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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内应
    “枢墨白——这不是他的真名。江湖中人多不用真名,有的是不好说,有的是不能说。”

    “比如,他不能说他以前是个刺客。而且他有个弱点。”

    “其人重情,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

    身后有箭芒万点,又有炮火轰鸣,一行人黑夜中急急奔逃,好不容易躲进山中,枢墨白挥手一剑,杀了那漕帮的李帮主。

    “盟主你……”

    杨回惊愕,不知所措之际,枢墨白抬手撕下尸体上的一张面皮。火折子微弱的光照出一张陌生的脸。

    “是替身,不用再带着他了。之前只为唬过盐帮围兵,现在他没用了,就无需再带着他了。”

    杨回反应过来“嗯?!如此说来,漕帮盐帮各有一内应,其中一个是黄二狗,还有一个内应……会是谁?!”

    枢墨白轻叹“不在现场,多说无益,走吧。”

    ……

    “他……”于镜娘貌似忐忑,时不时抬头向门外张望。

    外面的炮火声小了,也远了,可见他们是逃出去了。

    宋飞鹞提醒她“他没那么容易死,但也不一定能逃出生天。你现在才心生不安,太晚了。”

    “你以前就认得他?”

    “其实不认识,是听别人讲的,”她拖过一张凳子,拍了拍,“你想听吗?来,坐。”

    “不用了,我不想听。”于镜娘回绝。

    “是不想听,还是不想了解?”她的反应全在宋飞鹞的意料之中,“是啊,刺客杀人,从不了解目标,因为越是了解,越是容易下不去杀手。”

    “他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有什么相干。”她还在嘴硬。

    “他把你留下,就是不忍看你死。他很看重你。”

    “……”

    好不容易,于镜娘的面上可算有了一丝动容,但这一点点转瞬即逝,她的态度又冷了下来。

    “但你却做了漕帮的内应。为什么?”

    宋飞鹞说出了一个事实,她很笃定,于镜娘也并不慌乱。

    “你如何发现的?”于镜娘问。

    “我不用发现,两帮能来到此地,会对枢墨白完全不设防吗?可是在场的有那么多武林高手,指不定都心在天下同盟会,一旦反水对两帮不利可怎么办呢?于是干脆,无论是不是,一律策反,能拉几个是几个,剑神无名是一个,你就是第二个。”

    于镜娘又沉默了。

    宋飞鹞竖起一根手指,向她晃了晃“你在我面前,没有必要隐瞒。”

    “没错!但只是今晚……”

    “哦?”

    “其实那日捉到吴全之时,我前往杭州知会天下同盟会,路上就被漕帮之人拦截游说。但我没答应他们。”

    “可为什么你又改变主意了呢?”

    于镜娘飘忽不定的目光逐渐坚定,这是个相当容易说服自己的人。

    “是因为……晚间我亲眼见剑神无名与漕帮之人窃窃私语,我就知道不好,然后我见到了盐帮张帮主,他虽然不会武功,但他说得对,盟主这样的人,注定将成强弩之末……”她说得有理有据,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宋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虽则盟主身边有那么多高手,又有民间诸多百姓簇拥,但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可不可靠、能不能用,你我都看见了。他有宏愿,但没有实权和后盾,以后能给我的实在太少,我在他手底下终究做不成大事的。”

    “你就为了这个背叛了他?”

    “非亲非故当然是将来的利益为先,盟主对我是好,可光学着当好人有什么用……”她的神色忽黯,“这世上,好人最易不得好死——我只能先关心我,顾不了其他人。同为女人,你应当理解女人生存在世本就不易……”

    宋飞鹞不置可否“遇到难关就用性别挡驾,可是懦弱的举动。”

    于是,她便知道宋飞鹞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了。连日来面对那些武林高手,她很清楚,做不了朋友就只能做敌人——她握紧了手中的剑,这是个戒备的姿势,随时待发!

    “你现在全都知道了,想杀我为他祭血吗?”

