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幽……朔……”
“小灵,与其让你枉费真心,归于虚无,不如我们两个一起死。”
他的脸带着有些残酷的笑,泪水不住地从他那俊秀僵冷的面容流下来。
他回过神来时,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冷静下来时,他却没有一点后悔的感觉。
从各种意义讲,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死亡。
若可以抹消舞灵执念带给他的这份伤痛,他甘愿再次灭亡。
成与败,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
梦烟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任凭千万条丝线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裂开,原本大红色的喜服染得更为绚烂。
火辣辣的疼痛,裸露着躺在荆棘丛中沉眠一般的痛苦。她装作无意拍了拍云锦。
云锦瞥见,一道血红的掌印印在她的肩上,在一眨眼消失不见。
梦烟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心,与这身艳丽的嫁衣,不自觉看向舞灵。清纯如她,为何偏要穿上一身如此刺眼的华服。
竟然全是源于这个原因么。
为何,每一次见到她,她还是能露出那么灿若星辰的笑颜。
然而,却寻不带半分属于舞灵的苦痛。连一点点扭曲的表情都没有。
“稍稍,有点,高兴呢。”舞灵转身,看做了如此疯狂行为的冷幽朔:“我在这里,才看到,其实你和我很像,也从未在乎什么天地、三界。看来,我确实没看错人,幽……朔……”
她将这个名字念得很重很重。
舞灵雪白的纤纤玉指,几乎想替他拂去眼眶中的水玉。
然而,终究垂落下来,按在了剑尖上。
眼前的这个人,注定再与自己无关。她也不想再让他与自己有关。
“可惜,我还是要负你……”她的手指轻轻一推。
剑从他们的身体脱离,她也微微笑着。
血随着剑身,飞溅出来,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那剑刃,在沾染了鲜红时,却褪去了火色,幻化为魅惑的深紫。
舞灵没有倒下。而是淡然地接住了这把通身透紫的剑。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出去。
冷幽朔也没有倒下。他悲哀地问她道:“小灵,要到哪里去?”
“回到寒幽身边。我不能救活他,也要把他魂牵梦绕的东西带到他身边。”她背对着冷幽朔:“与他生死相依,那是我从未改变的夙愿。”
“那我呢?”冷幽朔苍凉地问那奄奄一息的残躯。
舞灵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唇,笑道:“说到底,你和我,只有两面的缘分,你怎样,都和我无关罢。”
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身体的骨头收缩的声音。
说了这样的话,她已不便留在这里了。
她快速念了一段咒法,已经飞到了半空中。
重伤之躯,却还想使用这样的术式,无异于是加快自己的死亡。
“慢着!”
深蓝色的影子已经追上去,挡在她的面前。
是墨莲。
舞灵急促地喘着气:“让开!”
“我想好了,今日是不会让你走的。”墨莲冷冷地回答道。
舞灵手指轻轻一弹,无数道水花凝结成的尖锐的针朝她飞去。墨莲用弓轻轻一挡,轻松将它们击落。
舞灵几乎没有力气了,哀求道:“我自然知道你和寒幽有恩怨。可他现在都变成那种样子,就请不要阻我回到他身边好吗?”
听到她的祈求,墨莲心痛如绞。
她想到了就在几日前,自己一瘸一拐,在魔境中的样子。
不断地在心中祈祷:殿下,你要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
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强行破阵,连满身的伤痕都遗忘。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愿他安好。
所以,舞灵的这份心意,墨莲何尝不知。
可正是如此,她更不愿意,不舍得让她离去。
背负着所谓的真实,惨烈而终和沉溺在一份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哪一种更幸福,墨莲真的不知道了。
“舞灵,你听我说……别再傻了。我知道你对寒幽是真心,不管他变成恶魔还是疯子,你都无所谓。可若他,他早就已经……”墨莲快不能承受这份扭曲的苦痛。
催命符。这句话,大概会成为这个可怜女孩的催命符。
原来亲眼看到自己所做之事,对他人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时,是这么的难受。
舞灵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凝为冰凉与冷漠:“你分神了。”趁墨莲内心动摇时,她的周身已被水包裹住,再动弹不得。
“耽误了不少时间。看来,我只能这般了……”
墨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急忙将困住自己的水罩打碎,舞灵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能做成,反而让舞灵多耗了一些力气。
她的心变得空空荡荡。是那样的空虚感。她未为所做的一切忏悔,也不曾对所沾染的一切罪恶而欣慰。它们各自占一半,构成了奇妙的平衡。可是,舞灵的出现,终于将她内心一直以来的平衡感打碎了。
我是不是错了!谁来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那种无法得到救赎的罪孽,那种粘合在魂魄的悲伤,让她失声痛哭。
颓然地落回地面时,听到了几声惊叫声。
她抬起无神的双眼,自己却也诧异起来:冷幽朔的伤痕,在自己慢慢地愈合。
“我的伤……”冷幽朔摸着心口。
那是穿心的剑伤,却连痂都没留下。扶住他的淇水松了一口气道:“刚刚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你小命不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墨莲隐约记得,以前听说过舞灵的治疗之术十分高明。那冷幽朔的伤,毫无疑问是她临走之时,留下了少部分力量将他治愈的。
真是做事滴水不漏,丝毫不愿意牵扯无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