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过人么？”苏好问。



    小慕微红的双眼顿时便笔直的看向她。



    苏好挑起眉：“没想到一个警察会用这样的语气来问话是么？小慕，现在我也是个伤患，我们在医院里，这里不是警局，我只是在跟你以一个很平常的角度去聊天，我知道你从两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吸毒，你是在那时候认识阿林的？是不是他带着你吸毒，带着你贩卖毒品，带着你将那些人骗进那个村子里？”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不用再费心问我了。”小慕面无表情的看着病房里天花板。



    “你才多大年纪，二十三岁还不到，你不怕你父母会担心你？”



    “我没有父母。”小慕的眼神忽然一冷。



    看着她的眼神，苏好就知道她在说谎。



    这个丫头，不是一个很好的谎言家，她的情绪在表面上都太容易被人捕捉的清楚。



    “你要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你不仅怀孕了，你怀的是一个毒品贩卖者的孩子，他们一家人都以贩卖毒品和谋杀无辜的人而会被判处死刑，小慕，即使你只是同谋，你没有亲手杀过人，你也会被关进牢里几年，你想就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牢里，没有人来探望？也不希望你父母来看看你？”



    “我说了，我没有父母！他们都死了！早就死了！”小慕忽然转过眼，冷冷的看向苏好：“你能不能不再问我这些事情？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总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苏好看了她一会儿，坐到床边，换了一种角度问：“你和阿林是怎么相爱的？”



    小慕的眼神顿时便有些闪烁，然后，苏好看见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泪光。



    像是怕被看见眼泪，小慕扭开头去，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苏警官，你们那么厉害，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查，我既然以后也会进监狱，多说一个字少说一个字只是一个形式而己，你也不要跟我说什么坦白从宽的屁话，你们的制度我知道，我就算坦白到把大毒枭的窝点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会给我减一年的刑。”



    “当然会减刑。”



    “我最多能被判五年，你们能给我减多少？一年还是两年或者三年？”小慕忽然冷笑着看着她：“连三个月都超不过，也就三个月而己，我忍就忍了，凭什么要让你们这些警察好过。”



    “你很愤世嫉俗。”苏好不急不燥的淡笑，坐在床边：“不过，制度总是人定的，期间也要看你表现不是吗？”



    “反正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小慕扭着头，声音里有些虚弱，但却有些哼声哼气的。



    像个被宠惯坏了的任性小姑娘。



    苏好微叹，她也是佩服自己现在这么平静的心情，要不是小慕当时用高跟鞋狠狠踹向自己的那一脚，自己也不会前前后后都伤的这么严重，现在好了，大家都在医院里聚齐了。



    现在这大家都穿着病号服的样子，苏好自己都觉得好笑。



    小慕始终扭着头不理她，没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刚刚做过人流手术有些虚弱困倦，又或许是吸过毒的原因，她闭上眼睛，像是快睡着了。



    “等你身体好些我再来看你，小慕，你记得，警局和刑警队都不是你能任性的地方，夜深人情的时候，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究竟是谁造成的吧，我希望等我再来看你的时候，你能给我一个很好的答案。”



    苏好说着便站起身。



    刚走到外边，陡然听见有路过的两个护士一边推着医疗仪器一边轻声说：“你听说没有？那个中了枪伤的卓先生，就是卓亚集团的总裁哎，他才刚刚醒来没超过72小时，今天竟然就办了出院手续，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出院还是要转院呢……”



    苏好募然转眼看向那两个正小声议论的护士，只觉得心头刹那间被狠狠收紧。



    出院？



    卓晏北才刚醒来两天，怎么会出院？他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这里已经是市里非常不错的医院了，就算是转院他又能转到哪去？



    她直接拔腿快步走向电梯直奔VIP专区的楼层，跑出电梯向卓晏北的病房方向走去，结果刚一走到门外，便陡然看见门口新换的一位护士正在整理值班台上的东西。



    “里面的病人呢？”苏好微喘着问那护士。



    门前的新护士看了看苏好：“你是说卓先生？”



    见苏好点头，护士淡笑：“卓先生在今天上午10点之前就已经出院了，之前的值班护士小云也被换到了其他病房的岗位，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现在刚刚12点多，是医院午休的时间，走廊里来回行走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



    耳边有些喧闹，苏好却是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没有说话，却是缓步走上前，轻轻推开了门。



    也许是因为里面现在没有病人住，所以房门没有锁，很轻易的就可以推开。



    站在门前，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病房里，被医院打扫的整洁干净，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仿佛隐约还能闻得见卓晏北身上的味道。