    宋飞鹞屁股不挪地占着椅子,悠然地端起桌上的茶水“他还没死,跟我也谈不上交情,我干嘛要为他

    杀你?”

    “那……”

    外面的吵嚷越发小了,她指了指外头,提醒于镜娘“你走吧。现在走,很安全。”

    “啊?”

    于镜娘一愣,没想到宋飞鹞会这么说。

    “若是以前,你这种吃里扒外自私自利的小人,我一定亲自把你毙了。但那是在北越,这里是南祁。”然而她向她抚掌,道出了她的缘由,每句都在骂人,“我衷心希望,如你这般的人,在南祁遍地开花,最好人人都是,那我北越的大军一举南下,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了么。”

    即便不服气,于镜娘也只得认了。谁叫她晓得宋飞鹞的能为,真要较量,对方只要一根手指头,自己就死了。

    “我数十个数,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一……”

    “哼!”

    没等到数到二,于镜娘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而一直被支到屋外的柳怀音终于能进来了。他的眼角已经不红了,但表情也谈不上松快。

    “大姐,你真放她走了?”他有点不满。

    “那你去把她留住啊,留住她,宰了她。”

    “不要,我不要做这种事,”他垂下眼帘,因听到她们方才的对话而不安,“你……刚才都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吗?”

    “你想说什么?”

    他支支吾吾道“南北一统……你……”

    她一巴掌拍向他的肩膀“小伙子,还是那个问题,如果北越的大军南下,你会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太遥远了……”

    “不遥远,说不定明天,说不定后天,这种事是吃不准的。而你现在,可是皇上。皇上是要主持大局的。”

    “会死很多人吗?”他头一个问这个问题。

    “打仗总会死人的。”

    他瑟缩了一下。

    “‘为了你们的大局,牺牲在所难免’,”他路苦笑道,“就像我师兄们那样,是吗?”

    “是。”

    这是个斩钉截铁的答案。显而易见,一场战事,牺牲最多的,正是千千万万如他一般的普通人。那些操控大局的上头人高高在上,才不会看下面的尸骨多那么一眼。

    “大姐……”他想了想,提出一个要求,“我想见一见吴全。”

    ……

    “可恶!明明只要撑过今晚,南祁便能尽在掌握,万万想不到黄二狗那个老贼,到底是做了叛徒!”

    几人逃到一条溪边,好不容易暂时摆脱追兵,可以歇歇脚,平顶翁啐了一口,为这一次的功亏一篑而万分惋惜。

    “掌握南祁?异想天开。”张帮主被点住穴道,即便如此,他还是保持住了帮主的风范。

    平顶翁气不打一出来,向他骂道“是你们只知龟缩!明明曾经北方偌大疆土唾手可得,只要武林同道团结一致一气攻入,便能一统中原。谁知就被你们拖了这许多年,如今他们军火齐备,我们反倒处处受制,只能寄希望于南北和谈再静待佳机……”

    张帮主不冷不淡地提道“杨翁啊,和谈是用庚子长炮互相瞄准着谈的么?”

    “是又如何!北人有的南方也要有,现在大家都有炮了,谁怕谁!”

    杨回闻言蹙起眉头“那也不是,和谈为上,若能泾渭分明互不侵犯,才是最好不过。”

    张帮主转言道“枢墨白,你的意思呢?”

    先下情景,双方身份已成浮云,倒成就了一次互相坦诚相待的良机。

    “能用最少的牺牲换来两地长久的和平,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枢墨白道。

    “和平……呵呵,如此僵局,哪能做得了长久之计。”张帮主嗤之以鼻。

    “所以中原一统势在必行,”枢墨白郑重向他的阶下囚拱手,“若是张帮主肯退让成全,枢某定当为大祁的天下尽心尽力!”

    “哈哈哈哈……”张帮主听罢一边长笑一边摇头,“一件事,三张嘴就是三个意见了,你们连自己人的口径都统一不了,还想一统江山?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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