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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棋子皇后的重生(一)
    戚皇后十三岁嫁给景辕帝,在皇后的位子上坐了五年。后宫是个不见血的战场,每走一步都是刀山火海,为了景辕帝,也是为了戚皇后自己,她生生抹杀了自己的天真烂漫,变成了如今心狠手辣,步步为营的女人。

    而她的丈夫,却从未对她交过心。即便偶尔会对她温柔小意,也不过是迷惑她,利用她的手段而已。这些,是直到皇帝送来那一杯毒酒后,她才终于承认的事实。

    皇帝爱上了太后的侄女,前朝也被他这几年彻底清洗了一番,后宫更是被她整治得风平浪静。戚皇后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这条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一杯毒酒下肚,世上再没有肯为景辕帝出生入死的戚皇后。

    戚皇后却没想到,话本中才有的怪力乱神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再睁开眼时,竟然变成了前殿掌事的大宫女。

    再世为人,命运依旧和景辕帝错综纠缠,她无所次告诫自己,这个男人没有心,即便有,也给了那个自她一死后便被册封为昭仪的柳婉容。

    只是第二次重生的机会,戚皇后还是没有把握住。

    出自本能,她救下了险些命丧刺客刀下的景辕帝,自己却落得身死魂离的下场。

    戚皇后不懂,究竟是命不由己,还是爱不由己,她明明该是恨极了这个男人的。

    她不甘心。

    ……

    听完南凝的转述,晏卿心中唏嘘。

    这个世间,女人的心都太小,装下一个心爱的男人,就再也装不下其他。而男人的心又太大,装了一个女人,还能再装下一个。

    “她有什么心愿?”

    “让景辕帝看清柳婉容的真面目,或者,远离皇宫,做一个普通的百姓,真正为自己活一世。”

    晏卿点点头,“好,这两者我都会为她做到。”

    “你现在就要去?”南凝见晏卿要走,出声提醒道,“你为有缘人完成遗愿,那些执念和怨气会因此化为一种能量。如今,你所掌握的能量已经够多,若是你有需要,可以将一部分能量变成需要的一种能力用掉,这样可以助你更快完成任务。”

    晏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看南凝还是不放心的样子,走过来轻轻抱了她一下,含笑道,“我心里有数,一旦有危险或者遇到困难,我会用的。”

    南凝睨她一眼,十分怀疑她会履行承诺。

    ***

    晏卿自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此时晏卿的腹痛如搅,喉咙像是用火烧过,她掀起沉重的眼皮,看到面前站着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宫女,再望了望自己手中的杯盏,她艰难地勾了下嘴角。

    她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戚皇后刚喝下毒酒的一瞬间,钻进了这幅身体?

    这下好了,她也要尝一尝剧毒攻心的滋味了。

    晏卿一手用力捏着旁边的桌角,面不改色地举首望去,“我知道他正在等你的回复,你去告诉他,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绿荷在心里作了一番考量才点头前去,此刻寝殿外已经重兵把守,她料想戚皇后也耍不出什么花招。

    没过多久,门口飘来一块玄色衣角。

    一下朝,景辕帝便不喜穿那些太过明亮的衣裳,他喜欢素雅,也喜欢安静,也许正是因为此,他才会喜欢温婉可人的柳婉容。

    晏卿头也未抬的道,“皇上,臣妾身体不适,恐不能起身行礼了。”

    景辕帝与她同坐在榻上,像是多一刻都不想和她独处,开门见山道,“你想见朕,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臣妾想知道,前朝未稳,父亲那里纵然被削去大部分羽翼,但根基极深,是什么让皇上下了决心,将臣妾这颗棋子除掉的?”

    她的问题换来短暂的沉默,景辕帝看她一眼都不曾,眼底俱是冷漠,“婉容的孩子,是你动的手吧?”

    “就是因为这个吗?”晏卿恍然大悟,随后轻声笑了笑,似感慨道,“皇上对臣妾的误解真深啊,您难道不知道,臣妾从不对小孩子动手?”

