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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捷报,频传危机
    这一日,万里无云。

    秦淮城外,青青溪流之上,水雾袅娜,仿佛要氤氲整个人间。

    清脆的铃铛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待马蹄声近,那铃铛已响在耳边。

    烟波之上,千里马颀长的身形掠过,马蹄飞踏响惊雷

    此时水面乍暖还寒,水花四溅,发出了连环激荡之声。

    “北疆捷报北疆捷报”

    马背上的风人拉扯着嗓子喊着,秦淮城门刚刚打开。

    从雀跃之中苏醒,城墙上的士兵揉着惺忪的睡眼,将脑袋探到城头下,四方一扫,那声音却已响在身后,且越来越远。

    “北疆捷报黎桑凯旋军主将卫凯旋于昨日午时葬身北漠金沙河。”

    千里马一路驰骋,喜悦的声音从朱雀街一路飘向聚龙城。

    一时间,城中冰火两重天。

    风族人,喜笑颜开,欢呼声如烈焰高涨。

    北传捷报,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清楚。

    仇族人,呼天喊地,恸哭声似阴雨连绵。

    噩耗降临,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也很清楚。

    金殿,宛若春海,春意盎然之息。

    “哈哈哈哈”

    龙升之上,龙颜大悦。

    “传令北漠,朕要,犒赏三军”

    各种封赏,接连不断。

    一旁记录的内官,笔墨飞扬,忙得满头大汗,生怕错听、漏听,错记、漏记

    邱内官,手执拂尘立在龙座边,眼神在龙升上下徘徊良久。

    想必君主是忘了,龙升之下还跪着一个季青云。

    他斜了斜身子,将脑袋凑到君主耳边提醒了一句。

    漠沧皇朝龙升下瞥了一眼,看着匐身跪着的季青云,这才想起了什么

    笑意渐渐阑珊。

    “季爱卿”

    “臣,在”

    季青云的背稍稍抬起,始终低着头,丝毫不敢冒犯君威。

    “爱卿方才有何事要奏”漠沧皇淡淡问。

    方才说出,心中还好受些,北疆捷报一至,倒教他口含黄莲,有苦难言

    垂视着地面,季青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刹那之间,他手中笏板高高举起,与漠沧皇一照面“起奏陛下,时至今晨,雨花台修建已大功告成庆国大典也正在详细筹备当中,还请陛下定下吉日,也好如期完成大典”

    句句荒唐字字诛心

    他说出这番话时,心如刀绞。

    漠沧皇,斜靠在龙座上,几乎是盯着季青云听他一字一句说完的。

    不难发现,他语调平平,面色如水般沉寂。

    漠沧皇收起目光,理了理衣袍,悠然道“好,很好。这当是喜事啊”

    嗤笑一声,迟疑的目光慢慢送向季青云,“可朕从季爱卿这里怎么就看不出一丝喜悦呢”

    “金殿之上臣,不敢犯上自当不苟言笑。”季青云逐字接。

    “诶季太师此言差矣”

    百官前列,有人笑着提醒。

    “而今凯旋军主将已死,凯旋军遭围困,漠沧首次在北漠取得大捷,此乃我朝之大喜庆国大典在即,无人不翘首期盼今日这朝廷之上可谓是喜上加喜吾皇大悦,便是臣子之福,此等良辰美景,季太师又何必拘谨”

    这巍巍朝堂,他官居三品前列又如何到底是一亡国奴。

    但凡有了苗头,火上浇油、见风使舵者,便大有人在。

    “哎,凯旋军是黎桑前朝的精锐,如今这精锐的主将战死了,季太师焉能不念一番旧情这捷报于他嘿嘿恐怕不是什么大喜事哦”

    只恐众口铄金,季青云拧了拧身子,竭力为自己辩解“鄙人既臣与陛下,自当一心一意效忠陛下,至于这位大人口所说的旧情鄙人着实不太懂。鄙人从政多年,向来不吟这等酸词”

