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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悠(一)
    “死丫头!”



    柳二牛活到这么大,除了和尚尼姑,就没见过哪个正常人剔过光头,看着柳夏至剪的不均匀,凸斑一样溜圆的脑袋,他气得浑身发抖,几步走到堂屋门口再次咆哮道:“柳三妞!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说!到底是哪个窜唆你剪的头发!”



    柳二牛暴怒,柳夏至才不怕他,双手一摊,耸耸肩说出事实道:“我头上长了虱子,痒!自己剪的!”



    “你!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说着柳二牛挥起巴掌就要打!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柳夏至直接把头一仰,哽着脖子看着柳二牛大声道:“柳二牛!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柳三妞现在可是你的独苗,你要是把我打死了,哪个给你养老!”



    柳二牛手上一顿,红着眼睛怒吼道:“柳三妞!你还晓得我是你亲爹啊!你剪头发不就是想咒我早点儿死吗?!啊?!”



    “谁说的?!那个王八蛋说的剪头发是咒亲爹!?你把他找出来,我柳三妞要跟他对峙!哦,剪个头发就死亲爹,那有些人断手断脚,是不是全家都死光啦!?



    还有,人人说二月里剪头发死舅舅,每年二月二的时候不管男男女女家家户户都剪头发,那咋没看到大片大片的死人呢?!敢问我的亲爹!你的亲舅舅活到多大岁数作古的啊?!”



    看着女儿哽着脖子跟自己犟嘴,柳二牛收回手,回过头求救似的看着村长道:“叔公,你记得这话是哪个说的不?!”



    刘明喉咙一睹,他哪里晓得是哪个说的,只底气不足的道:“那是老一辈的说法!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哦!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眼见柳二牛松动,终于保住小脸不受伤害的柳夏至摸着光头笑眯眯的道:“还是三爷爷见识广,敢问三爷爷,那,书又是哪个写的嘞?!”



    刘明爪爪头发想了半天才道:“圣……圣贤,是圣贤写的!”



    “噗!”



    柳夏至差点儿没笑抽了,刘明老脸一红!



    看出村长有些不好意思,柳夏至托着腮帮子嘟着嘴道:“其实三爷爷,书都是人写的,只不过有的书读的人多了,大家都觉得他写得好,可以让读了书的人学会做人的道理,那写书的人才能被称为圣贤,可只要是人,就都有可能犯错,就比如说剪头发这一条,三妞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敢肯定的是,那写书的肯定是个有钱人,有专人帮他梳头打理,头上也肯定没长虱子!



    这种人写书,他只觉得有头发长好看,却一点儿都不了解我们老百姓的苦楚,我们老百姓吃得本来就不好,精血也少,这些虱子跳蚤之类的专门吸食人的精血为生,一窝都有几百只,人的精血少了就容易生病,甚至折损寿元,你看那些有钱人,他们的寿元是不是比较长?!”



    村长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可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个说法,肯定还是有道理的!”



    看着柳二牛疑狐的样子,柳夏至搓着手臂道:“三爷爷,三妞只要一想到每天头上都有几百只虫子在吸三妞的精血,三妞就害怕,你说这么多虫,它们一天要吃三妞好多的血啊?!三妞会不会早死啊?!”



    被柳夏至这么一说,众人都感觉头皮发麻,特别是柳二牛,他绿着脸道:“胡说八道,什么死不死的!你现在可是老子的独苗!”说完就见女儿指了指他的头发,柳二牛瞬间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浑身痒得难受,尤其是头上,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里好像有上百只虫子在吸自己的精血,啃食自己的皮肉!



    见村长也露出一脸沉思的模样,柳夏至索性再添了把火,她托着腮帮子慢悠悠的道:“爹!你的亲爹!我的亲爷爷,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啊?!”



    “早几年就死了!”柳二牛想也不想的道。



    柳夏至了然,挑眉继续道:“哦!那我的亲爷爷,你的亲爹都死了,你还留着头发干什么?!养虱子?!要是想他老人家了,上柱香不就得了吗?!你要晓得,就算他老人家在地下了也盼着你身体好,再给他添个大胖孙不是?!”



