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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昭昭五个月大了, 躺着躺着就骨碌翻个身,翻完定要先瞅瞅娘亲,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盼望娘亲夸她似的。女儿又漂亮又可爱,宋嘉宁天天陪着女儿也不觉得腻, 白日精力被女儿占据,只有到了晚上,女儿睡着了,宋嘉宁默默地躺着, 万籁俱寂,思念的酸涩才会袭上心头。

    王爷这会儿走到黄河哪里了?桃花早开了, 黄河春汛,水势大不大?

    睡前老是惦记着, 晚上宋嘉宁做过几次噩梦, 梦见她的王爷站在堤坝上,远处突然洪水袭来, 她尖叫着要王爷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爷被洪水淹没, 滔天的浪潮转瞬涌到她面前……宋嘉宁猛地惊醒, 耳边是女儿哼唧的哭声,她伸手一摸,小丫头又尿了……

    乳母就睡在床下, 熟练地帮小郡主换上干净的里衣,收拾好了, 宋嘉宁将女儿抱到怀里喂。昭昭闭着眼睛狼吞虎咽,宋嘉宁无意识地拍着女儿,不知不觉又开始想王爷。王爷二月初离京,二月底来了一封家书,下封,大概要等到这个月底了吧?

    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林氏母子过来的时候,宋嘉宁刚推着女儿逛到百果园的樱桃林前。三月中旬,树梢的樱桃已经有泛红的了,宋嘉宁每天都要过来逛逛,今日发现那些樱桃更红了,宋嘉宁心中一喜,吩咐刘喜道:“叫人把树梢全红的樱桃都摘下来。”

    刘喜笑着点头,立即去安排。

    宋嘉宁抱出女儿,去得趣亭中坐着,低头逗女儿:“樱桃熟了,咱们给父王送去,让父王尝尝鲜。”

    昭昭眨着大眼睛盯着娘亲的唇,虽然不懂娘亲在说什么,但娘亲笑了,她也就笑了。

    那一瞬,宋嘉宁隐约在女儿酷似她的脸蛋上看到了一丝王爷的影子,再仔细瞧,又说不出哪里想。她低头亲女儿,娘俩正亲着玩,听说母亲弟弟来了,宋嘉宁喜出望外,立即将女儿放回推车,去正院见母亲了。

    看出母亲有事情要说,宋嘉宁让乳母弟弟在院子里陪女儿玩,她单独将母亲请到内室。

    林氏觉得吧,女儿作为一个王妃,不用搀和朝堂上的大事,但该知道的都得知道,因此先从赵溥回京一事讲起,给女儿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两朝元勋赵溥的功绩,其中略掉了赵溥与宣德帝的恩怨,只提赵溥与当朝宰相徐巍的仇。

    一个是前宰相,一个是现在的宰相,宋嘉宁如今虽然贵为王妃,却依然觉得宰相这样的大官离她很遥远,都像戏台上的人,所以母亲说的细致,她全当故事听了,反正都与她无关。直到母亲提到赵溥献给宣德帝的遗诏,宋嘉宁才心中一惊。

    太后遗诏,皇上驾崩后该把帝位传给皇叔秦王?

    可是,上辈子当皇帝的,是她的寿王爷啊。

    “安安在想什么?”女儿神色变化太明显,林氏压抑着惊喜问,她一直都觉得女儿没心没肺,只知道吃喝睡觉,去年女儿反驳睿王妃让林氏刮目相看了一次,难道女儿居然也看得懂皇位后的各种名堂?

