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和与李佳琪启程回西藏，苏母特地赶来送行，带了一大包干货。

    登机后，李佳琪开启睡眠模式，连吃饭也提不起兴趣。细微的鼾声，均匀的呼吸，她睡得很沉。苏和见她抱着双臂，向空姐要了一床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待坐上去日喀则的大巴，李佳琪精神抖擞，而苏和则睡着了。李佳琪挪过身子，让苏和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有了支点，苏和舒服地做着美梦，没听见李佳琪低低的笑声。

    趁苏晓在睡觉，胡昊天拖着行李箱坐上去苏州的高铁。他准备在苏州待上一天，再从苏州出发。将行李放至酒店，胡昊天给程薇打去电话。程薇刚把画板铺开，听见胡昊天的声音很惊讶，她明明换了号码。

    胡昊天知道她的疑虑，解释道：“我到苏州出差，明天就走。这个号码是我找小雅要的，没告诉其他人。”

    程薇收起画笔，侧身站在镜子前。小腹微微隆起，仔细观察还是会看出怀孕的迹象。程薇换了一件宽松的格子衬衫，涂抹了一点润唇膏。

    两人再次相见，没了从前的热络。程薇看着胡昊天，不过几个月未见，他的皮肤晒黑了。下巴留了一小撮胡子，带着点瘪气，相较于从前，成熟稳重不少。

    “昊天。”程薇走到胡昊天面前，犹豫地喊着他的名。

    “你来啦。”胡昊天放下杂志，将菜单递过去，“你看想喝点什么？”

    程薇摘下渔夫帽，将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胡昊天这才注意到她剪了头发。

    将菜单放到一边，程薇要了一杯白开水。

    “不喝咖啡，还有果汁、奶茶，你要不要看一看，他们家糕点也还不错。”胡昊天打开菜单，热心地翻找点心。

    “不用，我刚吃过早点。最近，不太喜欢喝咖啡、奶茶那些东西。”程薇轻抚着小腹，言语温柔。

    “你别介意，我是厚着脸皮找小雅要的号码，绝对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胡昊天打开手机，递给程薇，他给她新号的备注是陈伟。

    程薇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确实不太想别人知道我的新号码。”

    胡昊天理解地点点头，“这点你可以信任我，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在这边怎么样，工作找到了吗？我听小雅说你把南京的房子卖了。”

    程薇轻抿嘴唇，小雅估计什么都告诉他了，还好自己有所保留。“没想过还要再回南京生活，房子留下来出租也很麻烦，不如卖掉，省去一些烦恼。”

    “这个确实，你可以在这边买一套小户型，尽量别给自己经济上的压力。”

    程薇嗯了一声，她的经济状况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是一件好事。

    胡昊天以为程薇在为房子的事情发愁，心里想了想，才说道:“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作为好朋友，我没有在你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很惭愧。”胡昊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讲，干脆扯到过去，毕竟那时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程薇摇摇头，以朋友的身份来讲，他对自己算是不错了。“有些事，是我不愿意讲出来，跟你没有关系。”

    胡昊天想起自己母亲做的事，耳朵开始发烫，“我还是想跟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的本意，希望你过得很好。”胡昊天的话是真诚的，她也相信他真的希望自己过得很好，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我也希望你过得很好。”程薇说完，自觉引开了话题，“你的宝宝怎么样？”

    提起静妍，胡昊天露出慈父般微笑。翻开手机相册，几乎全是静研，“她现在被我妈喂得胖乎乎的，与生下来的样子变化很大。我妈说她跟我小时候一样，爱笑，性子也好。还好不像苏晓，她脾气太坏了，我跟她除了吵架还是吵架。我经常出差，苏晓和我丈母娘都说不会带孩子，我妈不放心保姆，实在辛苦。”

