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黄浩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他被一群人拿着钢管追打，于是他拼命的往前跑，却怎么也跑不快，身体好像被捆住了一样，使不出劲来。眼看着追他的人越来越近，钢管就要落在头上的时候，他突然醒了过来，全身已经被汗湿透。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和倒映进来的月光，树影憧憧，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幸亏只是一场梦。



    打架斗殴的事情因为有人受重伤，惊动了警察，这件事很快就被学校知道了。除了安新躺在医院里，他们那一群参与打架的学生都被学校严惩，朱娜也记了一次大过，被写在学生档案里。肖老虎那天专门到美术班进行严肃学风学纪的训话：“最近学校里出现一种不正常的歪风邪气，有些不好好学习的学生，和校外的不良少年交往过密，甚至屡有打架斗殴的恶**件发生。”



    黄浩突然一阵后怕，想到昨天晚上要不是程莉拉住他，搞不好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即使没有受伤，记过和处罚也是少不了的，那他怎么跟家里人交代。他回头感激的看了一下程莉，她正低头在看书，她旁边的朱娜正表情严肃的靠在凳子上。



    “特别是极个别学生带头闹事，简直就像是老鼠屎一样，把整个学校的学风学纪都搅坏了。”他盯着朱娜说到。朱娜依然没好气的靠着后背。



    “我相信极大部分学生都是好好学习的好学生，你们要和这类学生划清界限，千万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以免影响自己的学习，甚至影响整个班级的荣誉。”听到这里，朱娜再也忍不住了，捏紧拳头，狠狠的锤了一下桌子。



    肖老虎一推眼镜：“朱娜，说的就是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还不知悔改，你还好意思在这捶桌子。”



    朱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就是那个最大最臭的老鼠屎呗。”



    “知道就好，还不好好改正，别带坏了别的学生。”



    朱娜登时火冒三丈：“我还就这样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吧。”说完推开凳子，直接趾高气昂的走出了教室。留下一脸震怒的肖老虎在背后，气得手直抖，指着远去的朱娜的背影：“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教室里一片寂静，气氛有些凝重。



    不过想到躺在重症病房的安新，黄浩突然有些醒悟，那白色的纱布下的伤疤，是多么可怕。从那天开始起，他决定好好画画，认真学习。



    他的文化课本来就还不错，很快就被肖老虎任命为美术班的副班长，班长是画画和文化课双优的徐庆。程莉和黄浩在一个小组，交作业的时候，她突然跑过来对黄浩说：“我文化课比较差，你能帮我辅导一下吗？”



    黄浩有些惊讶，她平时在班上很少和其它人说话，更别说主动求人了，于是嘿嘿一笑：“没问题啊，正好，你也帮我辅导一下画画呗。”



    程莉笑了笑，很潇洒的点了点头：“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因为安新的关系，她们俩在班上算走得比较近一些，但也仅限于寥寥的几句话。应该说除了朱娜，黄浩恐怕是程莉在班上唯一说过话的男生。黄浩答应她后，每次收作业或是交作业，她都会趁机问一些不太会的问题，黄浩都耐心的解答给她听。黄浩发现她的反应和理解能力很快，基本上说一遍，她就能很快能理解了。看来只是以前注意力没有放在学习上而已。



    而美术课的时候，黄浩也趁机总是跑在程莉旁边，看她的绘画过程，然后边学习边揣摩。后来索性就经常搬到程莉旁边，看着她如何起笔构图，如何处理层次关系。偶尔不理解的就问她，程莉倒也耐心的跟他解释。她比以前的话要多了一些，也热情了一些。



    特别是程莉讲出黄浩色彩中的冷暖色调和灰色调的问题，让黄浩的色彩有了很大的改观。



    两个人突然有些亲密的关系，和程莉的转变，倒是让熊超调侃了黄浩好几次。“哟，你用的什么招数啊，和咱们班的酷妞都整得这么热乎了？”



    黄浩一脸无奈的向他们解释：“朱娜和我表哥是好哥们，她们经常一起出去玩，程莉跟着朱娜一起去，所以就认识了。”他隐瞒了程莉和安新的关系，因为这实在没必要八卦。



    在摸清了大家的美术基础后，吴婆结合每个人的绘画特点，进行有针对性的辅导。最近这段时间，在熊超、李坤和黄浩的要求下，他开始饶有兴趣给大家讲起了西方美术史。从古希腊古罗马讲到欧洲文艺复兴，从提香讲到毕加索，让大家对艺术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也是后来班上很多同学报考了美术史和美术教育的原因。



    讲到激动的时候，他带来了一副自己大学时画的美第奇的素描作品。那幅素描作品有全开那么大，画得极为细腻舒畅，从浅到深铺了有整整十二层调子，当时就把班上所有人都震住了，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佩服不已。瞬间又燃起了大家画素描的激情。



