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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辩驳
    11月27日,上午9:10,车戊辰的住所。

    作为临沂本地人,车戊辰在这里自然是有个家的,或者说曾经有过一个家。

    家之所以为家,是因为有家人的存在,但车戊辰在这世上已没有家人,所以,这里如今就只是一个住所而已了。

    嘀dashdash嘀dashdash

    门铃声响起时,车戊辰刚好在客厅里举哑铃。

    他放下器材,几步便行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随即就打开了门。

    又见面了,车探员。门外,是面带微笑、西装革履的斯克拉姆。

    早上好,中尉。车戊辰的态度,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平静得让人瞧不出半点情绪。

    因为车戊辰昨天已经答应了随时可以协助斯克拉姆的调查,所以两人几乎没说半句废话;打完招呼后,他们就直奔主题,一同出发了。

    二十分钟后,两人驱车来到了那位于郊区的阳光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

    此时,这栋建筑的大门外已经拉起了黄线,四面的围墙边也都派了警员站岗;在那大门对面的街边,停靠了多辆贴着罚单的采访车,几十名来自各个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宛如一群蹲在路边的非法打工者,在冷风中默默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工作。

    斯克拉姆和车戊辰的到来,无疑让这些记者很是激动,但他们涌上前来的步伐,却被警员们拉起的人墙所阻挡了。

    请留步,请问你们是案件相关人员吗

    请问你们是谁是来自哪个部门的调查员

    请您发表一下对于这件案子的看法可以吗

    纵然受到了阻拦,记者们还是踮起脚尖、伸出无线麦克风、高声喊着问题;摄影师们也是扛着长枪短炮,一阵闪光灯招呼。

    不过,斯克拉姆和车戊辰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对这种阵仗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两人只当那些记者是空气,自顾自地便走进了案发现场。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次的意外介入,至少已经挽救了一个人。在通往一楼正门的那一小段路上,斯克拉姆忽用攀谈的语气对车戊辰道。

    谁车戊辰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自己也在思考着答案。

    呵斯克拉姆笑了笑,当然是张警官了。

    他这话,车戊辰一听就明白了。

    前天傍晚,若不是车戊辰这个巡查官征用了张警官的摩托和枪、立刻奔赴现场,并作出了第一手的处理那么,张警官势必会按照以往的经验、慢吞吞地赶来。

    假如事情这样发展,事后媒体一定会用报案时间和警员抵达现场的时间差大做文章;毕竟这种容易引起纳税人不满情绪的社会新闻是很容易成为热点的。

    最后,为了平息公众的怒火,官方必然得推一个人出来背锅;不用说也知道,这个人就是老张了

    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到处都能查到过往记录和照片的世界,除非你达到一定级别,可以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加密,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不仅是职业生涯、乃至今后的人生恐怕都得完蛋。

    然而,由于车戊辰这个fcs高级探员的介入,使得关于本案的绝大多数细节都成了对公众保密的机密;警方可以以此为理由,理直气壮地不向公众透露任何信息。

    就算媒体为了博眼球瞎编乱造一些东西出来,并成功引起了民愤,这个烫手的山芋也可以甩给fcs去捧至少临沂当地的官员们不用担心自己的仕途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了。

    也许吧。数秒后,车戊辰开口应道,但这也不能说是我的功劳,因为我主观上没有想过要帮他;我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和个人理念,看不惯有警务人员在接到公众的求救后摆出一副事不关己、不紧不慢的样子,所以就出手了。没想到还真就撞上了大案只能说,是张警官的运气好。

    呵不愧是精英呢。斯克拉姆闻言笑道,无论责任感还是执行力就是跟抄罚单的基层人员不同啊。

    两码事。车戊辰道,这跟阶层无关,只是在一起个别事件中,我和他的个人差异在结果上被体现了出来。我们也可以换一种角度来看倘若这又是一次squo报假警rsquo而已,那结果就是我多管闲事、小题大做了不是吗

    两人说话之间,已穿过电子门,进入了一楼走廊。

    此时,走廊里的尸体,都已被处理掉了;三十一个人头,分别被三十一个空荡荡的裹尸袋装走,还有三十一桶尸卤,也都分别贴好了标签,跟着配套的头部一块儿被运去了验尸房。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年代,已经有了非常先进的便携式液体抽吸仪器,要不然警方可能得用拖把和抹布才能顺利采集地上的尸体了。

    总之,现在走廊上的秽物基本已清理完毕,剩下的就是标明尸体位置的粉笔线;这个案发现场的线若是让不明情况的人来看,肯定会觉得很莫名。普通的案发现场,线都是画出一个倒在地上的人的轮廓,而这儿的地上则画了一个个边缘不规则的大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大型的史莱姆呢。