    听到这里，程薇大致了解他目前的状态，她安静地听他吐着心中不快。从苏晓乱发脾气，不带孩子，到他们经常吵架、分房睡，再到苏晓父母闹离婚，以及苏老爷子去世。

    “苏老爷子去世了？”程薇打断道，她从苏和口中听来的苏老爷子，是个身体硬朗而健康的人，不想才半年的时间，可见世事是多么无常。

    “对，我这次回来就是参加他老人家的葬礼。”胡昊天说到这里，有些感慨。想起程薇的病，他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对了，我有东西想给你。”

    程薇看见封面上醒目的血管瘤图片，表情变得不自然，不过还是很认真地翻看了里面的介绍，这是上海的一家医院，她听苏和提起过。“昊天，这些资料挺好，谢谢你。”

    胡昊天听说她的血管瘤后，第二天就专程去上海找过同学，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来找程薇。“我前不久去上海出差，碰到一个老同学，你也认识的。他居然在交大附属医院读博士，我顺便了解了下，他拿了些资料给我。他跟我说，预防性手术后过半年就好了，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以后只需要定期复查，生活上注意点就好了，你别太担心。“

    这些话苏和与她说过无数次，她现在确实不担心，只想把肚子里的宝宝顺利生下来。“嗯，我暂时不打算处理，想再等等。”

    “上海离苏州很近，要是你怕没人照顾，我可以请假，小雅说她也可以请假。况且这个手术，现在已经非常成熟，基本是百分百的成功率。你睡一觉起来，手术就做完了，第二天就能自己下床活动。”胡昊天说得有些迫不及待，他这次来，主要还是想劝她做手术。

    “昊天“，程薇柔和的嗓音，让碎碎念的胡昊天停顿下来。

    ”我现在生活很健康，也没有剧烈运动，不会破裂的。”程薇的眉头有些紧锁，显然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

    胡昊天顺着她的话，妥协道：“是，你可以慢慢考虑。“见那弯眉慢慢舒展，胡昊天松了一口气，“我的意思，你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你如果手术，我跟小雅都会来的，还有手术费的事，我能帮你解决，你放心。”

    程薇有一瞬间的恍惚，可惜也只是一瞬，“你那么忙，还有一大家子要照顾，我这边，自己能搞定。真要手术，我会叫小雅，再请上护工。”

    “一大家子”这几个字钻进胡昊天耳朵里，变得很讽刺。他看见程薇脸上勉强的笑容，想起苏晓与自己母亲对她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连道歉都失去勇气。如果早一点知道真相，他不会遇见苏晓，她也不会认识苏和。这样的错过，到底是谁的过错？

    “昊天，要不要早一点吃午饭？”程薇摸着小腹，肚里的人刚踢了她两脚，估计是饿了。

    胡昊天拿起公文包，率先站起来，“你想吃什么，要不我们一起转转，然后定下来去哪家。”

    宽大的衬衫套在程薇身上，将她身材显得更加纤细。商场人很多，程薇下意识护住腹部。胡昊天如果稍一低头，便能注意到程薇的变化，可惜他只顾前行。

    与胡昊天分别后，程薇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一觉醒来，手机已被打了个底朝天。程薇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心里有些害怕。如果是传销、诈骗之类也不至于反复多次打过来。可她认识的人那么少，这会是谁？将这个号码标记后加入黑名单，程薇将这件事抛至脑后。

    第二天，程薇收到一个座机打来的电话，对方说：“请问你是程薇吗？”

    程薇“嗯”了一声。

    “我是周庄古镇梦里水乡民宿的工作人员，前段时间您在我们这里住过，是不是有画过一幅画。”

    程薇继续“嗯”了一声。

    “我们有位住在这里的顾客，看见那副画很感兴趣。说他那里需要插画师，想跟你沟通一下这件事。”

    程薇记得那副素描，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现在的诈骗术这么高明，她才不会轻易上当。“谢谢，我不感兴趣。”

    挂断电话，程薇继续将这个号码加入了黑名单，这件事很快便被她抛至脑后。不过，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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