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嗯，张祖耀，怎么有空来档案室啊。”

    “我来找找地下监狱关押人员的档案，您看？”

    “小谢，过来一下。祖耀，我还有事，你让小谢帮你找找。”

    “多谢张姐，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走过来一个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一张圆圆的鹅蛋脸，脸颊晕红，黑漆漆的眸子透露着灵性，一边整理下右鬓有些乱的头发，一边看着张祖耀，微笑着问道：“找什么？”

    张祖耀有些失神，不过他没忘记来的目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领导开具的条子，递了过去。

    女孩看了，皱了皱眉头，看着张祖耀问道：“林尧？”

    张祖耀点点头。

    “我这就给你查一下。”

    张祖耀左瞧瞧右看看，目光又时不时看几眼坐着操作电脑的女孩。

    “找到了，我去拿过来，你就在这里看。”

    “嗯。”看着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张祖耀心里不禁赞道，“真漂亮。”

    谢子钰手里拿着关于林尧的档案袋，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想打开来看一看，但要打开了，又不想看了，林尧，的确啊，是有这么一个几面之缘的人。她摇摇头，暂时不去回想那些。

    看着那道身影又出现了，张祖耀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露出微笑，先开口说道。

    “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给你，你就坐这看，按照规定是不能带出去。”谢子钰坐在一旁，继续自己的工作。

    张祖耀看着，便投入进去，一字一句的看并记忆着林尧的过往。不过，林尧的经历实在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简单来说，林尧是商山市人，104年10月28日晚7时23分出生，一直就读于商山学校，表现良好，成绩出众，于121年9月2日发生在商山市紫荆花园的特案中失踪，126年2月11日重新出现，126年2月23日在其无抵抗的情况下被特案组抓获。一直以来，积极配合特九处的工作，据其交待，林尧为第三阶异人，统属名为“龙君”的第六阶异人麾下，没有作案。最后是昨天的审讯记录。

    看完后，张祖耀倒是有些糊涂了。他收拾好档案，放回袋子里，递给谢子钰。

    “麻烦你了，请问你晚上有空吗？”

    “都是份内的事，不用那么客气，晚上我有约了，抱歉。”谢子钰有些歉意的说道。

    张祖耀感觉自己可能过于直接了，摆摆手，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下次我再来可以直接找你吗？”

    “谢子钰，有事直接找我。”

    离开了档案室，张祖耀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地下监狱，这一次，他打算要好好跟自己的老同学聊聊。

    李向远走后，加上张祖耀没有单独审讯林尧的资格，他只能通过请示，在守卫陪同下，跟林尧说上话。

    张耀祖一边回想着林尧的档案，他想询问林尧几个问题，以及作为曾经的同学，兼同样的不幸者，他也想和林尧好好聊几句。

    “领导，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张祖耀指了指林尧这个牢房。

    这里的守卫军衔最低是少尉，最高是大校，一共是三百二十人，分为四个班次，轮流看守。这里关押了三个等级的异人，第一级别的有十个，分四十人看守，第二级别的有四个，分二十四人看守，第三级别的只有一个，分十六个人看守。

    对于这些危险的异人，实际上，这座地下监狱不一定看守严密，但特九处的这座为地下监狱建立的军事基地防备一定充足。目前，还没有发生过越狱事件。

    “可以，我和你一起进去。”刘浩放下电话，指令批下来后，他打开林尧厚重的牢房门，带着张祖耀进去。

    整座监狱只关押了十五名犯人，每个犯人的牢房空间是十分充足的，即使这个空间大半安放了各种仪器，设置了多样先进武器，它依然能够改造为一个精致的住所。唯一的第三阶异人林尧，也只比其他人多了身上的智能盔甲，在盔甲智能的控制下，能够保证林尧的基本生活。

    刘浩操作仪器暂时开启四道磁力锁，将林尧限制起来，并打开他头部金属头盔。接着，刘浩激活屋内的武器系统，并观察着一个屏幕上盔甲智能反映出来的各种数据，再示意张祖耀对话开始。

    张祖耀认得这张有些苍白的面孔，并随着回忆，越加的清晰，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略带青涩稚嫩的面庞，对比之下，唯有清秀的模样未变。

    “你对我有印象吗？”

    “我的记忆力很好，曾经我记得你，现在我在努力跟过去告别。”林尧并没有睁开眼睛，但他正对着张祖耀，继续说道，“曾经我是一个看了东西就会放在脑子里的人，现在我是一个看了就忘的人。不过，朋友，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

    张祖耀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头，他很多话都不能接着下去。良久，他干脆直接提问疑问：“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回过家，还去报失过身份证，被抓也没有抵抗过，一直积极配合我们，为什么呢？”

    林尧突然睁开眼打量着张祖耀，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让张祖耀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需要有原因吗，还是你觉得我就该是一个坏人，杀人、反抗，拒不配合？你的出发点是错的。”

