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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0章 头铁章惇
    青州多山。

    有人说青州有山九十九座,皆是上天坠落的神物所化。

    神话自然让人悠然神往,但文人骚客们最喜欢的却是景色。

    若说景色,自然是以仰天山最好。

    仰天山在青州城外。初秋的山上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山路清幽,秋风送爽,走在此间,人只觉得心中的杂念一一消散,有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今日本地豪商王秋云带了一家子来仰天山游玩,随行的有十余家人,还有二十余仆役。

    这等规模一看就是豪奢人家的做派,那些仆役更是挑着担子,担子里有小炉子,有小凳子各等野外用品齐聚,堪称是带着一个小家出行。

    王秋云不时回身和妻儿笑谈几句。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看着神色从容,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上面的洞穴很是有趣,晚些咱们一家子可以进去看看,不过不能进去太深了”

    “是,官人。”他的妻子看着颇为优雅。

    仰天山上最出名的就是洞穴,那些天然洞穴里有流水悠悠,可以在边上赏玩。

    咔嚓

    左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王秋云皱眉道“听着像是兽类压断了树枝的声音,看着些。”

    仆役们都应了,有人拎着棍子过去查探。

    那仆役刚靠近林子,只见光芒一闪,接着人头就飞了起来。

    “啊”

    王秋云的妻子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禁尖叫了起来。

    “有贼人”

    林子里冲出二十余人,这些人都用布蒙住了头,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们拿着长刀冲了出来。

    “救命”

    “快,赶走他们”

    王家人慌不择路的乱跑,仆役们平日里吹牛吹的厉害,说自己拳脚了得,可只是几个照面,大多都被砍死了。

    这伙人追上了王秋云一家子,也不说话,只是乱刀砍死。

    王秋云中了一刀,喊道“救命”

    一个蒙面男子挥刀,一刀砍死了王秋云,回身道“检查,每个人都补刀。”

    血腥味渐渐弥漫,蒙面人们补刀完毕,钻进林子里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边上一个被杂草盖住的地方缓缓钻出一个人来,却是王秋云的仆役。

    那里是个坑,他逃命时恰好掉了进去。那些贼人没仔细搜索,就让他逃过一劫。

    仆役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青州城,一路到了州衙,跪在外面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青州知府吕钦正在歇息,得了消息就去了前面。

    “什么王秋云一家子被杀了”

    吕钦有些傻眼了。

    那王秋云乃是青州有数的豪商,若只是死一个也就罢了,可竟然一家子都被弄死了,还是蒙面截杀,这事儿不好办啊

    “查”

    随即青州府的仵作们和断案高手们都去了仰天山。

    两天后,所有的线索全部中断。

    “查不到”

    吕钦看着记录有些恼怒,“为何查不到”

    他抬头,眼神不善。

    边上的衙役们都站直了身体。作为州衙最底层的存在,平日里这些官员都能呵斥他们,打骂也不是事。

    但他们也有报复的机会。

    大宋官场也是等级森严,比如说现在,若是吕钦觉得下属办事不力,他就能令衙役们责打。

    若是平日里谁不把衙役们当人看,这时候就等着倒霉吧。

    什么,只打五棍

    呵呵

    这些衙役能用五棍让你瘸腿

    当然,他们不敢那么狠,但让你伤势缠绵却不是问题。

    这就是手段。

    衙役们看似老实,可都在盯着这些属官,就等着看自己的仇人是否会倒霉。

    “邓冲”

    喔嚯

    司理参军邓冲因为职务原因首当其冲。

    两个衙役一脸忧郁,看样子是在为了邓冲而担忧。

    可他们俩却不时看一眼其它衙役,那些衙役都微微点头。

    于是默契就形成了。

    吕钦骂道“你身为司理参军,却在此案上毫无头绪,打十棍”

    邓冲昂首道“下官定然知耻而后勇。”

    那两个衙役带着他出去。

    稍后,他们又架着邓冲进来了。

    邓冲挣脱他们的手,倔强的道“知州放心哎哟”

    他只觉得屁股那里一阵剧痛难忍,就软倒在地上。

    “带下去,找郎中看。”

    这货是被那两个衙役给坑了,此刻还不自知。

    就和被自己的车夫干掉的陈胜一样,大人物往往会栽在小人物的手中。

    这等事儿自然不在吕钦的考量之内,他目光转动,却略过了自己的副手,青州判官章惇。

    “此案要紧,五日之内定然要查出来”

    吕钦丢在这番话,气冲冲的走了。

    那些官员们议论纷纷,可大伙儿都知道,这等无头案没法办,除非是运气,恰好有人目击那些凶手去了何处,否则谁都没办法。

    只有章惇,他站在那里,皱眉道“知州为何不牵头”

    边上的录事参军李集说道“此案乃是无头案,没线索,若是破不了案子,谁牵头谁担责。”

    章惇挥袖道“毫无担当,荒谬”

    呃,给他说了这番话的李集脸都绿了,心想某给你说这些是情义,你这话一巴掌就扇到了知州的头上,回头你能扛,可某呢

    这不是坑人吗

    章惇乃是官宦世家出身,认识不少权贵,吕钦要想动他也得再三思量,否则章惇一个反扑,胜负难料。

    章惇回身看着李集,认真的道“若有事,只管来寻某”

