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齐风低头看着剩下的半碗凉茶。



    茶是汤药的颜色。



    深重的棕，偏近于黑色。



    以至于凉茶表面上倒映着的头型轮廓，看不分明。



    可齐风知道，他此时的样子，一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月白色的长袍东边黑一块，西边乌一块儿，衣衫褴褛，已经看不清楚袍子原来的颜色和样子。



    蓬头垢面，满身臭汗，狼狈不堪。



    齐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缘由而叫住眼前的女子。



    她的钱不多，出手也不阔绰，脾气还不好。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她不会是一个好对象。



    可一万个理由，也比不过一个理由——他想活下去。



    易夏虽有诸多不适合，但有一点是在场所有人所不及的。



    ——为人马虎！



    有一说一，心眼直！



    齐风不当入幕之宾，不做卖弄风情之辈。



    只想为自己，清清白白的活着。



    哪怕做个农夫，清贫一生。



    只愿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



    才不枉他拼死逃离那肉糜之所。



    “可以啊！”



    易夏扬了扬下巴，指了个方向，“去那？”



    大树背面的院墙底下，无阳。在众人的视线中，但又不会让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齐风点头，“甚好！”



    他端着半碗茶水，没有喝，反而朝凉茶老板抬了抬，清明的嗓音平和说道：“老人家，借碗一用！”



    言行举止，不卑不亢。



    他或许是个乞丐，也是个有素质与骄傲的乞丐。



    佛性乞讨，不缠不抢。



    “哎，好，小子只管用，不着急还。”



    齐风笑笑，转而朝易夏的背影，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步伐轻快，不见拖沓，腰背挺得笔直，完全不像一个饿狠了的人所展露出来的姿态。



    “啥事儿？说吧！”



    易夏也许觉得光聊天太无聊了些，和齐风道了声抱歉，一溜烟跑到坚果摊子上买了包瓜子。



    要不怎么要买伞呢！



    这大太阳能晒得人脱掉一层皮！



    手挡在眼前，易夏拿着瓜子，一路狂奔回齐风身边。



    来不及说话，她双手麻利的打开油纸包，抓了把瓜子塞齐风手里。



    “边嗑边聊！”



    齐风：“……”



    错愕的看着手里的零嘴，齐风犹豫片刻，最终捻起其中一粒瓜子，从容不迫的往嘴里伸去。



    “嘎嘣”一声，连皮带肉全碎了！



    果然不好吃！



    “大爷，我的伞放您那桌上了，您给我看着点啊！二十文钱买的呢！可别让人给顺走了！”



    刚来的客人：“……”猛朝她翻白眼。



    这话是说给谁听呢！



    咋就那么欠抽呢！



    “行，大爷给你收起来！”老人家脾气好好的应声，跟喝茶的客人说了句什么，客人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老人家笑眯眯地拿起油纸伞，放到木板下头，这才忙着倒水给客人喝。



    齐风默默地拿起第二颗瓜子，在想，他找上眼前这个女人，会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



    看到老板把她的伞放稳当了，易夏朝老爷子招了招手，“谢啦！等会请您嗑瓜子！”



    “……”



    这女人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齐风瞟了眼老爷子那屈指可数、说话抖动的牙齿，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还是学嗑瓜子吧！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说呗，我听着呢！你的声音好听，舒缓清脆，跟听歌似的，你说吧！我不会嫌你啰嗦的！”



    “……”连嗑五粒瓜子，不出意外，没吃到一粒肉，全嗑碎了。



    听到易夏说话，齐风索性放弃了学习嗑瓜子的技能，他把瓜子塞进腰带里，继而用凉茶洗干净脸，抚平眼前毛躁油腻的头发，露出光洁白皙的容颜，说道：“我要你家凉茶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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