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刚从医院出来，忍着不适又去了康复医院。昨晚中介打电话说，有个买房的客户很中意她这套房，如果价格上能优惠点，明天就可以签合同。这套房是林月母亲的，如果不是为给林远凑首付，她不会急着卖掉。自从林母脑出血清醒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林月提着水果和牛奶走进病房，护工正在给林母喂苹果。

    看见自己女儿，林母推开护工的手，大声招呼道：“你来了，过来吃水果。”

    林母八十岁高龄，脸上布满皱纹和老年斑，她咧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假牙。护工将手里的水果递给林月，自觉走出病房。林月将切成小块的苹果喂到林母嘴里，凑到她耳朵的助听器旁，轻声说：“妈，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要商量啊，你说什么事。”林母虽已行动不便，可大部分时间头脑是清醒的，她嚼着苹果等林月说给她听。

    林月握住母亲的手，低着头，“妈，小远马上就要博士毕业了，我想给他付首付去城里买套房，没房没车的结婚不行，人姑娘现在都现实。”

    林母点点头，“你去买啊，买了娶媳妇儿。”

    “妈，你也知道我工资一直不高，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我想把你们单位分的那套房卖掉，再凑一点。”林月说这话时是深感内疚和惭愧的。她上班那么多年，都没有存到一笔存款。这是因为当初带着林远嫁过去时，对方也有个儿子，双方当即挑明了要财务分开。除了与前夫共同出资买房，她赚的钱基本都用在林远身上了。她现在住的属于夫妻共有财产，他不同意卖掉，那这套房也卖不出去。林远今年33岁还没开始赚钱，她想凑首付，只能卖掉母亲那套房。

    林母听懂了女儿的意思，点点头，“你卖吧，留着也是给孙子的。”

    有了母亲的口头同意，林月放心了。

    第二天，中介安排下买卖双方在店里见面，两人就价格问题再次进行了协商，考虑到对方是全款，最后以76万成交。签完合同，付完定金，林月盘算着手里的钱。苏父那边如果再出20万，呢可以付五成首付买一套60平小两居。

    过户的时间选在了一周以后，林月推着母亲来到房产交易中心。等到签字那一栏，原本开开心心地林母突然就不开心了，死活不肯签字。林月哄了半天，只能作罢，过户时间继续推迟到下周。可不等两天，林母突然去世了。

    林月一边给母亲操办丧事，一边办理遗产继承的事。林远跪在墓碑前嚎嚎大哭，那声音被风传得很远。林月担忧地看着这个还没成熟的儿子，对苏父的嫉恨更深了。

    办完遗产继承和过户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等到林远面试完博士后招聘，林月约了苏父见面。

    在他们重新建立联系之前，苏父时长想起那个温柔胆小的林月。他们在学校图书馆相识，那时的林月梳着两个辫子，清秀的脸庞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一说话就脸红。相比之下，苏母强势的性格和雷厉风行的做事手段显得剽悍。苏父喜欢小家碧玉，至于苏母这样的女强人他从来没想过能搂在怀里宽慰。以至于这么多年，苏父在旁人看来更像是苏母身后的男人。

    一开始，苏父对林月的见面要求表示拒绝。等到林月强势地说她可以自己去他办公室，苏父答应了。对于见面的地点，苏父主动要去自己开车去她家。

    苏父不敢真的自己开车去，按林月发来的地址约了网约车。到了林月家附近，他预定了一家茶馆的包间。

    三十多年未见，苏父对重逢已不报任何美好的期待。林月一身运动装扮，带了鸭舌帽，稍显年轻。可脸上的皱纹和憔悴却不是粉底可以掩盖的。苏父绅士地伸出右手，“你坐吧。”

    林月看着苏父，她的不幸生活这个男人要负一半的责任，另一半在她自己。“苏教授别来无恙，听说你跟刘玉宁混得不错，你们儿子也在大医院上班。”

    苏父扶起眼镜，掩盖内心的不适，“你看起来也还不错。”

    “是吗？不知道苏教授哪只眼睛看见我过得还不错，不过你母亲当年的选择是对的，刘玉宁确实比我强。”

    苏父不清楚林月说这番话是何用意，只尴尬地笑了笑。

    林月见他不吱声，从包里拿出一个蓝色文件夹，“这是林远的出身证明，如果你对他的身世有疑惑，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我没有任何意见。”

    苏父打开文件夹，认真翻了翻，“我相信你说的话，也相信林远就是我的儿子。”

    “从前你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确实是我的原因。可现在既然你知道了，那你也该尽你做父亲的责任。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就是工作和房子的事。我这边有点钱，你那里出二十万，这点钱凑个首付。至于工作，博后出站了看你怎么安排。”

    林月说的这点要求确实不高，苏父叹了口气，“林月，林远工作的事我会尽心尽力。只是，家里的钱基本都在刘玉宁手里，我手头上也就十万块，这我可以立即转给你。买房首付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你确实需要想办法，我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林月吸了口气，眼里泛着泪花。

    苏父以为她是为首付的事担忧，安慰道：“你别太担心，我尽快想办法。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希望他太辛苦。等他办理博后进站，就有收入了，我们学校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也有五险一金。”

    “行，那你先把那十万块给我，我明天就去看房。”林月的伤心只有一瞬，毕竟时间真的不多了。

    苏父拿出银行卡，递了过去，”密码我用微信发给你，你准备在哪里给他买房？”

    林月说出自己的打算，“太贵的买不起，我想找个老小区的二手房，装修还能看过去的，最好带家具家电。”

    苏父皱了皱眉，“你干嘛不给他买新房，哪怕装修简单一点，住着会舒服很多。”

    “装修太耗时间，我怕来不及。”林月将苏父手里的银行卡装进钱包，“我还有事，先走了，钱的事拜托你了。”

    “等下，你说什么来不及？”苏父察觉出她的异样，林月不会是这样慌慌张张的性格。

    林月将包斜跨在胸前，压低了帽檐，“没什么，我怕他突然说要结婚，到时候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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