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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蛊
    走出医院,衣红暴了句粗口:“这狗日的医院,吃人肉不吐骨头。”搁谁身上都得生气,花了大几百块钱,放在乡下,就是半年的工资,得到了结果却是,没病。而且自己的私处,还被那些色狼男医生看来看去,摸来摸去。

    在衣红的撺掇下,麦收也觉得看看香门,也许会有结果。毕竟倩倩的蛊术,属于民间巫术,用正经的现代医学或说西方的医术,有可能治不好。既然要看香门,就要找香门,但是在四九城哪里去找看香门的地方,打听了几个人,人家都象看原始人的眼光看着他们,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信那个?有病上医院呀。”

    麦收来到中医院,挂的专家号,他想,自己的病,也许专家才会有办法。“中了蛊?”老中医哪张满是老年斑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麦收紧张地地望着专家的脸,想从上面看到治病的希望。“还真是希罕,蛊这种病,太古老了。”

    麦收的心往下沉,看来希望不大。“治蛊的医方,是有的,不过我没看过这种病,我听我的师父说起过这种病,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喽。”老中医沉思着,仿佛回忆着往事。老中医看年岁七十多了,他的老师治病,怕不是一百年前的事?

    “那都是解放前的事了,解放前云南那边有一个中了蛊毒的,找到我师父,我师父问明了情况,给他治好了。”麦收的心,一会儿有希望,一会又失望,一会儿又充满希望,随着老中医的话起伏变化,到最后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那您能治吗?”麦收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算找对人了,那件事对我师父冲击很大,所以他郑重给我讲过,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解放军高级将领,他本来娶了一个苗家姑娘做老婆,随着大军进了城,看不上自己的老婆了,就又娶了一个城里女人,结发妻子找上门来,要他回去,他当然不肯,反倒把妻子给轰走了,后来就发了病。”

    老年人说到这里,问道:“你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吧,男人一有了钱就变坏,唉。”说完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麦收。麦收感到了一股威压,连忙站起来说:“她不是我老婆,我是偶然在路边碰到她的,当时认错了人,以为是我的女朋友,还抱了她,她不依,说我耍流氓,要到派出所告我,又看我长得帅,对我一见钟情,这是她说的,非追着要嫁给我,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麦收回忆着往日的情况,半真半假地说:“我有女朋友,所以不答应。她说她的母亲到医院看病,因为没有钱,动了手术后医院不给用药,活活疼死了。我同情她的遭遇,看她没有工作,没有钱,无家可归,就给她五百块钱,让她到我开的公司上班,再后来,我就中蛊了,她非要我跟现在的女朋友分手,跟她结婚。”

    “你们上床了?”老中医洞若观火。

    麦收脸一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卖了货回乡下毛纺厂给工人们发工资,她非要跟着,在乡下住在我家,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中与人做~爱,可是醒来才发现,把她给睡了,这事我真不是主动的。”

    “你的病情我听明白了,我可以给你开点药,但能不能治好,得慢慢来,中医治病,不象西医那样快。”老中医用苍老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西医治病,也得对症下药,不然治不了病,白花钱。”麦收说道。

    老中医让麦收在诊室坐着,自已进到了后边的小屋,从壁立的药橱里,抓取出雄黄、蒜子、菖蒲三味草药若干,包成六包,然而走出来,递给麦收说:“回去开水煎服,早晚各一次,三日后如果见效,再抓几副,如果不见效,咱们再换别的药。”

    麦收大喜,“多少钱?”“一百二十八块。”麦收点出十三张十元的老头票递过去,老中医接过来细心地点了点,“不错,一百三十块,找你二块,拿着。”说着从柜台后面递过两块钱。麦收接在手里,提着药包,走出了中药房,心中高兴,仿佛肚子里的虫子已被杀死了。

    麦收开着车,风驰电擎地回到家来,把车子停在楼下,龙行虎步,上了楼。秀英在屋内听见,抱着孩子走了出来,问:“今天怎么着家了?没去开发客户?”

