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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误会
    这一夜,阿姝原以为会辗转难眠,岂知竟一夜无梦,直至第二日清晨,曦光初照时,仍在酣睡。



    刘徇却早在第一声鸡鸣时,便悄然醒来。



    时值初秋,夜凉,身侧女子酣睡中不自觉向他靠近,此刻正倚在他肩上,呼吸深沉而绵长,胸前柔软时不时触在他胳膊上,丰腴而温暖。



    他蹙眉,悄然向旁移开些,双目不自觉望过去。



    她仍是沉沉睡着,颊边一抹衣料印出的红痕,衬得一身雪肤莹润细嫩。金色曦光自门窗缝隙透入,照在她起伏的胸口与纤细的腰肢,勾勒出婀娜春色。



    刘徇脑中划过昨日氤氲水汽间的朦胧身影,双目不由闪了闪,视线顺着她被长发与衣物半遮半掩的胸口望去。



    若隐若现间,沟壑分明。



    想不到她身量虽纤,内里却骨肉匀亭,暗藏丘壑。



    他觉得心口有些烧燎,漆黑的眼底也染上躁郁之色。



    恰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阿姝倏然醒来,甫一睁眼,正对上一双浓黑莫测的眼眸,登时僵住,再低头顺他目光看去,竟直指自己胸口!



    阿姝呼吸凝滞,下意识的轻叫一声,面颊泛红,露出戒备之色,双手环胸,意图遮挡他视线。



    偷窥被当场发现,刘徇赶紧绷住面色,佯装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轻咳起身,扬声道:“进来吧。”



    待外头婢子依言捧着巾帕杯盆入内,服侍二人梳洗更衣时,阿姝也始终惴惴,垂着眼不时偷觑,心里像拧着个结一般,怎么也解不开。



    刘徇心底懊恼,难得的脸色不佳,穿戴完毕后,兀自坐到一边,等着婢子们呈上朝食。



    然二人进食不过片刻,驻扎城外的刘季却满面肃然,匆匆入内来报:“大王,昨夜军中有流言甚广,今日凌晨,已有士卒五百,趁众人未醒时,私下叛走。”



    周遭婢子等皆惊,连阿姝也不由侧目。刘徇带出的士卒总共不过二千,一夜间便出走五百,实在是个重创!



    然反观刘徇,镇定自若,先饮水漱口,以巾拭面,整好仪装,方于刘季焦急的目光中,不疾不徐问道:“军中是否还有不少士卒有此意”



    刘季拱手道:“大王放心,此刻军中戒严,再无一人能逃。”



    刘徇摆手,悠然道:“不必戒严,你回去传信于众人,我知此行艰难,前路渺茫,许多士卒皆有家室老小,不愿随我涉险,也是情理之中。若还有人心生退意,便趁日中之前离开,日中后,继续赶路。”



    “大王”刘季猛然抬头,焦急不解。



    然刘徇只又摆手,仿佛事皆洞明,胸有成竹:“去吧,照我说的做。”



    刘季无法,遂怀着满腹疑惑与担忧,返城外军中传话。



    阿姝在旁观望,始终疑惑不解。听他昨夜话中意,当是早知将有人叛走,可他却毫不慌乱,反还留下机会,令更多人走,如此想来,他昨夜未宿军中,只怕便是存着心思,要给萌生退意的士卒们可趁之机。



    可到底为何



    区区两千人已是不堪一击,再有人退走,更会寸步难行。行军者最忌军心不齐,凡背信弃义,暗中叛逃者,也深为人痛恨,刘徇如此宽待,就不怕从此毫无威信,无人愿追随吗



    她越发看不懂他的用意。



    驿站中,谢进等人一听闻消息,先是自乱阵脚,随即便勃然大怒,不顾礼仪,寻了刘徇便是兴师问罪:“大王承天子命,却对逃兵不罚反放,将天子威仪置于何地陛下令你收复河北,可没让你如此行事!”



    刘徇仍旧不慌不忙,作出这几日一贯的无奈苦笑状,摇头道:“若军心不齐,即便强留,也如踌躇雁行。况士卒们多为家中顶梁柱,尚有家室老小需供养,徇若不能保他们前程,何妨令他们自寻前路”



    他此话听来,倒似已看开,再不想个人得失,对抚恤河北再不报希望,只是一味替普通士卒们考虑。



    谢进大惊失色,仿佛不敢置信:“大王,尚未至河北,怎能信心全失”



    他授命于大司马,早已为这监军之位,做好一年半载内,皆留河北的打算,光是行囊,便花了数日,装了数十个箱笥,若刘徇眼下便渐颓,哪里还用太后与大司马如此忌惮



    如此想来,他竟渐对此人生出轻蔑,语带不屑道:“看来,陛下实是信错了人。”



