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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炎蝶心
    蝶纹和若离循声凑上前。

    沐魂正在用一种与他恹恹病弱的模样不相符的惊人气势,将一位赤衣火纹服的男子按在地上,下很重地手殴打他。

    那男子并非老老实实在被动挨打,看起来也在拼命挣扎,但是,沐魂瘦得仅用瘦得仅剩骨头的左手,就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他的眼眶已泛了青,鼻子嘴角都渗出血来,但沐魂却似完全不想停手。

    他咬了咬牙,指尖稍稍向上一指,半空迅速聚了个巨大的火球,朝着沐魂的脊背落降下来。沐魂手抵住他的脑袋,凌空一翻,火球就坠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的衣服瞬间着了火,他被烧得连声惨叫,在地上直打滚。

    “就凭你用的这种拙劣的招式,想要打到凝息的我?想都别想——就算你这种废物,再修炼个几万年也不行。和你想娶离儿一样,纯粹就是痴心妄想。除非离儿自己看中的男子,或者我死了,不然谁也别想靠外力胁迫娶到离儿!”

    沐魂狠狠踢了他一脚,他就蹴鞠一般骨碌碌地滚了出去,直撞到了穿了双暗紫色棉靴的脚,这才算停了下来。

    他抬眼一看,正看到了蝶纹。

    “唉唉,蝶纹,快管管你家主子。我正在抹粉吃胭脂呢,结果不知道哪个混蛋公然向我挑衅——要抢我老婆。我这一赶来,就被他一顿打,你说说我冤不冤枉啊?”

    赤炎一边尖着嗓子,眼泪汪汪向蝶纹告状,一边伸出用凤仙花汁染了指甲的手,要抓她的裙边。蝶纹后退了一步,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住。

    “嘛嘛,本来我还觉得你挺冤枉,但是你这一番话说完可就一点都不冤枉了——我这很讨厌若离这小祸精的,听到你这脸上的粉抹得比墙皮还厚、身上的味道能熏死虫子的娘娘腔管她叫老婆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最宠她的沐魂姐夫?我觉得他直到今天才爆发,打了一顿,都算是轻的。要我是沐魂姐夫,整日听你调戏我最重视者,我早就把你的嘴撕烂了。哪里轮得到今天被误会这一刻呢?”

    “这可不是误会。别看阿离嘴上总说不愿意,但这其实是女孩家的娇羞——像你这种野蛮没人要的家伙,是不会懂的。老婆,是不是?”

    而若离像是不愿意看他的丑态一般,径直从他的身畔走过,很自然地挽起了消耗了太多力气,已再度开始小口急促喘气的沐魂的胳膊。

    “沐魂叔,还好么?”

    沐魂点了点头,用下巴指了指赤炎躺着的位置,若离生怕他再冲动,白耗体力,顿了顿脚步,转向他,正要对他说扶他过去可以,但是她已经解气了,不需要他再多折心脉时。沐魂已在她张嘴之前浅浅一笑,眨眨眼。

    暖流在若离的心间流窜——沐魂叔就是这样,有很多时候,有很多话,并不需要她多说,他已心领神会。

    她的眼也眯成月牙,将他搀近赤炎。赤炎斜眼看到了把头别到一边的若离道:“虽然你眼睛看也不看我一眼,其实心中已偷偷把我的名字念了百次千次了吧?在你看来,这种羞涩才最能勾住我的对吧?你苦心我都懂的。就算是沐魂这疯子不待见我也无所谓,默穹叔早就和我说过,在他的心中,阿离的夫君除我之外别无二选——只要默穹叔一开口,先找月姻小子在姻缘簿上添上这么一笔,再向天冥发了请帖,你完全不用担心沐魂能起得了什么波澜。”

    蝶纹不屑地笑道:“唉唉,你除了把默穹那家伙的名头搬出来,就不会别的了么?可惜,若离和默穹并不亲近,并不会傻傻地遵从所谓父命。就算他想靠着他的身份压着,他折腾他的,到最后能做定夺的还是九天王殿下,而不是他区区一个天界大皇子。”

    说罢,用脚碾了碾他的手。她的力道倒不是很大,赤炎却叫得很凄惨。

    “喂喂,我的手是用上好的泉水花汁保养的,指甲也是刚染的色新绘的图,你要是把皮肉踩皱了,指甲踩断了,我就告到爷爷那里去,让他好好整治你这没上没下的臭奴才——你就不敢再说张狂话了。”

    赤炎无端端的,声音中突然带起了哭腔,用那只没有被踩住手的衣袖开始擦眼泪。

    蝶纹深知自己用了多少力道,也知道,就算是赤炎这人再怎么女气,也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痛楚就哭成这副模样的。

    所以,她盯着那张泪水恣意的脸时,先是愣了愣,随后一种念头忽然就浮上了心头。一刹那,她严肃地眯了眯眼,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怪不得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竟然是在这里等着么?