    麦收道:“肚子不舒服,抓了几副药,咱家那药罐呢?”“老爱喝那药汤子,还得熬,多费事。”秀英说着,从屋角里提出一个黑漆漆的药罐子递给麦收。麦收接了过来,在自来水边涮得干干净净了,把药倒在里面,放在煤气灶上开始熬药。

    秀英抱着孩子,站在一边看着,说:“租房的刚交上了半年的房租,我已存上。你抽空去商场给城城买袋奶粉,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长得壮,大了身子也不亏。”麦收接过城城,抱着往外走,去给城城买奶粉,一边走一边说:“多熬熬,我买了奶粉回来好吃。”“你去吧,我看着就行了。”

    麦收走了时间不长,倩倩就回来了,一见秀英熬药,便说:“嫂子,这是谁病了?怎么不看西医?”一边说着,一边往药罐子里瞧,瞧见里面的雄黄,不由暗暗一愣,忽然就觉得头有点晕。

    “给你们麦总呗,近来老是肚子疼,刚从中医院抓了几副药,还没吃呢,对了,倩倩,你给我看着点,我上趟厕所。”一边说一边往厕所走。倩倩连忙答应着:“行,你快去吧,有我照看着就行了。”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到秀英走进了厕所,强忍着剧烈的头疼坐在那里。

    麦收去哪了?她想,于是大声问道。“你们麦总去超市了给城城买奶粉去了。”秀英在厕所里大声回答。

    治邪症的药,最怕污秽之气,只要被污秽之气一冲,便失去了作用,想到这,倩倩站起来身,从窗户往外一望,见麦收还没回来,便端起药罐子走向厕所,推开门:“嫂子,药开了好长时间了,你看现在熬成了没有?”

    秀英还在抽水马桶上坐着,见倩倩端着个药罐子进来问,便光着屁股站起来,伸过头看了看,说:“再熬一会儿吧。”

    倩倩说:“都快没水了,要不我添点水?”“少添,一点就行。”秀英又坐在马桶上说。

    秀英从厕所出来,麦收还没回来,倩倩说:“这是与前进公司签的供货合同。”说着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秀英说,“等麦总回来,麻烦你交给他。我还得跑一个客户,就先走了。”“呆会再去跑,都过晌午了,吃饭没?”“我在外面吃了,谢谢嫂子。”

    麦收一点也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他抱着城城在超市里转来转去,给城城买了玩具火车,手枪,最后才买了奶粉,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往回走。上了楼,秀英正把药罐里的药汤往碗里倒,厨房里一股呛人的药味。

    麦收把城城交给秀英,接过半碗黑黑的药汤,憋着气,一仰脖,把咕咚咚地喝了下去。喝完之后,秀英早把白糖瓶子递过来,说:“苦吧,快吃口白糖。”麦收接过瓶子拧开盖,拿起小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子,一口吞了下去。

    秀英才说:“刚才倩倩回来了,要我把这份合同交给你。”麦收接过来一看,是新开发的一个客户,笑道:“倩倩这丫头挺能干,才两天功夫,就拿回了一个订单。”一边看着合同,一边说:“一次供货一万斤,一月三次;不错,是个有潜力的客户,要是都象倩倩这样能干,咱们的毛纺厂就发了。”

    “还咱们的毛纺厂!自己又做不了主。”秀英说起来,肚子里就来气,骂麦收太实在,太老实,掰不开面子。麦收道,“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去了,你又不懂,就别添乱了。”秀英真的不懂:养那么多闲人干吗?不干活,白拿一份工资;国营的厂子大都是这么倒的,人浮于事。不过麦收不让她管,她也不过在背后发牢骚,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干大事的料。

    倩倩坐在河边的公园里,冬天的太阳暖暖地照在头上,全身暖洋洋的,可是倩倩的心情很低落,这几天她看衣红一直跑医院,知道麦收想除去体内的蛊毒,她想自已是不是做得过份了,人家好好一对夫妇,自己非要给拆散了,年轻的良心非常不安。她也不是被利欲冲昏头脑,她其实对麦收也是一见钟情。

    到底怎么办才好呢?要不给他去了蛊毒,成不成情意都在,和麦收这些日子的接触,发现麦收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一个很善良的人。要不就跟衣红似的,做个有实无名份的夫妇也好。毕竟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钱,只要活得滋润,管他什么名分不名分?名份多少钱一斤呀?

    她坐在河边的石凳上,拾起身边的一个小瓦片,使劲投进河里,瓦片划过一道凄艳的弧形线,最后摔下来,在冰面上磕磕碰碰地滚了好远,又滑出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倩倩满脸幽怨地望着结冰的河面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