    “是吗？林尧，你的确是个特例，但其他的异人呢？”林尧的话有道理，但张祖耀听着却不太舒服。

    林尧却露出微笑，说道：“你是幸运的，又或许是不幸的，我是不幸的，也可能是幸运的。”

    “什么意思？”

    “看的出来，你是一场祭祀的生还者。”

    张祖耀一愣，点点头，他找个椅子坐下，语气缓和下来，说道：“我本来打算跟你好好聊聊，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

    林尧没有接过话茬，张祖耀就继续说下去。

    “你是121年9月2日发生的事，倒回去10个月又一天，就是我的事了，那天我永远忘不了的。”张祖耀看向刘浩，问道：“领导，这里可以抽烟吗？”

    见刘浩点点头，他点上一根，还问林尧：“你要吗？”

    “不会抽。”

    张祖耀吐了口气，脸上有些光彩，说道：“抽烟不好。”

    “120年11月1日，新历纪念日，好日子，也好，有时候我就幻想，这一天所有人都在纪念我爸妈和我弟。以前不知道，后来接触多了，才觉得其实我们还算幸运，毫无痛苦的闭上眼，睡过去，比那些残肢断臂的好了太多。”他掐灭了烟，耸耸肩，道，“抱歉，我并不是故意揭你的伤疤，不过我想，你也应该看开了，比我强，我只有在闻着点燃的烟草味分心的时候，才能说出这件事来。”

    “实际上，你认识的林尧已经死了。”林尧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这又让张祖耀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对于我而言，你是一个失败者，你很危险。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张祖耀疑惑不解，这样的说法怎么让人明白。

    “我从人的躯壳中脱离出来，你在祭祀后却依旧困在人的躯壳中，对于这样的灵魂，在我们这种存在看来，是失败的，是没有价值的。对于没有价值的灵魂，没有协议会保护它。”

    张祖耀猛地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斥道：“够了，林尧，你一直在说着你的那一套，你的确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尧。既然聊不下去，我就例行公事，我问你，祭祀要怎么阻止？”

    “在祭祀之前把主祭人干掉。祭祀一旦开始，就不可停止。”

    “为什么？”

    林尧又笑着答道：“这你要去问是否存在的神明。”

    “胡说八道。”不过，张祖耀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虽然嘴上不认同，但他心里明白事实就是如此。这也让他泄了气，坐下来，语气也不再咄咄逼人。

    “林尧，昨天的事你怎么看的？”

    林尧好好的思索一番，良久，他摇摇头，说道：“实际上，我认同是我们这样的人做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更不知道谁做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有什么意义。我前面说了，对于我们，在意的是有价值的灵魂，祭祀，则是帮助这些有价值的灵魂从肉身中解脱出来，当然，这也有个人的私欲，严格来说，我们才是最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人，只有从你们中诞生出我们更多的同类，才可能诞生出更多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个体，这个就是我们的私欲。”

    不过他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是这个人不怕被上面的大人查出来，或者他就是其中一位大人，二是大量的灵魂对他很重要，重要到可以不要命的地步。从现场看，至少是掌握了领域的人，这个层次我无能为力。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我还要插一句，这样的事件不是祭祀，他没有血月的庇护，可以被阻止。”

    聊天到此，张祖耀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这样，他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了，他的心里本有一些安慰、关怀的话，但这个时候，没有说这些的必要了。虽然彼此观念存在偏差，但张祖耀还是说道。

    “感谢你，林尧，冒犯处还请见谅。”

    “我想知道你的那场祭祀发生了什么。”

    张祖耀觉得这个异人林尧就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他点了根烟，表现的很平淡，开始讲述起来，他说道：“那天晚上跟朋友热闹完，我回到家，刚打开门，却看到几个陌生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道白炽的光芒遮蔽了视野，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空灵的声音。她说：我手中的牌，使我选择了你，愿你不再痛苦，不再迷茫，不再悲伤。纯净的灵魂，展现出你的真容，不屈的意志，破开通向新生的道路，用所有的力量，打开现在之门，得以新生者，要誓言会一生找寻命运的彼岸，命运的彼岸，那里隐藏着真正的未来。”

    张祖耀笑了笑，对着林尧说：“我真搞不懂，这段话像小孩子说的。我倒是不在意这个，听完了，我觉得身体越发沉重，一股倦意涌上脑海，逐渐闭上眼睛。很长一段时间，在我的意识中，周围一片黑暗，我蜷缩着自己，抱着小腿，把头埋进膝盖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事后，我很惋惜没有呆在家里跟家人一起庆祝节日。”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吗？”

    林尧摇摇头。张祖耀掐了烟，站起身，说道：“那么，林尧，下次见了。”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继续说道“对了，我想告诉你，我相信未来会好起来的，暂时只能委屈你，再见了。”

    在刘浩操作下，一切都恢复如初，隆隆的响声，牢房门又重新关上。林尧闭着眼睛，在黑暗中继续自己的思考。当然，有些没说完的话，他也在心中讲述出来。

    “我也相信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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