    待说得旁人无话可接时,他又道“今日的朝堂的确是喜事连连。吾皇乐,臣子自当乐其乐。得见吾皇大悦,鄙人也打心底为之大悦”

    一旁闹得沸反盈天,有人却不动声色。

    李执始终都阖着眼,就这般隔岸观火。

    上头,漠沧君主终是发了话。

    “季爱卿心里既得喜悦,何必压抑着呢季爱卿若真觉着开心,那便开怀地笑出来让满朝文武都知道,爱卿此刻很开心得见君臣一心,有乐同乐,那时的朕,才是真开心”

    漠沧皇轻轻一问,像是在试探。“爱卿,觉着呢”

    这一回,漠沧皇是有心刁难了

    “陛下所言,极是”

    季青云收下举起的笏板,缓缓将头抬起,目光涣散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透着困倦。

    真没想到,他堂堂太师,竟有一天也成了勾栏瓦舍中,卖笑逢迎的神女。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让他笑,他又该怎么笑呢

    秦淮沦陷整整有二十六天

    这二十六天里,他从来没有过一丝笑颜,哪怕是假意逢迎的笑。

    他早已忘了,该怎么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众目睽睽之下,他举起头,仰天长笑一声。

    这一笑,笑得很酣畅,笑得丝毫不失自尊。

    那更像是对一窝蛇鼠火辣辣的嘲讽与轻蔑

    离季青云较近的人,听到那刺耳的笑声,顿起一身鸡皮疙瘩,有人索性将笏板暂夹腋下,腾出手将耳朵捂得紧紧的。

    没有比这更难听的笑了

    然而,漠沧皇似乎看得很满意,眼神在大殿之下一扫,以命令的语气笑着说“笑,都与朕笑”

    似惊雷。

    形势突变,那些宫女与太监早已吓破了胆,但君主声声催紧,他们也不得不略略地张开嘴,同那些大臣一般笑,可劲地笑

    一时间,金殿外炸出了一片笑声。

    金殿之中,群臣仪态尽失。

    等君主不再笑了,大殿中的笑声也星星点点地消失了,气氛陡然死寂。

    可偏偏有几个蠢货太监连带几个宫女,笑得差点合不拢嘴

    邱内官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龙升边缘,横扫着拂尘,嚷嚷道“别笑了都别笑了”

    龙升下,一个个噤若寒蝉,呆若木鸡。

    “庆国大典。”漠沧皇沉吟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方才经历的喜悦仿佛是前世的事。

    指头在龙座上随意地敲了敲,心中一番推算后,开口道“这庆国大殿便定在三日后吧”

    三日后

    闻言,季青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按照最初的预设,庆国大典,应当在两日后举行,理当在两日后举行

    所有的筹备皆是遵照最初设定的日期走的。

    他从未想过,漠沧皇会临时改变主意。

    这

    漠沧皇目光沉沉,盯了盯季青云,问“季爱卿可有疑虑”

    这很明显是漠沧皇设下的圈套。

    他此时若有任何异议,定会遭到暴露。

    “臣遵旨”

    漫不经心的声音继续传来。

    “对了,雨花台最后的成果如何呢之前工部将其大致构造的图纸呈到朕面前时,朕眼前便觉着顿时一亮,想着若能将之建出来,那又会是人间一大奇观吧嗯季爱卿。”

    漠沧皇好奇的眼神移向季青云,问。

    季青云有些心不在焉,他顿了顿,反应虽慢了一拍,但回答得很是从容。

    “回陛下,可谓是巧夺天工。”

    漠沧皇展了展颜,畅快地道了一句“好这般奇巧美景,也只有绝色佳人才可与之相配”

    继而吩咐“庆国大典当日,朕要同万民共看绝色佳人于雨花台上献舞此事季爱卿务必要早些操办,不得出任何差池”

    “臣遵旨”

