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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道志不同
    “倒也不可这样说。”默穹晃着手中的折扇:“灰绒的法力,智力,各方面的素养都远高于一般的妖族了,本不是个屈居人下的角色,但之前却甘心做雨樱的一个小手下,可见她是多么有号召力了。”

    默穹虽然在多年的历练下,总能够对各个人有个相对公正的评价,以供自己来进行形势的判断。但是,当上了王后的自负,让他多少还是有些得意忘形,认为天下能与他匹敌的,所剩无几。

    但是,默穹却始终对名为雨樱的狼王,持有着最低限度的敬畏。在他还是个小小地界之灵时,在他刚刚成为九天仙君时,在他日渐得到了美名与器重的时候——在他终于登上了王座时。

    寒夜在他人生即将落入低谷时,就一直在他的身边做他的谋士。对他一点一滴的心态都了如指掌,对于雨樱不变的近乎扭曲的佩慕,当然也落入他的眼中心中,成为他记载于心的一条情报。

    “啊啊,只是,魔高一尺,道却要高一丈了——各种意义上的。”寒夜露出他所特有的,阴恻恻的,却有几分违和柔和的笑容。

    当他落在了失魂落魄的灰绒眼前时,不单是灰绒,默穹也大吃了一惊。

    素日,他总是用黑色的兜帽遮住脸,即使摘下兜帽,满身鲜红色的刻痕,也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从他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张脸,他就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他的真容。

    这大概也是他初初看到,他将满脸满身可怕的血红痕迹用法力遮掩褪去。竟是个水瞳白肤,温然若清茶的娴雅男子。

    虽然他的身上还是那沉重的黑袍子,可是却把他的气质衬得更加柔和干净。在肮脏的臭水恣意横流的洞口,他的模样,竟比天边黯淡的太阳更晃得人睁不开眼。从天而降的姿态,像是天赐的,最圣洁的救世主。

    灰绒看到他,眼泪竟都流淌下来了。半晌回不过神的他,吞吐地问道:“请问您是来接我的冥族吗?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

    寒夜笑了一笑。

    与他的名字分明不同,他的笑,化雪的春风般拂过脸颊,暖入心扉。

    声音的沙哑而暗淡也不知为何消失了,响在耳畔的,唯有清明的弦声,落了一盘的珠玉。

    “啊啊,也是呢。虽然狼王殿下……不,雨樱那厮总是说,冥族全是一群白吃饱的傻瓜,我们做了什么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报应。我却觉得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我们这样恶贯满盈的,应该是不可能顺利地转世,怎么会有冥族来接……”

    寒夜在心中叹气,显然你的心更诚挚些,然而,实际上真正的蠢货也是你而不是你的首领。她看透了本质,然而你却什么也没有看清,总是自以为是,真是白费了她的了悟。

    他当然不肯将心里的想法露出来,脸上露出清水样的微笑:“你倒是个明白的。大概就是因为你比你的首领聪明,才会被撵出来了吧?居于人下,却露异才,这可是大忌啊。你倒是老实,想要对自己敬佩的人掏心掏肺,想没想过,人家根本就瞧不起你,还提防着你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纵然不对,但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也是自寻死路啊。”

    灰绒的内心被抽紧,他不愿意去思考的部分隐隐作痛。

    是啊,他是那么忠诚,忠诚到自己都要落泪了,为什么那个时候,她竟然那样绝情呢?

    寒夜无疑是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其实她早就嫉妒自己的才华,早就想要找个理由把自己赶走。只是自己傻乎乎地没有发现,一直到被踢开还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他咬牙喝道:“若是来寻仇的,反正我灰绒现在只剩下了贱命一条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蛊惑我心。”

    “是不是蛊惑,其实你的心里有数的,只是不敢接受事实罢了。如果我要是报出了我的身份,你就更清楚你的真实处境了。”

    寒夜从腰间一划,取下一块腰牌,扔到灰绒的手心。

    灰绒颤颤地接住,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九天宫代执息渊”七个大字。玉佩上的灵气烫得他的掌心发红发烫,他却还是不愿意松开手,将它放到西南口。

    新鲜而芬芳的气息,从玉佩涌入全身,让他失去了活力的躯体,得到了灌溉,恢复了些许的精神。

    这块灵气充盈的玉佩,眼前站着的清雅不凡的男子。

    不会错了,他是如假包换的神仙。

    比起那日,畏畏缩缩,还仗势欺人的猥琐家伙,寒夜,不,对于灰绒来说名为息渊的存在,更符合,或是说完全符合他从幼时就不断幻想的神仙的所有妄想。

    纤尘不染,呼气如芳雾,声如泠淙清泉,没有烟火气的凡夫俗子莫能与之比的独特的气质。

    他的眼泪又滚落了出来,甚至比刚刚见他时,滚落得更加厉害。

    他在手臂上掐了一下,生怕这是自己濒死前看到的幻觉。

    这个反应放寒夜更加失望。

    一个始终追随着,天界邀约不肯去,仙族不做偏做魔的颇有个性的首领,自己的心底却是惦记着虚妄的成仙之路。之所以始终追随着雨樱的步调,并不是不愿意去做而是只认为自己没有机会罢了。

    这么看来,也就难怪,他会在堕魔的时刻与雨樱闹翻。表面看来,是因为他的心中讨厌魔族,更深层次的原因,却反而在之前雨樱拒绝了天界的邀约之上。

    不做仙,他能接受。

    做魔,也许他也能接受。

    而这之间的反差,让他根本接受不了

    说到底,他的骄傲与荣耀,与雨樱根本不同。即便喊着同样的口号,也只不过是简单的鹦鹉学舌。

    寒夜更加失望。

    关于他的这场游戏,比他想象得还要无聊许多。生于让他感兴趣的女子统治的一族,手下不单单是几日就生出怨恨,竟是个在内心深处,也渴慕着虚妄之物的蠢货。

    “哈啊,你的身上都红了。”他俯下身,在他的手臂上轻轻一抚摸,红色的痕迹消失了,他笑得寂寞而温柔:“你就这么不自信你的品性,会被我们看中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