    她看着病床上平整的被子，看向窗台上那个有着两条红色小鱼的鱼缸。



    在门口站了许久，久到那位护士疑惑的走到她身边：“小姐，你是跟卓先生一起被送来医院的那位苏警官吧？您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他为什么会出院？他才刚醒没多久。”苏好转过眼。



    护士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上午有注意到，卓先生在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的身边有一位专署的私人医生，我想，他可能是因为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加上平时公司的事情太忙，就不打算继续在医院里浪费时间了吧，那位私人医生很眼熟，好像是我们省内著名的一位内外科都十分擅长的专家。”



    一听见私人医生和省内的专家几个字时，苏好本来揪起的心才终于放下。



    还以为是卓晏北在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看来是她想多了。



    可心里却是瞬间有些空洞，她望着幽静的病房，许久，才缓缓关上门，转身慢慢的走开，走了几步后，又一次坐在门外的那排椅子上。



    “苏好，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清冷的嗓音还在耳边，苏好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已经不再那么纵容她惯着她的卓晏北，会如此说到做到。



    想起他在说这句话时，眼中的淡冷，想起他冷眸中那一丝让她隐隐觉得熟悉的东西。



    卓晏北，我好不容易在你身上终于捕捉到五年前的影子……



    只是因为我的不确定和不相信，你就要将我彻底打回原形了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许小海急忙的跑到了VIP病房专区，看见苏好坐在走廊里的休息椅上，见她单手托着额头一言不发，便急忙走了过去，平静了一下喘息的声音才说：“刚才听说你在小慕的病房外边忽然也不知道是听见了什么，就直接跑进了电梯，我找了你半天才想到你可能是在这里，苏好，跟我回病房吧。”



    苏好抬起眼，看向许小海因为在安全通道里跑着四处找她，没有坐电梯，所以一直粗喘的样子，心里有些歉疚：“抱歉，又让你们担心了。”



    许小海轻叹，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抬起手抓了抓头发说：“是我那天不该说那些话，其实关于韩羽菱怀孕的事情，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己，韩队也说还没去检查，只是偶尔然提到的，我当时就是脑袋一热，看见你和卓总在一起，就把话给说了出来，说完我就后悔了。”



    苏好勾了勾唇：“我早晚都会知道，你也没说错什么，别自责了。”



    许小海一叹：“那你有什么打算？”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病房：“卓总是出院了吗？我今天早上去药方给你拿药的时候好像听见有护士在讨论这件事情了，毕竟他伤的太重，才刚刚捡回一条命就出院，这医院里许多人都在偷偷议论。”



    “打算？”苏好抬起眼，看向长长的医院走廊的尽头。



    “你和卓总之间的事情，我不是特别清楚，但苏好，我和陈尧他们虽然嘴上劝着你，但大家都知道你的为人，知道你自己有分寸。”许小海一边说一边又挠了一下头发：“反正，我保证以后我不会再乱说话了！那天看你吐血晕倒，都快给我吓出心脏病了！”



    “我这是内脏受伤，你以为真在拍武侠片啊，还吐血？”苏好叹笑着说，视线转了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沉默了几秒后，她轻声说：“小海，我这人，特别不喜欢有误会存在，所以，当有误会发生的时候，就应该主动去解决，你说对吗？”



    许小海听得有些发懵，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见苏好的眼神放着光亮，便一脸懵懂的点点头：“嗯，我还是那句话，反正现在你说啥是啥，我都听着。”



    苏好当即挑了挑眉：“我能不能出院？”



    许小海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一脸的坚决：“不能！”



    苏好顿时皱起脸，一脸被欺骗了的受伤的表情：“你刚刚才说我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呢，现在转眼就变了，果然要是男人的话可信，母猪都能上树！”



    许小海嘴角一抽：“不是这么个理儿啊！别的事情我能顺着你的心意来，可你出院这事儿不行！本来韩队就交代过你必须身体完全康复才可以出院，并且还让老彭在你出院后给你安排一个长假在家中静养，这可是总队的安排，公家出的钱住的医院，咱们可没有卓家那么财大势大，人家想出院还是要转院人家不差钱，可你要是贸然出院，想再进医院休养就难了，毕竟公家的钱可不是让你拿来任性挥霍的。”



    苏好皱眉：“那我这几天住院的钱我自己出还不行么？”



    “不行。”许小海依旧一脸坚决：“反正医生没说你可以出院之前，出院的事情，你想都别想。”



    苏好气的直翻白眼，但心里也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在很多束缚之下，没办法想出院就出院。



    她索性站起身，拿着手机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然后走到走廊的尽头，人少一些的地方，举起手机拨着已经熟记于心的号码，在按下绿色的拨通键时，她深呼吸了两口气，将手机放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