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陈睿终于怒了！
先前由于万老头的崇高身份以及凄惨往事，他还尚存着一些敬畏和怜悯之情，起初万老头的刻薄批评，他权当是老人家脾气古怪、勉强忍耐，但现在万老头却公然抨击他的人品道德有问题，却是让他忍无可忍了！
“怎么？不服气？”万老头嘴角含着玩味的笑意。
“万老先生，诚然，在医术方面，我确实需要您老人家的指点，但在其他方面，我不希望你指手画脚的。”陈睿硬邦邦的回应道，若不是还念着这老人家的秉性还算刚正，他一早甩手而去了。
“你啊，难道就不知道忠言逆耳吗？”
万老头怅然一笑：“若不是不忍心看你天赋异禀、本性不错，却一步步走进歧途，我还懒得浪费口水！我说你道貌岸然、心术不正，在这年头，其实已经算不上什么贬义词了，瞧瞧你接触的那些人，又有几个不是这样的，为了升官发财，谁敢说自己没一些龌蹉卑劣的念头？”
闻言，陈睿再度被说噎住了，同时脑子也冷却了下来，
不得不说，万老头虽然话说得难听，但确实没说错。
在这物欲横流、蝇营狗苟的年代，有几个人能保持纯粹良善的初心呢？
纵观自己身边的人，下到母亲闫慧兰、林望，上到乔家父子、齐万春乃至许靖中，他们都有属于各自的立场、利益和目标，他们做的许多事，私心，必然在其中占据着核心位置！
至于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替黑帮非法行医的污点，也有为了名利去医治许老爷子、乔丰年，再让他们欠人情的龌蹉心思，真要上纲上线说自己是混蛋，倒也恰如其分。
“小子，你的很多事，我都清楚，归根结底，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个狗娘养的世道，你为了自己和亲人能在世道里存活下来，被逼得趋炎附势一些，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你在追逐名利的过程中，始终心存着良知的底线，已经很难能可贵了。”万老头重新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转移话锋，道：“但是，你如果要拜入我的门下，我绝不希望你再以私心作为行医济世的初衷，更不能容许你打着我的名头，在外头干一些攀高结贵的事儿，你懂了吗？”
“就是说，我若想拜你为师，以后都得做一个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圣人？”陈睿失笑道。
“那倒不至于，你还年轻，又有照顾一家子的重担，指望你彻底的无欲无求，那是绝不可能的。”万老头略微松了些口风：“我只盼着你能稍微把自己的私欲压一压，最起码，医者的本心必须恪守坚持，否则你今后在这大染缸里，迟早会迷失了方向，最终误入歧途！”
“说吧，还有什么要考验我的。”陈睿打算开门见山了。
“很简单，学艺先学德。”万老头用拐杖指着角落的书架子，道：“其实，现在我就可以教授你一些东西，指正你的那套针灸术，但咱俩并不存在师徒关系，我权当做件功德事，让世间多一个品德还过得去的名医，如果你还想多学一些本事，先将这些书全给看了，最后能记多少，我就教你多少本事。”
陈睿举目望去，只见清一色的国学书籍：《中庸》、《论语》、《孟子》、《道德经》等等。
“老先生，你该不会指望着这些书能度化我吧？”陈睿哭笑不得。
“当然不指望，也没指望你吃透。”
万老头眼中的醉意早已荡然无存，缓缓道：“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觉得背诵这些玩意没用处，但别忘了，这些儒家文化，才是咱们华夏几千年历史的灵魂精髓，能为一个人的一生培养起正确的品行，和近乎无限的发展空间。或许你现在只能死记硬背、读不懂意思，但不打紧，有了这个底子，等你的经历再多一些、接触的再广一些，重新回过头来品味，就能从中领悟到一些道理，这领悟到的意境，将很大程度决定你最终能企及到的层次！”
“你这岁数，性子基本定型了，但我始终觉得，好的东西，什么时候学习都不会晚！”
“好了，现在你做选择吧，是只满足完善那套三脚猫的针灸术，还是多吃些苦头、脚踏实地一步步学？”
说实话，要换做其他人这么装逼，陈睿一早就拍拍屁股走了。
但万老头不一样，先不说他那一身高深莫测的医术和背景，确实有装逼的资格，更何况，他对于儒家国学的见解，确实有令人醍醐灌顶的感悟。
陈睿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很明白，自己若想干大事，那种小市民的心态就得彻底改变根治。
比如自己那次医治好了许老爷子，仗着这份人情，许靖中一家再吝啬，也该给自己一份不错的待遇，可当时许靖中却采取了冷处理，想来是看透了自己的不纯动机，准备再打磨自己、以观后效。
趁着这次机会，陈睿也想静下心思，好好反省和纠正，哪怕最终不能从万老头那学到精湛的医术，最起码，做人的眼界能得到一些提升。
“有没有时间限制？”陈睿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了《道德经》。
“没有，全看你自己的毅力和决心了。”万老头则坐下来举着葫芦喝黄酒。
“那老先生可得说话算话了。”陈睿随手翻阅了几页，厚厚的一本书，换做普通人，想要逐字逐句的看完，最起码也得一星期，但陈睿显然不能算是普通人的范畴了。
“哈哈，我万太岁生平还从未食言过，只要你别耗到我进棺材的那一天就行咯。”
万老头不以为然的笑道，不过，当看到陈睿像看漫画似的飞快翻页，他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不过短短十分钟，陈睿就将沉甸甸的书籍丢给了万老头，飒然笑道：“随便你从里面挑一段来问吧，答错一个标点符号都算我输。”
万老头却没有马上提问，惊疑道：“小子，你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陈睿沉默了几秒，第一次把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过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