    “对啊!”



    柳二牛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抓了一把头发激动的道:“三妞,你说得对!你说得太对了!咱家三代单传,可不能断了根儿,我现在就去跟他老人家上香,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



    “嗯,去吧!他老人家一准儿同意!”



    柳夏至笑眯眯的把玩这手里的馒头不说话了,儿子就是柳二牛的死穴,一戳一个准儿,她只是不想跟一个满头虫子的人待在一个屋檐下而已!



    看着柳二牛被柳三妞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屁颠屁颠的给祖宗上香,连村长和好些个村民都蠢蠢欲动,封小虎佩服的五体投地,连鸡窝都觉得不臭了!



    看着柳二牛点香,刘明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走到凳子上坐下来,指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麻袋道:“三妞,这粮食我们已经弄回来了,整整三万五千斤,大部分都是去年的冬小麦,好存放,你看,我们明天就开始修围墙如何?!”



    柳夏至剪了头发心情好,拿了个冷馒头边啃边道:“三爷爷,这粮食是拉回来了,可是不是我们的还真不好说,我们村儿有也没有隐秘点儿的地窖,今天晚上,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最好把粮食分开放,留下五千斤左右放在这院子里当公粮,请几个婶娘做饭,每天赶工的时候做好了饭菜送到工地上,让叔伯们吃的饱饱的,干活才有力气!不过三妞的建议是先挖河道,掏出里面的淤泥来追肥,还有两个月就秋收了,地里的庄稼才是头等大事!”



    知道柳夏至说的是实话,刘明心里一凝,皱着眉头道:“是了,我们今天找了赵氏的麻烦,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就这么办,先藏粮!挖河道!”



    其实最好的是现在就跑,跑得远远的!可惜的是,这里的户籍管理得非常严格,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有户籍证明,还时不时的会被各地的巡查,地痞流氓敲诈勒索,一路上还有山匪水匪的,恐怕还没到地方,命就交代在路上了,这么想着,柳夏至轻轻的叹了口气才掏出一张纸头放在桌子上摊开道:“三爷爷,要是没有别的图纸,就照这个修吧!”



    见柳三妞拿出了一张白纸,虽然画的惨不忍睹,但好歹刘明也算有点儿见识,指着图纸上弯弯曲曲的线条道:“这是我们村儿!这是前山!这是河道,你的意思是把河挖通,把咱整个的村子都围上!”



    “嗯!河道至少要挖两丈宽,一丈深,里面布上陷阱,再修好围墙,就差不多了!我们村儿本来就不大,壮劳力多,现在又有粮食,赶工的话,半年就能建好,再配上弓箭,墙弩,就算真的乱起来,一次来几十上百的土匪,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明想象了一下建成以后的好样子,豪气顿生,站起来激动的道:“说得好!就是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哈哈哈三妞你先歇着,三爷爷去忙了!”



    看着刘明意气风发的背影和桌子上的图纸,柳夏至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围墙防一般的土匪肯定可以的,但金国的军队可不是一般的土匪,那是真正的虎狼之师,就凭村子里这百十号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村民,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哎!



    约莫等了三刻钟,天色暗下来,院子里的人渐渐少了,柳二牛顶着嗔亮的大脑门儿出现在堂屋!



    “噗嗤!呵呵呵!!!”



    父女俩同样都有点儿秃脑门儿,剃光了头发尤其明显,看得外等候的五个妇人和封小虎低着头一阵闷笑,一个皮肤微黄,身材壮实的三十来岁村妇显然跟柳二牛比较熟,她抬起头捂着抽痛的肚子道:“嗯,二牛啊!你两父女倒是挂相,连脑门儿都长得一模一样!”



    同时被这么多女人盯着看柳二牛有些不习惯,他摸摸自己的光头红着脸尴尬的道:“嗯!是挂相哩!”



    柳夏至脸皮厚,她才不管那么多,拿出袖子里的荷包数出六十个铜板,一摞一摞的放好,再把桌子上的馒头一推,笑眯眯的道:“各位婶娘,还有小虎,这是你们今天的工钱,谢谢你们了!下次有事的话,三妞还找你们来帮忙!”



