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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血染火牢
    在这九天之上,强颜欢笑,用自己的笑容取得的些微的暖意,终究还是敌不过血统低微,他人鄙薄眼神的寒凉。

    这种冷意,甚至比狐灵山千年不化的霜雪还让他喘不过气来。

    寂寞的时候,最容易,注意到对他微笑的那个人。

    他也想过,说不定,他对于若离的喜欢,更多的是喜欢她不染纤尘的态度。虽然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反而比势力的媚上欺下更吸引他。

    如果不为地位而刻意鄙薄,那么说不定也会不为地位另眼相看。

    他不会耍心机,没有耍过心机。但是,这大概也是他心底化不开的小心思。

    她的冷,却比旁人更暖。

    他不是完全不记得,那个笑嘻嘻叫他“狐狸精”“哥哥”那个女孩子的好,但是一声哥哥,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限制在了姐妹之中。

    她最后的眼神,深深镂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始终无法忘怀。她的笑容,亦如她的名字般干净清新。

    飞花如梦,飘逸灵秀。

    对于所有生灵的印象,却终究还是师傅、主上和“岳父大人”,占得最重。

    在他最无助,连规矩都不知道时,师傅拉了他一把。虽然后来他的言行变得很诡异,还是教了他许多如果不去听,就不会知道的事。

    主上,正因为他的特别优待,自己才能够不真的贱如草芥。

    而“岳父大人”,仿佛就像是他的一个路标,让他能够看清什么是真正的波澜不惊。他何尝不知道,他也有过那样高的地位与荣宠,只是,跌落入尘埃之中,他的淡然却并不是为着权势,而只为了纵然只是幻想中的家而流连。

    听到他的死讯,就有一种,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的苦楚。

    现在骤然听到他的声音,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自己,应该是已经被烧死了?如果早知道死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他也许也不会执着于生存这件事本身了。

    锁链让他的身体动弹不得,火焰灼烧,所见皆是漆黑,他张了张口,沙哑地呼唤道:“岳父……”他顿了顿,道:“沐魂,不,沐魂前辈,沐魂大人。死了还能够见到您,真是幸事!”

    “死?”沐魂的声音凉凉的,却很让人舒服:“你这傻小子说什么?我还没有死你怎么可以死?你死了,谁又能为我报仇呢?”

    沐魂的手指按在锁链上。

    这锁链,与束缚他的无异,甚至还多了两道咒印。痛已入骨髓,就没有什么痛能够再有感觉。沐魂很轻松地,将澪枫手上的锁链扯断。

    他身上的经络,也即将断裂似的抻出了有些透明的丝,青筋在他过于苍白的皮肤上突出出来。

    “您……”

    澪枫不知道铸魄的厉害,但是也知道将自己绑缚于此的枷锁,附着着怎样可怕的诅咒。

    “不用谢我,并不是我要救你的。”他的指尖在他的身上划着奇怪的图案,口中念念有词。

    澪枫只觉自己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竟像是化作了透明的羽毛。

    身体的崩坏,让他无法维系身后并不高明的屏障。若离纵然机巧天下无双,情急之下竟怎么也解不开他们之间的隔屏,无法阻拦,也无法将声音传到到彼方。

    她不断地敲打着,直到屏障裂开,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火焰烧着了她的头发她却浑然不觉,只想要伸手去握住沐魂。

    当她的指尖触及到没有温度的皮肤时,灰烬染指,落在地上的,只有他平生不肯离身的,最爱的那件衣服。

    那是他得到的,他挚爱的女子,第一次做给她的衣裳。她甚至听闻,他在受着非人的折磨时,并不顾惜自己全身的伤痕,只一味地护着自己的衣衫,当看到它完好无损的时候,竟激动得落下了泪来。

    她终究无法带着他一起走。

    他们之间的交集,从来只有没有血缘的父女牵系,再不会越过一步。只有一边的执着,只能是惘然。

    而这样的交集,可以让他不顾性命,去实现她那样任性的请求。

    她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一把抓住澪枫的手,想要带他离开这片火海。

    纤纤玉指的触感,澪枫的感觉迟钝,也不会不知道,这是花海之中,抚摸着他的脸颊,亲手为他戴上佩剑的那个女子的手。

    他想要抵触她,然而,下意识地握紧了她。

    他想要问她,你是不是又要骗我了?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你对我说一百句话,我便相信一百句。他在心底小声念着。

    好了伤疤忘了痛,让他为自己的懦弱有些不齿。只是,他终还是舍不得,舍不得那些年年岁岁累积起来的点点滴滴。

    狂笑多少抹去了他心中的爱,然而他却还是想要选择因为相信而后悔。

    若离已经说不出半句话,只是牵着她,试图冲出火海之中。

    她的心中无悲无喜,剩下的是一种孤冷的失意和这泼天业火一样浓烈的恨意。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她是不能够复仇的,她没有那样的实力。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他。

    她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不要再被火焰烧出更多的伤口。在意的更多的,却是他能给予她的小小的希望。

    她曾以为,用自己漫长的一生去报复一个人,是徒劳与可笑的。每当在书卷中翻看到了人间的痴男怨女,她不禁一晒。原来自己也不过是天界毫无悲悯心,还自以为了不起的一员。

    一边厌弃着天界的乌烟瘴气,却还一边嘲笑着,无法掌控着自己命数的地界之生灵。其实也仅仅是无病呻吟,还当胸怀天下,豪气干云。

    若是之前的时光,和她说,让她带着碧羽阁的一众去做魔,她肯定会拒绝。找再多的理由,实际上都是舍不得自己的地位与荣宠,并没有怎样高尚。现在意识到,也只是落得了凄惨的境地,才会思起退路来。若依然是香园画楼,唯我独尊,她必然不会去惦念着这所谓不需要用命簿牵连的一族。

    好容易看到了门扉,然而冲破后,看到的却是一面——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生命与温度的镜子。

    她没有笑,镜中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