    一百五十余名病人以及汤教授本人统统不知去向,警方已在全市展开搜索这个你从新闻上估计也听说了,咱们来说点新闻里没报的斯克拉姆一边引着车戊辰往里走,一边说道,那些死者的身份,前天夜里就已全部查明了;三十一人,不分男女,全部都是这里的舍监哦,也可以说他们是squo老师rsquo、squo医生rsquo他顿了顿,看了车戊辰一眼,再道,呵听起来有点乱是吧简单说明一下你就懂了他紧接着就解释道,在这个中心里,其实squo职务rsquo和squo称谓rsquo没有什么意义,叫squo医生rsquo也好、squo老师rsquo也罢,主要是为了应付外界、以及方便管理;以我从病人家属那里得到的情报来看这里与其说是一家治疗机构,不如说就是个微型的王国,王国里的人可以简单的分为squo国王rsquo、squo国王的走狗rsquo和squo贱民rsquo三种。

    这些你不用跟我说,我很久以前就在媒体上看过关于这个中心的报导了。车戊辰道,虽然都是些粉饰的宣传,但本质是怎么回事儿,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能看出来。

    好吧,那我就不跟你科普了,接着说案情斯克拉姆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接着道,除了三十一名舍监之外,还有五名在食堂工作的人员,其中一人是负责承包的老板,另外四人分别是厨师和帮工。

    案发后,警方已迅速找到并控制住了除老板以外的四人。经过询问得知,在案发的前一天,老板忽然让那四名员工带薪休息一天,原因不明当然了,他们也没多问;本来就是白给的假期,要是问多了,被老板回一句squo问那么多干嘛让你休息反倒不爽了是吧那你明天还是来吧rsquo岂不是作茧自缚么

    那老板人在哪里呢车戊辰对斯克拉姆的后半段话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在对方把话题越扯越远之前插嘴问了一句。

    嗯这一瞬,斯克拉姆眼神微变,狡黠地瞥了车戊辰一眼,这你可就问到点子上了他微顿半秒,用神秘兮兮的语气接道,据那几个厨师和帮工所说,这个老板名叫squo张三rsquo,是的张三的张,张三的三。我们在矫正中心的档案里,查到了张三的squo承包公司rsquo地址,可到那儿以后,发现那个地址是假的;他留下的手机号码,我们打过去时,也已经是空号了顺着号码注册的线索查下去,也是死胡同。

    至于他的住所没人知道,也没人拿得出他的照片来;他的员工都说是在职介所门口直接被他搭话并雇佣的,简单聊了几句、交换了名字和手机号之后,第二天就被拉去上班了。

    监控录像呢车戊辰的反应很快,他即刻就提出了可能的突破点,这个中心的所有公共区域都有监控,食堂也不例外,还有附近街面也都有录像,他每天上下班,总归会有被拍到的时候,只要让他的雇员辨认一下

    这些警方也已经去做了。斯克拉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回道,我们的确是从监控录像中确定了张三的长相,并且通过面部识别程序的搜索,列出了所有和这张脸比较相似的公民的数据但经过对比后发现,资料库里面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

    这么说来车戊辰沉吟道。

    没错,那是一张squo假脸rsquo。斯克拉姆道,至少在联邦的资料库里,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至于他的名字是不是叫squo张三rsquo那已不重要了,我们姑且就这么叫着好了。

    没有squo身份rsquo的人吗车戊辰道,这倒也说得通了他若有所思地念道,假如这个squo张三rsquo是squo反抗组织rsquo成员的话,那他是个squo能力者rsquo也不奇怪吧

    是的。斯克拉姆回道,现阶段,此人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因此,警方的专案小组也是以他为首要目标铺开资源进行调查的。

    他们对话至此,已然来到了五楼。

    这一路上来,他们都没有在其他楼层停留过,沿途的电子门也都已被调成了可以自由开启的状态。

    斯克拉姆就这么带着车戊辰直接来到了五楼的监控室里,站在了操作台前。

    那么接下来,咱就说说监控的事儿吧。斯克拉姆讲这句时,毫不避讳地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了车戊辰。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车戊辰道。

    可以。斯克拉姆还真就直说了,我怀疑你。他停顿了两秒,我怀疑你是这件案子的共犯。

    此话怎讲车戊辰被当面指控,却还是平静如故。

    二十五号晚上,当第一批警员赶到这栋建筑门口时,是19:32,那会儿你已在门口等着了。斯克拉姆道,根据你的证词,你赶到这个现场后,立即就展开了搜查,并于19:25分用五楼监控室里的电话报了警,且报警后立即又回到了建筑物的大门口,等待警方的到来到这里为止,你没有什么异议吧

    没有。车戊辰回道。

    好。斯克拉姆又道,你还说,在整个搜查的过程中,除了厕所隔间的门板、和监控室的电话之外,你没有碰过任何现场的东西对吗

    此话出口之后,车戊辰竟是犹豫了。

    不。车戊辰道,我还碰了他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斯克拉姆侧后方的控制台,那个控制台。

    什么斯克拉姆的表情和语气都变得冰冷、且咄咄逼人,你现在是在翻供吗

    不。车戊辰又否定道,这可不是什么供词,我也没必要向我上级以外的人任何所谓的squo口供rsquo。他顿了顿,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他微微转过头,看向了监控台,前天晚上,我报警之前,查看了监控录像,而且是特意戴着手套操作的,为的是不留下指纹。