    柳二牛一把拉过女儿的荷包,皱着眉头道:“三妞,你哪来的钱?!”



    “还给我!”



    柳夏至柳眉一竖,一把抢过荷包坐下后淡淡的道:“后娘不给我饭吃,我饿,就去河里抓鱼卖给东伯,钱是东伯的东家给的!一共两百文!这是我自己挣的!”



    见几个妇女都是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柳二牛鼻子一酸,掩饰般拿起一个馒头塞进嘴里不说话了,他柳二牛在这一片儿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姑娘却在家中挨饿,想方设法去河里抓鱼卖钱,这一刻,他恨不得咬死赵氏那个贱人!!



    妇人们不好意思伸手拿钱,柳夏至眼眸一闪,朝柳二牛摊开手理所当然的道:“爹!今天赔的钱,交出来!以后我当家!”



    一听到银子,几个妇人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纷纷支起了耳朵,封小虎瞬间收起自己的同情心,他就知道,柳三妞是个奸诈的!



    “咳!咳咳!!”



    柳二牛的馒头卡在喉咙里,憋了半天才咽下去,兜里这一千两银票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他今天走路都带风,就是因为这一千两银子!想到这里,他揉着心口斜眼看着旁边的女儿一脸不屑的道:“你想得美!你个小娃娃,懂什么叫当家!”



    “我当然懂!”



    柳夏至一把拉过柳二牛的耳朵凑过去小声道:“亲爹!你钱匣子里统共就只有一百多两,一分都没丢,里面还有两张地契,你兜里那一千两银子是我挣的,我挣得比你多,这家当然该由我来当,要是你不给,我就去跟我亲娘上香,跟她说你欺负我!”说完还凉飕飕的看了柳二牛一眼,柳二牛是个耳根子软的,钱在他身上,一准儿被女人骗光光!



    “!!!”一说到荀氏,柳二牛瞬间哑火,脸上的伤又开始疼了起来,家中银钱没丢,是好事,但让他交出手里还没焐热的银子,他又万分的不愿意,不紧眉毛纠结,连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



    见柳二牛还在纠结,柳夏至使出杀手锏道:“你眼光不好,要是我当家,过一段时间,等三妞的腿好利索了,就去汴京买个身家清白,身体好,又有益男相的美貌后娘,有卖身契在手,就不怕她乱来,要是生了弟弟还算老实,再去官府给她消籍,如何?!”



    “砰!”柳二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又不舍的婆娑了几下,收回手,桌子上已经多了个荷包,他别开眼睛看向祖宗牌位咬牙切齿的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去叔公那里帮忙了!”说话间,柳二牛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堂屋的大门!



    他的眼光确实不好,这一点他认,女儿说得不错,与其请媒人花大钱聘个不知底细的婆娘还不如买一个,有卖身契在手上,不怕她不老实,至于消籍,等她生了儿子再说吧!



    亲眼看着柳夏至笑眯眯的收回荷包,封小虎低着头走过去,一把抓起自己的工钱,拿起两个馒头,头也不回的跑了了,原本今天能赚十文,外加两个鸡蛋,甚至还有两个白面儿馒头已经很多了,可看到柳三妞今天的表现,封小虎才发现,自己真的太容易满足了,而柳三妞,太奸诈了!



    封小虎一走,五个妇人看柳三妞的眼神就不一样了,知道这些村妇在想什么,柳夏至也不在意,一脸微笑的看着几个村妇礼貌的道:“几位婶娘,你们今天辛苦了,快拿着工钱回家做完饭吧,叔伯他们今天累了一天了,回家肯定想吃口热的!”



    几个人看了看天色,想想家中男人,也顾不得不套近乎了,拿着工钱满口道谢的走了!



    看着几个妇人急匆匆的背影,柳夏至摇摇头眼神发冷,虽然她能理解这些人得罪不起赵氏,选择明泽保身,但永远也不原谅她们对原主的冷漠和落井下石,晒谷场的经历让柳夏至铭记于心,这些人,不值得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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