    她能懂,还是因为郭伯言暗示的呢。

    “太后,为何要下这样的遗诏?”既然母亲问了,宋嘉宁就挑她最想不通的一点问道。

    林氏沉默,遗诏本身牵扯太大,她问郭伯言,郭伯言都没说,还叫她不用多想。林氏信任郭伯言,便也同样敷衍女儿道:“太后自有她的道理,总之那些都与咱们无关,娘今日来看你,主要是叮嘱你两件事。第一,你去王府或进宫了,听别人议论这些,你心里有数就行,别插嘴,第二,王爷下次送家书过来,你回信时,简单提句赵大人与遗诏,无需多说,家常为主。”

    宋嘉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母亲走后,宋嘉宁一边陪女儿玩一边走神,又回到了上辈子王爷究竟如何坐上龙椅的谜题上,左思右想,想的头都大了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宋嘉宁干脆放弃了,那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他当皇上,她就跟着沾光当皇后,他只是王爷,她就安心给他当王妃,只要王爷对她好对女儿好,他对旁人如何,她不在乎。

    “王妃,樱桃摘好了。”刘喜抱着一篮红樱桃进来,笑着道。

    宋嘉宁看着那篮樱桃,想到母亲的话,便觉得这个时候送樱桃不太合适,昨日宫里刚出遗诏,她今日就给王爷送樱桃,容易叫人怀疑她心急通风报信儿。有了决定,宋嘉宁让刘喜按照旧例将樱桃分成五份,皇宫、楚王府、太夫人那儿分别送一份,这是王爷定下的规矩。

    到了月底,宋嘉宁先收到了王爷的家书。

    一页宣纸写了半满,简单介绍了他这一个月的行程,宋嘉宁铺平舆图,对着黄河一带的州县,目光沿着王爷的足迹移动。说完行程,信也到了结尾:“这边一切安好,你与昭昭如何?勿念。”

    王爷口中只能说四个字,写信就没有顾忌了。

    宋嘉宁瞅瞅床上睡得甜甜的女儿,她铺纸研墨,写回信。

    送信的王府侍卫快马加鞭,一日过后,正要出发去观看当地百姓祭拜河神的寿王爷,及时收到了京城小王妃的回信。已经走到前院的赵恒捏捏那鼓鼓囊囊的信封,目光柔和下来,重新回到堂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信。

    宋嘉宁的信,一半是家书,一半是她画的画。赵恒先看画,五幅画,画的全是女儿。自己王妃作画的才学,赵恒若是夸赞,定是哄她的,但看着画上白白胖胖的小丫头,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他记忆中的漂亮女儿,可想象女儿穿着绣有梅花的小衣裳仰面躺在床上,想象女儿乖乖地坐在榻上,想象女儿趴在那儿回头看他笑……

    赵恒便归心似箭。

    五幅画赵恒从头到尾看了三遍,顾忌要出发了,他才暂且收好,然后拾起她的家书。她写的都是哄女儿的日常小事,若是这样的文章,赵恒可以一目十行,但她写的哪怕再琐碎,赵恒都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了。

    看到她提及赵溥与太后的遗诏,赵恒心中因为妻子女儿而起的温情,顿时化为无形。

    家书、画像全部装进信封,赵恒亲自将信封放到书房,神色如常地出发了,上了马车,车帘放下,赵恒才皱了皱眉。赵溥能进京,能有机会献出遗诏,肯定是先得了父皇的默许,也就是说,赵溥现在与父皇坐在一条船上。

    高祖在位时,赵溥有底气与父皇作对,现在父皇是君,赵溥讨好父皇还来不及,怎会支持皇叔秦王继承父皇的帝位?

    所以那封遗诏,根本目的是为了堵住百姓对父皇的猜忌,而不是为了支持皇叔。但如此一来,皇叔便成了百姓与朝臣们心目中的未来帝王,父皇既接受了遗诏,就得承认皇叔是储君。想到这里,赵恒眉头皱的更深。

    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绝不会心甘情愿将皇位送给他人,那么,父皇准备如何收回皇叔继承帝位的资格?

    赵恒与秦王没什么叔侄感情,他担心的不是皇叔,他只是怕他那位亲近皇叔的兄长……

    早知会出这等变故,便是黄河决堤,他也不会主动揽这差事,现在人不在京城,一旦出事,谁能劝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