    为什么你没有跟警方说这事斯克拉姆追问道。

    因为这不符合调查的程序,若我对警方说了我的这一行为就会留下书面记录、授人以柄,给fcs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车戊辰还是显得很冷静,丝毫没有被紧逼的感觉,反倒是对方的神态看着比他还着急。

    哦事到如今你倒在意起squo程序rsquo这种事来了斯克拉姆冷笑道,就一个在街上突然征用警用设备的休假中人员来说

    征用警员的枪和车,发现重大案件的现场,这是立功。车戊辰打断了对方,言道,到了现场之后,没有严格按照规定行事,这是留把柄。他踱了两步,这和我在不在意squo程序rsquo没有关系,我之前就说过了态度的正确与否,有时取决于结果。

    他的回应在逻辑上没有破绽,斯克拉姆也清楚这点,所以,后者很快又换上了一副假笑的表情呵那么,我能问问,你在这操作台前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查看了监控录像。车戊辰回道,而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查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从鼻孔往外出了口气,结果,和你们所知的一致,二十五日零点之后的所有录像都已被清除了;我和警方一样并未看到当日的录像。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因此,我也就更没必要把我看过录像的事特意跟警方去汇报了。

    那你又怎么证明斯克拉姆又道,你只是squo看rsquo了录像,而不是squo删rsquo了录像呢他舔了舔嘴唇,接道,若你是凶手的共犯,你们完全可以事先约定好,让凶手在指定的时间报警,而你则在那个时间点上,锁定一名离案发现场最近的警员,利用巡查官的身份截走他的任务,并第一个赶到现场,检查一下同伙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顺手将其掩盖,最后再上楼删掉录像,悠然地再报一次警

    恕我直言,你的推理能力有点差啊,中尉。车戊辰在面对这番指控时,竟是用评论般的语气回道,首先,如果我是共犯,且我的任务就是站在刑侦角度帮同伙检查现场有没有遗留证据的话我何必要以squo截走一名警察的任务rsquo的形式来到现场呢我直接来到现场帮他搞定不就行了这里是临沂郊区,又不是苏黎世,街上的摄像头我数都数得过来难道以我的能耐,避开所有街面监控并进入这栋建筑物会是什么难事吗

    这对此,斯克拉姆无言以对。

    其次,若我是本案的共犯,且负责的是squo善后rsquo工作,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让同伙使用这么显眼的杀人方式吧还有为什么我要让同伙报警啊车戊辰的反驳,字字都说到点上,弄成这样,铁定会把eas的人引来不是吗当然了,你也可以说,把eas引入局,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问题是我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车戊辰摇了摇头这就引出了第三点,也是你这番推理的核心漏洞动机。他微顿半秒,你说了半天,我的这些行为在常规逻辑上显然是站不住脚的,除非你给出一个特定的动机来将其补足然而,你却说不出这个动机来,因为他向前走了两步,近距离直视对方的双眼,我本来就是无辜的。

    这下,斯克拉姆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了,因为他的确是不怎么擅长推理;在eas亚洲分部,他算是个典型的武斗派,和眼前这位fcs的精英探员相比,玩刑侦破案、逻辑推演太欺负他了。

    事实上,斯克拉姆怀疑车戊辰的理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太靠谱dashdash仅仅是直觉而已。

    他就是觉得,这个fcs的家伙过于冷静了,而且其涉案的过程也有包含着太多巧合,这就让他感到有蹊跷,但具体怎么个蹊跷法他想不明白;方才的那番推理,也是他灵机一动说出来的,结果一分钟不到就被车戊辰全盘推翻,还推得有理有据。

    就在中尉在考虑着怎么下台时,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

    长官。一名警员的及时出现,给他解了围,您让我们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啊哦哦斯克拉姆赶紧凑上去,询问道,怎么样

    呃那名警员看了看旁边的车戊辰,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要不要我回避一下车戊辰自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查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不过他也不想让警员为难,故而如是说道。

    不用。斯克拉姆立即回了一声,并转头对那警员道,没事,有什么说什么。

    是。警员道,崔医生说,对车先生的心理评估是在五点四十分左右结束的

    哦斯克拉姆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还不怀好意地斜了车戊辰一眼,这就奇怪了啊他装出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车探员在诊所楼下遇到张警官时,是六点二十二分吧难道中间这四十几分钟你都在附近蹲点,等着自己的车超过停车计时器的时长、然后被人贴罚单吗

    呃长官。那名警员闻言,又道,我还没说完崔医生说,心理评估是在五点四十分结束的,但车先生离开,则是在六点二十分左右;哦,另外她还特意提醒我们,说自己诊所里的钟调快了十分钟,所以车先生可能会以为自己是在六点半左右走的。

    什么斯克拉姆道,那这四十分钟他在诊所里干什么

    崔医生还没等那名警员回话,车戊辰就开口抢道,除了是一位心理医生之外,也是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单身的、思想十分开放的女性他看向斯克拉姆,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否足以让您推理出那四十分钟的空白或者,您还需要我说得更具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