    正好那段时间老妈在外地工作，老爸出差，所以黄浩申请了住校。晚自习后回宿舍也是无聊，他开始晚自习后跑到美术教室里继续画画。让他惊讶的是，程莉也经常晚自习后留在画室里。不止她，还有徐庆。她们俩都是住校的。徐庆家在郊区的农村，学习一向刻苦认真，对大家也都非常热情，是个性格坚定，外方内秀的女孩。而且她的画中有一种男子汉般大气粗矿的感觉。



    程莉晚上还待在画室里画画这个是黄浩没有想到的，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程莉的美术成绩这么好的原因了。索性他就跑过去跟她们俩学习学习。



    人的优秀不可能凭空出现的，只是她们在你没看到的地方默默努力而已。他也要做这样的人。



    在聊天中得知，原来程莉的表哥也是学美术的，而且在武汉的一所艺术中专学校里学习，她的美术基础就是表哥教的。小时候表哥经常带她和一些学艺术的同学去学习和讨论，耳濡目染，她就有了一些基础。她本来和表哥在同一所艺术中专上学，所以基础还不错，但是因为文化课成绩比较差，妈妈是我们这的，在一中有些熟人，就把她弄到这里来上课了，等高考的时候再回去考试。



    而徐庆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将来考师范学院，以后去当美术老师教书去。



    看来都是有清晰目标的人啊，让黄浩愈加明白优秀不是凭空得来的，一切都得靠清晰的规划和不间断的努力。



    在吴婆的带动下，那段时间美术班上兴起了一阵对西方艺术史的探讨热潮。晚自习后经常好几个人都不回家，跑回画室里讨论画派啊大师啊之类的，有时为了各自的艺术见解争论得不可开交，谁也不妥协，一个个像亢奋的斗鸡。



    人一亢奋就容易争吵，结果就出事了。



    周五那天的晚自习后，李坤和黄浩两人就莫奈和梵高的画哪个更好吵了起来，结果大打出手。要知道李坤平时闷声闷气，是个老好人，却是梵高的忠实粉丝，而黄浩当时对莫奈的丰富色彩层次正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黄浩并没有怎么喜欢莫奈，但是看李坤那么激动的推崇梵高，心里一偏，就想刺激刺激他。



    所以他纯粹是为了争吵而去争吵。



    两个人先是打嘴仗，李坤说莫奈的色彩没有梵高的明快，黄浩说梵高就是拿着纯色往画布上堆砌，没有层次。后来越说越激动，直到黄浩说了一句：“梵高就是个神经病兼傻子！”李坤气的冲上来就推了黄浩一把，两个人动手打了起来。



    当时教室里只有徐庆和程莉两个住校的女生还没走，徐庆吓得在一旁躲开，程莉看情况赶紧一把冲过去，隔在两人中间，把两个斗鸡拉了开来。



    李坤气的摔门而去。



    程莉过来劝黄浩：“李坤对梵高的痴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一画痴，以你们美术班三剑客之间的友谊，何必要在这个点上去激怒他呢？”



    “就是啊，喜欢梵高的人，多少都有点犟脾气和神经质。再说了，都是绘画大师，只是风格不同而已，没有可比性的。”徐庆也补充到：“李坤是个好脾气，就是有点倔，最好去找他道个歉就没事了。”



    当天回宿舍后，黄浩想了想，确实是因为亢奋过了头，不该故意拿话语去刺激李坤。但是就这样去道歉岂不是很没面子。



    过了一会，熊超发来了短信：哥们，听程莉说你和李坤两个人吵了起来，而且纯粹是为了没必要争吵的事。咱们三个都是好兄弟，你在梵高这个点上去刺激他肯定是你不对。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在李坤家楼下等你，你早点过来，你跟他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成不？



    黄浩想了半天，气也消停了，于是回了两字：好吧。



    于是第二天黄浩起来赶了个大早，骑自行车跑到李坤家院子楼下，熊超早就到了，正在等他。从楼梯间下来的李坤看到黄浩和熊超两个人时有些惊讶，黄浩连忙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哥们，昨天晚上实在是不好意思哈，都是我的错，不该拿话刺激你。”



    李坤马上就笑了起来：“我也是有些激动，观点不同很正常嘛。没事。”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互相拍了拍肩膀，和熊超一起，三个人并排朝着崭新的朝阳，往学校的方向骑去。青青的马路边，红色的操场上，留下了三个人青春的背影，长长的跳跃着。



    程莉看到黄浩和李坤两个人同时进的教室，课间的时候悄悄笑着对站在一起聊天的黄浩和李坤说：“你们俩这是典型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黄浩也笑着说：“去去去！”不过心里还是挺感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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