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74、我在金色的大门等你
    夏南把床上的被、褥子都抖开了,把衣柜、写字台都翻了个底朝上,她想:“他应该告诉我去哪里啊。”

    她冷静的坐在床沿,细细地想了想,她不相信爱德华会离她而去,更不相信爱德华会因为十万美金而见财起意。

    她穿上裙子,想去问问侍者,看他有什么话留下没有,一面发生误会。

    她刚要穿鞋,突然发现鞋里有一张纸,原来是一封信,是爱德华留给她的信:

    南:

    我走了,我将从你的生活里永远地走了。当然,十万美金我要全部带走。我给你留下了一千美金现钞在旅馆的帐房那儿,也许够你回国的一切费用。你自己回去吧!

    也许你要骂我、咒我。可是我骂谁、咒谁呢?生活逼着我这么干,我可以爱你,但是不等于不负于你。作为半个美国人,我还算是有良心的。

    你不要找我了,因为在美国这片土地上,一个人真要是藏起来,是找不到的,连警察也没办法。‘

    祝你一切如意!

    爱德华

    夏南真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不对,爱德华一直让她信任,他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可能这样呢?两个人朝夕相处,信誓旦旦,刚才,他还睡卧在我暖暖的被窝里;昨天,他还谋算着要同我一起回中国。

    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告诉她:爱德华是可以信任的。

    瞬息间,他怎么会因十万美金抛弃了爱情、友情和个人的信用,携款逃之夭夭呢?

    这是爱德华啊!一个人能伪装的这样天衣无缝,那世界还会有信任吗?

    夏南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报警吧?没必要。自己心爱的人,最信任的人,最崇拜的人逃跑了。还能说什么呢?多丢人!令人伤心!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让人信任呢?

    “铃……”电话响了。是谁来电话呢?不接!

    她站在那儿,眼盯盯地看着电话机,它不停地响着。

    “也许是爱德华?他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她头脑中立即出现这个念头。

    她拿起了话筒,是个女人的声音:“喂,是夏南吗?说话呀!我是程华。我就在六十二楼上的服务台前给你打电话。”

    夏南突然哭了,就像受欺负的孩子听到了亲人的声音一样,即刻流下了热泪。

    程姐,你快来吧!我还有一丝信念等待你的帮助,我还残存着生活下去的勇气……我等待着你。

    她在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她打开了房间的门。

    可是回过头,看到爱德华的拖鞋、扔在地上的睡衣、床上乱七八糟的被褥……

    霎时间,她又变得心灰意冷了。

    她面如死灰、瞪着一双失神的大眼睛,望着敞开的阳台的门,慢慢地向前移功着脚步。

    她一步一回头地向阳台走去。手扶着阳台的栏杆,首先看到的是远处浩瀚的海。

    雾沉沉,白茫茫。

    蓝天下,大海似乎不像平时那样汹涌澎湃,而是静静地、悄悄地横躺在那儿,吟唱着哀婉的歌,波光在不停地眨着眼睛,似乎望着她,舒张开那宽阔的胸膛在欢迎她。

    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起了。

    可是,她似乎看见她主演《吉赛尔》的那双橘黄色的芭蕾舞鞋,突然变成一对鸟儿在蓝天上划着美丽的弧线,在自由地飞翔;那优美的姿态、那和谐的色彩、那自如自由的形态,让她感到亲切、迷恋……

    是的,那双橘黄色的舞鞋被她落在北京舞团里的道具柜里,自从来到美国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吉赛尔》那双舞鞋,有时候,她做梦都梦着那双鞋,要知道,那可是她相依为命不可或缺的命运鞋啊……

    现在,她只想从这里跟着那双黄舞鞋飞向蓝天,飞翔大海……

    这时,听到了敲门声。

    是程华进来了,她环视了房间后,目光立即惊愕地射向靠窗的她,望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的夏南,程华喊道:“我来了,夏南!”

    夏南依恋地望了她一眼,却毅然地扭过头,什么都没说,说什么呢?毅然决然地向阳台外扑去,完成了她人生的最后一跳……

    程华一声令人肝胆撕裂的喊声:“不!不!夏——南……”

    程华乘坐的CA984航班的747客机刚从纽约起飞,望见了雄踞在纽约港那象征着美和自由的高达九十三米的自由女神像。然而,对于她来说,已失去了在地下仰望她时那种伟岸和宏大的气魄,她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从她的视野中消逝了。

    CA984从纽约飞往上海,中间还要在旧金山停机。

    程华和于雨在电话里约定,一起乘这架班机回国。

    于雨在旧金山登机时,程华一眼就瞧见了他手中捧着的小小的骨灰盒,那里面盛着的是夏南的骨灰。它一直伴随着于雨完成了在美国的学业。

    于雨向程华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了,然后,他坐到程华身边的一个空座位上了。

    本来,两个人应该有许多可交谈的话题,诸如,他在伯克利分校是如何攻取博士学位的;以及她回北京新的工作安排和打算;他和房东玛格丽特现在的关系如何……

    但是,由于他手中捧着的那小小的骨灰盒,一切话题都顷刻间从他们俩的大脑的屏幕中消逝了。

    飞离旧金山,机下就是蓝色而浩瀚的大海,不知为什么,她突然站起身,趴在舷窗上,想再认真地看一眼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夏南生活熟悉的地方。

    可是,机下已经是**一片了。

    太平洋连着中国和美国,美国和中国人民的心是相连的,可是巨大的心理差距却如深深的沟壑却一时难以填平。

    望着于雨怀中捧着那夏南的骨灰盒,她想起了美国犹太女诗人埃玛.拉扎鲁斯的《新巨人))中的诗句,它镌刻在纽约港自由女神的基座上。

    ……把你们那些人给我吧,

    那些疲惫的人,穷困的人,

    蜷缩在一起渴望自由呼吸的人,

    在你们富饶的岸边遭到不幸被遗弃的人,

    把那些无家可归、流离颠沛的人交给我,

    我在金色的大门高举着明灯!

    二0一六年十一月一日于北京电子版第一稿

    二0一七年五月六日电子版第二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