    回毕,季青云端端正正地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怔怔地站在那里,被官袍罩着的一层衣服,早已湿透。

    他有些出神,像是化险为夷后的喘息。

    可他忽然又觉着,一场盛大的危机即将到来,这场危机似乎从一开始便存在

    上头,漠沧皇忽然下了一道旨。

    “传朕旨意,召护国大将军斯巴甲,于两日之内,回朝。”

    李执阖着的眼睛终于睁开,“陛下”

    “李太傅可有异议”漠沧皇问。

    “眼下天下未平,四方未定,北漠尚有凯旋军残余势力未彻底消灭,此时若召护国大将军斯巴甲回朝,恐怕不妥吧”

    李执忧心忡忡地说道。

    “太傅多虑了,等庆国大典一过,朕昭告天下黎桑划入我漠沧的版图之后,这天下自然就平定了。至于凯旋军残余势力无帅之军便如同一盘散沙,掀不起什么风浪且让他们负隅顽抗着吧”漠沧皇无所畏惧道。

    明面上说是说凯旋军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其根深蒂固的威名,听着总归要让人忌惮三分。

    略作思绪后,又传令。

    “此次镇国右将军多伦铎,有辱劝降使命,当贬但朕听闻多伦铎在此次袭杀凯旋军主将的过程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暂且让他留在北漠,接替斯巴甲统领漠沧狼骑,全力绞杀凯旋军,以此将功补过吧”

    这一次,君主显然提前有过一番打算。

    李执退了下去。

    就这般,无声无息地结束了与君主之间的复议。

    君主召斯巴甲提前回朝,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知道,如果这个人回来了,那么东宫所有的计划都将变得更加棘手。

    李执开始有些不安了,立在百官之中,他萧索的目光不禁朝季青云暗暗瞥了一眼。

    他觉着,他应该再试一试。

    东宫,东暖阁。

    石蹇,几个弹指前,方从望故楼的东风阁下来。

    很显然,昨日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已是太子殿下失踪的第九天。

    在过去的八天里,他几乎将秦淮踏遍。

    东风阁,是他每日必去的地方。

    他总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太子的传音花可以在天空出现一次。

    每逢晴天,他的希望便要大些。

    可结果却是意志力与耐力几乎要枯竭。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他走下去了。

    此时的东宫已不再是那时的东宫,偌大的东宫时时让他觉着害怕。

    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就像魔鬼妖娆的爪牙,总在某一刹那,将人胆颤的心缠绕得死死的。

    如今,也唯有眼前这座东暖阁,能给予他一丝喘息之机。

    置身其中,虽有物是人非之感,但往日那些熟悉的画面几乎历历在目,那些亲切的叮咛,那些巧笑嫣然,仿佛就在耳边,只可惜,已是人去楼空。

    兜兜转转折身到了殿下处理要务的案子上。

    若是殿下在,这会儿也该下早朝了吧。

    案上的灯盏灯油早已枯尽。

    他一顿翻箱倒柜,这才把灯油换上。

    微微烛光亮了起来,温暖充斥了整个灯罩子,连散发着的光都莫名透着淡淡的暖意。

    虽然不怎么亮,但光圈照着的范围却是恰到好处。

    从箱子里,他也拾起了一些零散的东西。

    有一张太子亲笔绘制的地图。

    被那游龙似的走笔吸引,他将地图于案上展开。

    是殿下所说的秦淮地形结构图。

    整颗心,空落落的。

    石蹇耷拉着脑袋仓鼠般伏在了案上,那小小的案子,倒成了他唯一可以缱绻的地方了。

    昏黄的光,柔柔地照在了他的脸上,同时也将他注视图纸的眸光,照得发烫。

    “殿下是否安好哎哎哎,奴才这就为您去传太医。”

    “不可你且退下”

    “哎哎哎,奴才不会走远,奴才就在这里候着殿下,静听殿下吩咐,还望殿下多加保重”

    孤灯下,他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

    石蹇睡着了,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