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学着太后的语调，“今，有兰承仪行事乖张，不堪贵妾之位，降为奉侍。另，内阁张自安之嫡长女张淑芳性情温婉，贤良可人，赐婚战王韩奕为侧妃，着陆妃接旨之日起，预备聘礼，于一月内迎娶张氏过门！”



    赐死一个，再娶进一个，内阁张自安乃是一品大员，是文臣之首。



    张淑芳一旦过门，她就是战王姬妾里身世最高贵的女子。



    张嬷嬷温声道：“张大姑娘十六岁时随凤舞长公主征战两界山，立下无数战功。张大姑娘此次回京，其母感其婚事，太后慈爱，疼惜晚辈，特赐婚二人。”



    陆妃等人想到这样一个女子，有履历、有军功，还有极好的出身，他日多了这么一位侧妃，虽非王妃，但已有王妃之尊，若在她手底里讨生活只怕多有不易。



    她们的不安，因张嬷嬷的一句话立时烟消云散：“张大姑娘与王爷成亲之后，将随王爷重返两界山，战王府事务还由陆妃打理。”



    陆妃的面容略有好转。



    梅承仪、兰奉侍、莲奉侍依旧面有惊慌，去了一个凉氏，又来了一个张侧妃，这内阁张自安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张家与太后是拐着弯的亲戚。



    张淑芳十六岁去两界山，至今已有十年之久，亦是武师后期修为，据说卡在这修为上已有五年，战斗力强得可直逼男儿。



    张嬷嬷道：“还请陆妃使个婆子领路，让我们办好太后的差事。”



    陆妃应答一声，遣了身边的嬷嬷去。



    *



    枣香院内，传旨太监对凉氏宣了太后的懿旨。



    韩清月惊慌不已，连连道：“公公、嬷嬷，我舅舅、表哥们做错事，为何要算到我娘身上。”



    张嬷嬷道：“太后说，若无凉氏纵容、挑唆，就不会有他们枉顾人命，贪赃枉法之举。月姑娘，我与李公公也是奉旨行事。”她语调平缓得毫无表情，“凉庶人，你是自己饮下毒酒，还是让我等送你一程？”



    有谁会愿意自服毒药？



    这不是寻常的鹤顶红，乃是宫中丹殿炼制之物，无论是武修还是灵修，一杯下去，武修的真气散尽，灵修的灵力散尽，毒气侵入五腑内脏可让人在半炷香内毒发而亡。



    凉氏疯狂地往院门冲，“不！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两名侍卫将她死死地制住。



    李公公冷声道：“既然她不肯乖乖吃药，给她灌下去。”



    不……



    凉氏拼命地想推开身边的侍卫，可宫里的侍卫修为最低都是武师初期，其间不乏有武宗初期修为者。她的力气太小，就如蚂蚁撼大象，两名侍卫死死压住凉氏。



    韩清月惊慌地看着他们制住凉氏。



    外头，传来陆嬷嬷的声音：“月姑娘，琉璃居拾掇好了，请姑娘随我去那里安顿。”



    韩清月失魂落魄，任由陆嬷嬷扶着她。



    凉家屡屡犯事，凉氏被拖累得触怒太后，一杯毒酒了此残生。



    她往后怎么办？



    想到未来，韩清月没了目标。



    大哥获罪，二哥征战两界山，母亲被一杯毒酒赐死。



    李公公走近凉氏，勾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提着酒壶，将壶嘴对准凉氏的嘴里，这不是凉氏吞下，而是被迫滑落咽喉，淌到胃中，一入胃立时就如一股火焰翻涌。李公公也不知灌了多少，许是认为足够了，这才一把松开凉氏的下颌。



    护卫放开了凉氏。



    凉氏软坐在地上，“为什么？”



    眼里蓄满了悲凉，她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没一种是现下这样。



    李公公低声道：“到了今日这一步，凉氏，咱家也不妨告诉你一句实话：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于当年引\诱皇帝，后又欺上瞒下嫁给战王。太后岂能容你挑驳皇帝与战王的君臣之谊、兄弟之情。”



    她是犯了太后的大忌！



    所谓太后指责她纵容凉家为祸一方，这不过是藉口。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成为皇帝、战王师兄弟之间的心头刺。



    太后为了两个儿子，要她死！



    早在百姓们掀出五郡主被薄待的真相后，太后就动了杀机，留在现在也是不易。



    凉氏瘫软地上，内力真气消失得极快，“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李公公不预理睬，与张嬷嬷出了枣香院，不远处是未走远的陆嬷嬷与韩清月。



    韩清月见宫人出来，一调头奔转枣香院。立在院门，看到里头无力的凉氏，空气里有酒香掠过，“娘……”



    她已经饮下毒药了，从今天开始，她会变成没娘的孩子。



    凉氏抓住韩清月，“我想见王爷，月儿，你让他来见我最后一面好不好？月儿……”



    张嬷嬷厉声道：“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去吧，就当是给你的儿女留一份体面。你对皇帝的心思，对战王的用心，即便是我等下人都为之不屑，还是去吧……”



    她只是想嫁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嫁一个世间最好的男子，这又有什么错？就因为她少女时爱慕过皇帝，却在最后嫁了战王，就要被定下这样的罪名，就连娘家也要被牵累。



    凉氏失落地问道：“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将我放在心上？我想过做一个好妻子，可他的心里始终放舍不下的是白氏，我不甘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把我放在心上……”



    张嬷嬷冷声道：“俗话说爱屋及乌，你若真的爱慕王爷，就当善待五郡主，你所爱的是你自己。你若爱慕王爷，就该教养好你所出的三个儿女，可他们被你教歪了……你错了……”



    她错了！



    她成为战王妃，是因为她承诺善待五郡主。



    她因五郡主而荣宠，最终也因五郡主而丧命。



    用她的死来赎了她的罪。



    韩清月抱紧了凉氏，“娘，我去找父王，你等着，我让父王来见你。”



    她扭头跑出枣香院，来到二门，一打听方知今晨五更韩奕就入朝议政，不知几时能回。父王不在，她该怎么办？她不敢回去见凉氏，她怕看到凉氏临死前的痛苦。



    她立在二门往外张望，期盼着父王可以早些回家。



    然而，一直等到李公公、张嬷嬷等人在陆妃、陆嬷嬷的陪同下出来，她也没等到韩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