”肖老虎接着严肃的说到：“你们今天也许不明白，但等你们将来踏上社会的那天，就会明白了。”



    下午的美术课，吴婆也有些情绪低落，看来他挨的批评也不少。



    他叹了一口气：“最近班上风气不太好，纪律比较松散，这都是我管教不严的错。”



    “学艺术的人，多是自由散漫的人，容易管不住自己。”他继续说到：“不过我相信大家一定不是别人说的所谓的烂桃子，而是一群敢于追梦，敢于挑战的勇士。”



    “前段时间我们一起讨论艺术和美术史时的积极和热情，就可以看出大家对美术的执着和热爱。”他鼓励大家。



    “所以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更不要放弃努力，遇到点困难算什么，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我们要严格要求自己，学出成绩，来证明自己，比别人想象的要优秀得多。”说完握紧了拳头。



    在吴婆这一席话的激励下，大家纷纷鼓起掌来，既是为老师的开明，也是为自己加油鼓劲。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吴婆带着大家唱起这首经典的歌曲，慢慢班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大家纷纷表示要暗自努力，回击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



    歌声飘出窗外，引得隔壁班正在上课的同学都翘首顾盼，连肖老虎都跑过来看了几次，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对于肖老虎那天的言论，还有副校长的做派，同学们还是很有些不爽的。特别是黄浩和熊超、李坤，恨不得赶紧想个办法去好好回击他们，才能出这口闷气。下午去楼顶抽烟的时候，熊超看着教室外走廊上和楼梯间挂着的那些科学家和文豪们的照片，他们庄重而神秘的笑容，突然让熊超灵光一现，跟着嘴角便上扬了起来。



    他想到一个绝佳的好点子，连忙找来黄浩、李坤来商量。三个人都为这个绝妙的主意哈哈大笑。



    一场秋雨后，清新而安静的早晨有些冷冽，地面形成的水洼里，倒映出一片片破碎的天空和流淌的绿色。



    第二天早上一到校园门口，罗蓓和李菲就看有很多同学里三圈外三圈的围在了学校门口的宣传栏架子前，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笑个不停。两人凑近了一看，罗蓓差点就笑出声，而李菲直接就张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宣传栏里贴着三个打印出来的，带有画框的肖像画，还是非常有名的世界名画，分别是《蒙娜丽莎》、《带珍珠耳环的少女》、《海伦娜福尔曼肖像》，不过搞笑的是肖像画脸的部分被抠出了一个大洞，又分别换成了副校长、政教主任和肖老虎的脸！



    中世纪欧洲女人的着装和体态，换成了几个男老师或严肃或咆哮的表情，反差之大，实在让人忍俊不禁。特别是副校长那张宽宽的深褐色老脸配上画中女人白白的细嫩的胸脯，夸张的对比，差点要把人笑死。很快这件事就成为学校的笑谈和大事件，一下引起了全校的轰动。



    关键是这种新鲜东西大家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效果之强烈让人印象深刻。



    很快这些画就被闻讯赶来的副校长命令人撕下来拿走了。看着副校长看到自己那张艺术合成照，羞愧和愤怒的表情，熊超他们几个就笑趴下了。。



    熊超笑着说：“这时咱一中历史上第一次行为艺术展，要的就是让人震撼。”班里同学都笑了起来。



    可惜他没想到这一震撼很快就带来了震惊：学校领导紧急研究决定，准备暂停美术班！



    吴婆在校会议室听到副校长说出这个决定，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在会议上据理力争：“美术特长班的学生，毋庸讳言在很多人心目中，他们是个性张扬，性格怪僻而文化成绩一般，但他们绝不是所谓的烂桃子学生。”



    “在工作中，我也深深地体会到这群孩子和其它班的孩子一样，都是充满希望和梦想的学生，而且他们更是因为追求美和艺术才来学习美术的，所以应该转变传统观念，改变思维方法，跳出常规的管理模式，给与宽容，因材施教。”



    可是副校长激动得说到：“这是对老师们尊严的挑衅，是对老师权威的挑战，有伤风化，有损校纪校规。”所以还是做出了暂停甚至随时准备解散美术班的决定。下午的美术课，同学们听到吴婆表情严肃的宣布这个消息时，也都激动得哗的叫了起来。



    这一件在他们看来开玩笑的举动，没想到在校领导那里变成了**裸的挑战和违纪事件。



    窗外的天空阴暗晦涩，雨滴静静的从树叶上滴下，掉落到地面肮脏的污水坑里，溅起一阵污秽的水花。



    难道这几个月的美术白学了，现在回到文科班去怎么可能？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大家搞蒙了，就在大家一阵唉声叹气，对未来惴惴不安的时候，一件事改变了美术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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