    哥

    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李集都想跪了。

    本来先前的一番话就有非议知州吕钦的嫌疑,但大伙儿没法指证,那么就算是逃过一劫。可现在章惇这么一说,就是实锤了。

    李集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去买一口棺木回来了,然后躺进去,就等着吕钦敲下最后一颗钉子。

    可章惇却是真心实意的话,见他茫然,就拍拍他的肩膀,“你去打听打听章某的为人。”

    我老章就算是面对官家都不含糊

    章惇就这个性子,说是豪爽大气,实则就是脾气不好。

    李集拱手,一脸的生无可恋。

    果然,到了下午,李集就被叫了去。

    “听闻你颇有些破案的天赋”

    吕钦看着很和气,可这话问出来,却让李集腿软。

    这是要让某去破案吗

    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李集赶紧说道“知州,下官是录事参军啊”

    录事参军只管刑狱和监察诸曹官,和破案没关系啊

    吕钦淡淡的道“此刻因为王秋云的案子,整个青州人心惶惶,值此之际,某用人只求实用。而你,某觉着定然能破了此案。”

    “知州”

    李集觉得自己死定了,想着是不是哀求一下,兴许知州能大发慈悲。

    可吕钦却冷冷的道“三日之内,某要得到好消息,否则莫怪言之不预也”

    李集可怜巴巴的哽咽道“知州,下官真不会破案。”

    吕钦指着门外,李集低着头出去。

    他站在值房外面茫然,最后想到了章惇。

    这个咋说呢

    人在绝望的时候,每一根稻草都想拉一下,兴许某根稻草特别坚实呢

    “章判官”

    他去寻到了章惇,含泪说了自己的遭遇,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章惇。

    “章判官,某只求离开青州。”

    他惹不起吕钦,那么躲得起吧。

    章惇有关系网,若是能借用一下,那也能逃过这一劫。

    章惇皱眉看着他,神色不善。

    完蛋了完蛋了

    李集含泪道“若是不成,下官愿意受罚。”

    章惇正在写书信,他低下头继续写,泪眼模糊的李集看了一眼,就有些呆了,然后赶紧擦了泪水,仔细看着。

    下官久闻国公大才,更仰慕国公锐意新政之心坚不可摧,让下官每每思之,不禁荡气回肠

    卧槽

    这国公是谁

    他只是想了一瞬就想到了那人。

    大宋支持新政的国公大多是重臣,章惇只会写官职,比如说某某相公。

    而锐意新政的国公,那不就是沈安吗

    章判官竟然和沈国公有联系

    下官听闻国公将经过青州,已备下薄酒,请国公痛饮,不醉不归

    章惇写到这里时,那笔画锋锐。

    他吹干了信纸,装在信封里,叫了人来吩咐道“沈国公应当上岸了,你可去一路寻他,把书信奉上。”

    随从应了,问道“郎君,沈国公怕是不肯来呢”

    章惇笑道“某钦佩之人,定然会来。”

    这货自信的让人无语。

    他交代完事情,这才起身走到了李集的身前,说道“此事起因是某,某来办”

    呃

    李集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章判官,此事知州说是让下官去办。”

    “这不对”章惇斩钉截铁的道“上官也不能这般无视规矩某去寻他”

    录事参军是不该被指派去破案,可知州最大啊

    李集跟在了后面,一路到了吕钦的值房。

    “知州,下官以为,这个案子要仔细查,而李集乃是录事参军,不适合”

    吕钦没想到他来是为了这个,就淡淡的道“我意已决”

    “错的决断也不肯改吗”

    卧槽

    外面的李集把脸皱成了菊花。

    章判官要以下犯上了吗

    吕钦气得拍了桌子,“某的决断,你有异议只管去弹劾否则就照此遵行”

    “只是一番话,知州你竟然就要惩治李集,这气量何其小。”章惇目光炯炯的道“此番事皆是因为某,如此知州可把此事交给某,要杀要打,只管来”

    义气啊

    李集在外面已经感动的落泪了。

    可吕钦却怒不可遏。

    他是知州,章惇这个判官是他的副手,还带着监视他的重任。

    可即便如此,章惇也不能挑战他的威权啊

    这特么太过分了吧

    你章惇以为自己是衙内就了不起

    某不买账

    吕钦盯着章惇,“如此也好,某先前说过以三日为限,若是三日后这个案子无法水落石出,章判官,你可自求多福”

    章惇是有关系网,可这等事儿谁特么敢接手,他吕钦就敢告御状。

    上官令你三日内破案,破不了就收拾你,特么宰辅来了也拦不住

    这就类似于军中的阶级之法。

    上官直接碾压你

    谁敢阻拦,谁就是在破坏这个规则,天下官员都要喷死你

    吕钦等着章惇迟疑犹豫,然后琢磨着怎么让他难堪。

    事儿都发展成这样了,章惇不低头,他发誓要让此人好看。

    章惇拱手,“如此下官应下了此事。”

    这货的脑门难道是铁铸的

    这个疑问在州衙里飘荡着,直至章惇带着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