    她扬了扬垂在肩上的发丝,口气和眼神忽然都异常轻蔑。

    “啊啊,我说赤炎公子,这话你吓吓别人也就罢了,竟然敢来吓我?别以为你粘腻腻贴在九天王殿下身边装乖乖孙子,就是他真孙子、亲孙子了。你要是告到九天王殿下那里去,我就有办法让九天王殿下亲自掰断你最珍爱的这十根破手指,你信是不信?”

    她说着,猛地加大了踩踏的气力。

    指骨断裂,发出清脆地“咔咔”的声响。

    赤炎万万没料到她会动真格的,骤然袭来的疼痛让他快要昏过去,反而一声都叫不出,连假哭的精力都没有了。

    这一出其不意的动作,也让若离倒吸了一口冷气,寒凉的声音中不乏担忧:“蝶纹,你这是不是……有点过了?再怎么说,他也是……”

    “再怎么说他也是什么?九天王殿下的义孙?高贵的赤炎公子?废王血脉?还是默……还是那个惹人讨厌伪君子的爪牙?”蝶纹冷笑道:“区区三叛劣狗,有再多的名头又有什么用?照样是不受所有魂灵待见,我打他又怎么,我断了他的手指又怎么?也根本不会有谁在意的。”

    赤炎痛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连思考都思考不利索,咬牙恨恨地脱口:“我是三叛之灵又如何?地位明高实低又怎样?我再不济,也总强过你一个罪臣侍女。成天用‘扫把星’‘惹事虫’这样的词来形容我老婆,她说的好话你也听不进去——我告诉你,要是没有她,我早把你这贱种扔到天牢折磨,让你和你的主子一样不得好死了……”

    蝶纹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时,眸子中流转着说不出的怒与哀,但她的嘴角却很奇异地勾了起来。

    因为,她想对了。

    在失去了理智的情况下,听到她骂他是“三叛的狗”的情况下,他果然把不该提的,提了出来。

    一直在吟念着稳心诀想让自己气息平复下来的沐魂听到赤炎之语,瞳孔一暗,也不管他的躯体早就抖得厉害,从稳心诀转再念一遍透支身体气力的法咒,朝赤炎的头上猛地一击。

    赤炎眼前一黑,被沐魂这一下打得昏了过去。

    而沐魂自己,却也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软软地向后倒下,倒在了若离的怀中。

    他不断地大口喘气,咳嗽。

    倏然,他的眼皮一翻,身体抽搐起来,眼泪鼻涕一齐涌了流出,从嘴巴里涌出血沫,像完全失控了般,呻吟着,“呜呜”地哭出了声,还不停地叨念着什么。

    从那听不大清晰的零碎言语,勉强能辨出他在不停地重复类似于“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求求你们了,至少放过我女儿”“把妻子还给我,女儿还给我”这样的话。

    若离迅速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保证他能顺利呼吸,指尖点在他的几处穴位上,让他的痉挛症状减轻些许。

    她抬头,诧异地发觉蝶纹竟没有立即冲上来帮忙,而是仍然立在刚才的位置,碾着赤炎断了骨的手。

    “蝶纹,你难道没看到沐魂叔发病了么?怎么不上来帮忙?”

    蝶纹没有动,脸上浮出若离很难想像,会出现在她脸上的复杂神情。

    忽然,她慢慢地,俯下身去。右手卡住了赤炎的脖子,高高地举起。

    左掌,聚了一团可怖的紫焰,不由分说地朝赤炎的天灵盖拍下。

    若离的瞳孔收缩了。

    刺目之光,一阵轰响。

    赤炎并没有如若离所想的那般,被打成碎片。

    他好端端地,落在了地上。

    反倒是刚才出了杀招的蝶翼,被弹得飞了出去,捂着胸口,吐出口血水来。

    光芒散去,光芒的正中央,是一抹纯白影子。

    纯白的衣衫,纯白的长发,纯白的皮肤。

    仿佛净洁化身的男子的样子,也慢慢地,落入瞳中。

    他的眸子转了一圈——落在昏倒的赤炎身上,落在正在给发病的沐魂稳息的若离身上。

    不知道为何,他皱了皱眉头。

    最终,在嘴角流着血丝,却得意洋洋笑着的蝶纹处停了下来。

    “蝶纹,这是怎么回事?”他轻轻地开口,声如碎玉:“你一个碧羽宫的小丫头,怎么竟胆敢对主子起杀意?”

    “主子?他是哪里的主子?”蝶纹不屑地道:“我蝶纹的主子,过去紧紧只有姐姐而已。而姐姐死了,我自然而然效忠姐夫。他赤炎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称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