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神外门诊办公室。
胖乎乎的中年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的这份出院小结，末尾的签名还是那么飘逸。他跟那小子说过多少次了，苏字右边的那一点不要跟和字的一撇连起来，这么多年居然还是不改。
“程薇”，男子抬起头，“复查造影对吧？”
“对。主任，请问这边排队要等多长时间？”程薇问。
男子想起昨晚收到的微信，强忍住笑意，“床位说不准，你不如回南京复查，来回奔波也辛苦，你要多注意休息。”
白秀珍一听要回南京，这趟岂不是白来，“主任，我们就想在上海复查。”
男子干脆地说：“没问题，年前的床位已经约满了，只能到年后。”
“薇薇，要不就等到年后。”白秀珍想起小雅的嘱咐。
看出程薇的犹豫，男子说：“你上次造影的那家医院不错，实力雄厚，没必要到上海来排队。造影是常规检查，介入也是常规手术。我看了你上次的片子，你那个血管瘤很好做。你看你头疼这么厉害，早点复查吧。”
去上海转了一圈，程薇又回到原点。白秀珍决定认命，上天注定这样的桥段原来是真的。
安林既愧疚又焦虑，程薇过来住院，这几乎到了不得不向苏和坦白的时刻。他也可以装聋作哑，坚决不认。
“主任，你下周要出差吗？我怎么记得你的年假还没休？这个季节机票好便宜，正适合旅游啊。”安林想着，如果复查的时间恰好某人不在，岂不皆大欢喜。
突如其来的关心，苏和没有觉得很感动，“小安，程薇预约住院的事，交给你我很放心。”
“啥？主任，你说把谁的住院交给我？”安林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苏和好笑地看着安林，这小子合着程薇又在商量什么事，他不打算拆穿。“你师母的名字，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安林夸张地瞪大眼睛，“师母要来住院？她不是去上海了吗？”
“那边看病那么难，哪有我们这里方便。这事你亲自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苏和的眼里带着笑意。在安林看来，大有狼看到猎物的那种兴奋，他觉得自己一定漏掉了什么。
回到南京，程薇再次踏进医院。她几乎是硬着头皮走进苏和的门诊室。
安林将左右的实习生给打发了出去，他掩了门。
苏和问：“上次的住院我们有记录，那就从上次出院开始说吧，这两年你都出现过什么症状，有没有接受什么治疗，或做过其他手术之类的……”
程薇心虚地回道：“最近有反复出现头痛，所以想复查。”
“确实应该复查，有床位我们会尽快通知你，今天先把住院证给你开出来。”苏和唰唰几笔，在打印出来的住院证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拿过住院证，程薇用围巾遮住口鼻，准备闪人，却听见他说：“晚上赏脸一起吃饭？”
程薇看着这张帅脸，朝自己身后看了看，“你是说我吗？”
见苏和点头，程薇理智拒绝，“苏医生，这太客气了。后面我可能还有需要您关照的地方，应该我请你吃饭才对。”
苏和抓住重点，立即答应，“好，就这么说定了，不如就今晚。”
程薇眉眼弯弯，敷衍道：“请苏主任吃饭，乃是我的荣幸。可今晚我家里有事，不如改天。”
如果不是因为这身白大褂和所处地点，苏和一定会将人直接拉走，他太了解程薇的个性。
“改天不好，俗话说趁热打铁，不如今晚。”
“主任，您这么忙，改天就好，我真的不着急。”
站在门口，安林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小声嘀咕道：住院看病，主任请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科都这么干。实在听不下去，安林将下一位患者领了进去。程薇向他投来感激的眼神，而这一幕恰巧落进苏和的眼里。
安林心里哀嚎着，今晚惨了。
住院证上留有程薇的手机号码，苏和存进了手机。
晚上，程薇毫不意外地接到了苏和的来电。
“白姐，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会稍微晚一点回来。”程薇说完，心虚地跑出门。
苏和没有带程薇去小酒馆，而是他们常去的一家烧烤店。
程薇尴尬地坐在苏和对面。小雅说她长得像苏和的前前任，而苏和的前任又长得像他的前前任，所以面前这位喜欢的款型都是一类。偏偏她还跟前任重名，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苏主任，你想吃什么，请随意，今晚我请客。”程薇尴尬地挪动凳子，错开了苏和的直视。
“我感觉，这两年你过得还不错。”
程薇“嗯”了一声，看来上次住院他们见过。难得他还记得，估计能记得也是因为像他的前前任。“苏医生，我这次住院主要还是想复查，手术的话我需要慎重考虑。”
“这一点你放心，你不同意手术，没人敢给你做。我上次碰到郑青城，他说你暂时住在他们家，你现在还住那里吗？”
程薇咬着下嘴唇，他和郑青城认识，难怪小雅对他的事情那么了解。“跟小雅离得很近的一个小区。”
苏和笑道：“真羡慕你们的感情。”
“嗯，主要是因为我很懒，想摆脱他们照顾我儿子。”
苏和以为她是在找借口，好笑地看着程薇，“嗯，不错，还有个儿子。你先生做什么的？”
程薇语塞，她怎么知道。
“怎么，你家先生的事，你不方便讲？”
程薇打算豁出去了，说不定老郑早都跟他讲了。“不是不方便，而是我也不知道。我儿子是做的试管。”
苏和翻看菜单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你做试管生了一个儿子？”
程薇红着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干了这样的蠢事，还好最后很顺利。可儿子都生出来了，那能怎么办，我现在还要努力赚奶粉钱。”
苏和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说过不想结婚，但他万万没想过她会用这样的方式生小孩。“我愿意跟你一起养。”
程薇一惊，他愿意一起养，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儿子还是我自己养吧，奶粉钱我还是能赚够的，谢谢你。”
苏和闷着头，说不清心里翻滚着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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