    没等景辕帝回答,她又笑着道,“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皇上,臣妾之前同没同您说过,您穿这个颜色真不好看,像是老了十岁。”晏卿偏过头,难以聚焦的眸子缓慢的扫过景辕帝的全身,语气闲适,像是和丈夫话家常的小娘子,“臣妾喜欢看您穿蓝色,因为成亲那晚,皇上就是穿的蓝色来臣妾的房间。”

    提到此,景辕帝的表情才微微有了些变化,身边的这人,毕竟是他的发妻。

    “刚成亲那时,臣妾喜欢给您亲手缝制衣服,因为只有那时臣妾才能凭着我的喜好左右您。只是后来……”晏卿低头,摊开双手,景辕帝下意识侧目,便见到两颗豆大的泪珠掉在她粗糙的手掌心。

    “后来,您有了后宫,今日纳了将军家的小女儿,明日封了太傅家的嫡女,臣妾在这宫里头,每日都在听您和其他女人的故事,然后每夜躲起来,悄悄地哭。就这样,哭坏了一双眼睛,就连……”晏卿咬唇,自嘲地呵了一声,“就连唯一一件作为妻子能为您做的事,臣妾都不能做了。”

    景辕帝的眼神有了温度,开口却仍是质问,“既然是朕的妻子,就不该做出害朕子嗣之事。”

    “这双手上沾过的血,都是为了帮皇上坐稳龙椅,让皇上伤心的事,臣妾不会做。”晏卿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向往地道,“皇上从不临幸臣妾,臣妾也知道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您知道吗,纵然是别人生的,臣妾也十分想看看,皇上的儿子是否和皇上长得一个模样,是不是继承了皇上别扭的脾气,是不是,比皇上还要更惹人疼爱……”

    景辕帝心头像是被压着什么,他知道不该相信她的话,这些年她的手段和心计,难道他还不清楚吗?他转过头,想从她的表情上一探究竟,却见她忽然从榻上起身,在厚重宫衣下的身子摇晃了下,她缓慢地走向他。

    那单薄的身子仿佛承受不了凤冠的重量,没了血色的脸依稀可见精致和女儿家的娇俏。一双玲珑大眼,像是没有沾染上俗尘,干净又清澈的凝视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这后宫里,臣妾的寝殿最大、最华丽,臣妾的凤椅,全天下的女人都在羡慕。可她们不知道,这寝殿一入夜,就旷得厉害,让人发冷。她们也不知道,为了这把凤椅,臣妾强迫自己一夜长大,哪怕是双手奉上至亲的性命,只要是为了皇上,臣妾就不悔。”

    晏卿终于艰难地停在景辕帝的面前,颤颤巍巍伸出带着茧子的手,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小心覆上他的脸颊,“十三岁那年同皇上结为夫妻,臣妾便开始每日做梦,梦见皇上回心转意,愿意同臣妾做一对普通夫妻,爱我,敬我。”

    她眉梢嘴角都在笑,可眼里的泪水却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滚落。

    “梦醒之后,如坠深渊。”

    “……”

    这是她第一次在景辕帝面前哭,他猛然记起,这些年,他的欺骗也好,他的冷落也好,她在自己的面前,一直都是在笑。

    “朕在这,你有什么心愿未了,便说吧。”

    晏卿的眼睛依然流连在他的脸上,好似就这样看着他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间寝殿太不吉利了,臣妾死后,皇上便不要再让其他女人住进来罢。”

    景辕帝没想到她仅剩一次任意妄为的机会,她竟会提出这种要求,他点了点头。

    似是得到他的应允,她开心的柔声一笑,“您说,臣妾还这般年轻,老天会不会也像您一样可怜臣妾,给臣妾一个重生的机会呢?”

    景辕帝看到她的眼神逐渐涣散,想说什么,可那些话都梗了在喉间。

    “若是臣妾真能再活过来,那我们便不要再遇见了吧。若是非要再遇见——”晏卿闭上眼睛,轻吻向男人的薄唇,将下面的话渡进他的口中,声音渐弱,含泪叫着他的字,“少君,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哭了……”

    景辕帝抱着怀里的女人,直到很久才意识到她已经没了声息。

    听闻动静进来的福清一看清景辕帝唇上的鲜血,顿时大惊,“快传太医!”

    景辕帝被这一声拉回了神,低眸看向皇后如同睡着一般微带稚气的小脸,闭了闭眼睛。

    “不必叫太医,不是朕的血。”景辕帝想站起身,福清自然招人接过戚皇后的尸体,但那些侍卫还未动手,便被景辕帝喝退了,“她还是皇后,想碰她,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低哑极轻的嗓音,却压制不住身为天子的威严。

    话音一落,面前的人齐刷刷跪成一片。

    景辕帝抱着皇后的尸体走向内殿,福清低头忖度着景辕帝对皇上的皇后的态度。明明是极为厌恶的,怎么皇后一死,皇帝也像变个人似的?

    福清不知皇后同景辕帝说了什么,但却清楚,后宫的天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