    说罢,拂袖而去,自在驿站中歇息。



    一侧冷眼旁观的赵祐却渐生隐忧,趁着刘徇外出之际,对阿姝劝道:“阿妹。我原想刘徇为人厚道,即便你与太后有渊源,他也不会为难于你,这才同意将你嫁来。可如今瞧,他为人的确厚道,却也着实软弱了些,眼下军心溃散,要不了几日,只怕未入河北地,他便要大败,穷途末路下,哪里能护住你”



    “我看,趁此次通行,你不若便随阿兄与阿嫂一同回邯郸吧,勿再跟着他吃苦受累,蹉跎岁月。”



    阿姝想也没想,直接摇头拒绝:“阿兄,我知你素来重节义,此时离去,实非善举,且在等等吧。”



    旁的事情不知晓,然刘徇日后践祚,她却十分笃定。长乐宫那一日,他早没了宽厚贤明的君子模样,杀了章后母子不够,更将耿允府中数十口人,不论男女老幼,尽数射杀。



    今日旁人如何欺辱于他,日后他便会一一回报。



    若她已是仇人之女,若今日于他危难之际离开,便为不义,日后他践祚复仇之时,又如何放过她与赵氏一门



    想起那日情形,她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连目光都恍惚了三分。



    赵祐叹道:“若是往日,我自不会有损赵氏声名之事,可目下有你啊”他满心担忧,瞧见她难掩的惊惧模样,忽然心中一动,冒出个可怖的念头,“阿姝,难道他待你十分不好,威胁于你”



    阿姝一愣,随即知道兄长定是误会了她方才那一瞬害怕的原因,可此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只得连连摆手:“不不,阿兄,他没有”



    望着兄长惊疑不定的目光,阿姝实在语塞,脸都急红了,最终一咬牙,一跺脚,伸手轻扯住他衣袖,仰着脸撒娇道:“阿兄,你信我,再等两日吧,兴许两日后,情势便能扭转了。”



    赵祐俊秀的面上双眉紧拧,望着妹妹闪着祈求的晶莹眼眸,终是摇头:“罢罢,再等几日。你这丫头,太会拿阿兄的软肋。”



    任谁见妹妹这般撒娇的模样,心都得化作一滩水,哪里还有说不的道理



    “他若再没起色,你可得跟阿兄归家了。”



    阿姝忙不迭点头,面上露出个孩童般纯稚的笑。



    刘徇归来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情景。



    昨夜睡在他身侧的小女子,此刻双手十分依赖的扯着兄长宽大的衣袖,小脸微仰,双眸清亮,唇角弯弯,梨涡浅浅,看来温柔娇软,令人心口微酥。



    想起她每日里面对他时的拘谨,甚至是偶尔流露的莫名恐惧,他心底不自觉划过不悦,遂出声轻咳,提醒那对兄妹自己的存在。



    岂知原本尚恭敬有礼的赵祐一见他出现,竟倏然冷脸,一言不发自一旁大步踏过,拂袖而去,经过身边时,他甚至隐约听见了声不屑的冷哼。



    这是为何



    他自问并未得罪赵祐,怎一夜之间,待他态度却天差地别



    他目露疑惑,挑眉问阿姝:“你刚才同君山说了什么”



    君山是赵祐字,他欣赏赵祐为人匡直豪义的性情,十分尊重。



    阿姝却心虚不已,垂首小心道:“不过闲谈。大王,妾已整装,何时启程”



    赵祐一走,她便恢复了这等小心谨慎的模样,个中差别,当真是天壤之别。



    刘徇面有不愉,忍下胸口闷堵,吩咐启程。



    经逃兵一事,余下的一千五百人又陆续出走,如今只约莫一千二百人,军中气势已是一片低迷,人心之颓唐涣散,可见一斑。



    然刘徇并无焦虑,仍是不疾不徐往河北行进。



    又过数日,队伍行至涉县时,众人终于日渐紧张起来。



    涉县位于并、冀二州与司隶三地交界处,因背靠西山,南临漳水,占地势之便利,素为匪寇流民聚居之地。如今天下正乱,此地自然极不太平。



    其中,西山中,有一支一年前因旱灾饥荒而逃窜的流民组成的队伍,人马逾万,为首者乃东郡人王戍。凡途经此地者,十之八九,皆受其抢掠。



    当日赵祐一行自邯郸往长安经过此地时,也是慎之又慎,先与涉县交好之大族通信,请其相帮,又派人向王戍赠粮食财帛,这才得以通过。



    可刘徇此行却人数众多,实无法再行此道。流民腹饥,断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



    刘徇先前放走逃兵一事,经这一路传播,早已入王戍耳中,他等待数日,终于在其抵西山时,引五千众,头裹赤巾,手持木枪,埋伏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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