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荒到底会不会直接八火从对方全队上天，反正日暮沙耶是挺想送他上天的。

    因为进化成网瘾少年的荒真的毫不客气, 霸占了二楼原本属于日暮沙耶的书房打游戏, 气得日暮沙耶直跳脚, 对方还非常拉仇恨的说反正这些书她也看不懂。

    ——你才看不懂！你才文盲！

    日暮沙耶气愤至极, 被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文化和语言的荒嘲笑文化水品, 简直让她想写和歌羞辱他，让他知道谁才是文盲。

    她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

    木质的桌子被她锤的硬是裂出一条不小的缝隙。

    小姑娘哭唧唧的去拽风神大人的袖子，对方茫然的回过头来, 看见泫然欲泣的日暮沙耶正一边拽着他袖子, 一边狠狠指了指房间里。

    光着脚盘坐在地毯上的少年正全神贯注、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 半点也没有要理他们的意思。

    “你还管不管他了？！”

    日暮沙耶气急, “你看他, 一直玩游戏都没人讲他，我才和恭弥聊一会清光就凶我。”

    “那是因为我不是跟踪狂也不是han tai。”荒慢悠悠的补充道, 他甚至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 “而且加州也不在乎我打多久游戏。”

    日暮沙耶：“……”

    她跺了跺脚, 刚想接着告状，就瞥见对方屏幕里出现的碰瓷姐弟组合。

    瞬间被游戏吸引的小姑娘也无暇计较什么面子问题了。

    “诶诶诶别上续命, 你妖琴会被插队, 这个时候拉兵勇接着控啊。”

    日暮沙耶干脆整个人都钻过去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屏幕看，荒顿了顿，往旁边挪了挪, 算是给她让座，听她嘀嘀咕咕出馊主意，“我说你会不会玩啊，续命刷回合啊，你妖琴满火又没被控，这个时候不刷回合什么时候刷。”

    荒瞥了她一眼。

    “你会不会玩啊？妖琴拉了神乐全队速度都往上提，我兵勇一下就超到雨女前面了。”

    “哦，你还给妖琴升技能了？”日暮沙耶诧异之后又很快释然了，“我妖琴都是到了五星直接拉去当狗粮，因为感觉他的技能加了没什么用。”

    “你就这么缺一个sr狗粮？”荒斜她一眼。

    “缺啊缺啊，必要的时候我连不升技能的ssr我都吃。虽然也有不太好用的原因，可能我还是觉得r卡比较好打斗技吧。”

    “两面佛算什么ssr……”

    一目连：“……”

    你们不要这么凶残_(:3ゝ∠)_

    日暮沙耶还不忘拉住他，像是在诧异他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奇怪一样。

    她略微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正事，但看着荒下一把已经开始，又忙不迭坐了回去。

    日暮沙耶还不忘记回头看他：“一目连你不要站在这里发呆嘛。”

    然后紧接着注意力又很快被游戏所吸引过去。

    “你这把上了连哥，你一目连爆伤的吗，暴击满了没？我们给小小黑套个盾去碰瓷呗。”

    “一目连和黑童子不太搭，还不如上万年竹，至少万年竹的触发不受盾影响。”

    “你养了万年竹？招财猫的？那你就不能上辉夜姬了。”

    “我没养……”

    “没养你这不是废话嘛。”

    这两个人讨论起来完全让人插不上话。

    简直令人怀疑之前还吵架吵得翻天覆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其实我还是很不适应……”

    一目连默默的拒绝了，“你们接着玩吧。”

    他实在是没法接受现世投影出来以自己世界为蓝本的游戏。

    更何况，他发现，似乎荒操作起来比晴明要好多了，至少他会刷了续命之后再去碰瓷吸血姬。

    日暮沙耶凑过去抢对方的鼠标，“你养什么啊？”

    荒让她抢了鼠标，抢完日暮沙耶才发现他屏幕上是一堆红达摩、蓝达摩和黑达摩。

    她瞥了眼少年的面孔，发现对方抿着嘴唇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正奇怪着，就看见他愤愤地抢过了鼠标，把剩下所有的黑蛋都喂给n卡了。

    日暮沙耶秒懂，她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道：“晴明没给你达摩蛋……？”

    “给了。”荒面无表情的回答她，“他给了我一堆白达摩让我六星。”

    “狗粮其实比经验蛋要好。”日暮沙耶试图安慰他。

    荒转过头来，表情更加冷淡、还隐约有些愤恨，“但是他根本没有给我升级够的经验！”

    “怪不得你带了一堆狗粮现在才16级，我还以为你和隔壁的茨木一样仓鼠症不肯吃狗粮，硬是要屯着……”日暮沙耶没忍住喃喃道。

    “他准备了12个黑蛋，说一来彼岸花就全喂给她。”

    日暮沙耶眼神有点漂移，“你要知道毕竟人家是石蒜……不，是躺赢花嘛。”

    一起嫌弃完躺赢花之后，两人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日暮沙耶别别扭扭的跟他说，“其实，晴明如果一速过230了他肯定就很喜欢你了。”

    幼年男神冷哼了一声：“我等他一速过230，不如期待他ssr全齐的那一天。”

    日暮沙耶有点尴尬，但也明白按照晴明大大非洲人的属性这一幕完全有可能出现。但之前才嫌弃过人家，现在马上就和好，显得她太没有节操了，一点都没有boss的底线。

    所以日暮沙耶别扭的站了起来，“虽然说这里是我的书房，但是如果你拿来打游戏的话我也……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但在这之前你要经过我的允许……”

    荒觉得这家伙真是奇怪极了。

    被惹急了炸毛，但给与一点好感又很快就会收起自己好不容易才露出来的爪牙。

    就这样还好意思天天说自己是什么毁灭世界的超级反派boss？

    他眯着眼睛盯着对方许久，终于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中大有来自智商上的优越感，以至于日暮沙耶瞬间又开始炸毛了。

    她完全可以忍耐云雀一切冷笑、嗤笑、甚至是对她智商的嘲笑，但是她完全不能忍荒。

    凭、什、么——

    日暮沙耶也眯着眼睛盯着对方许久，在荒不可置信的的目光中，她直接扑过去，一把推倒了比她身量都还要小一圈的幼年ssr，死死的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她一边半跪着钳住对方的腰，一边恶声恶气的低下头威胁他，“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

    少女柔软的身体毫无防备的紧贴着他，即将抽条的身姿像是春天里曼妙的柳条。

    荒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被惊的说不出话来，终于回过神之后，脸上嗡的一下通红了起来。

    他口不择言的推开对方，“你你你你……”

    端着水果盘进来却看到这一幕的加州清光替他把下一句话说了出来：“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女孩子啊？！”被气到的监护人狠狠的磨了磨牙，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日暮沙耶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不寒而栗。

    日暮沙耶其实很想告诉他，如果她真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而意识到加州清光再怎么样性别也是个男孩子，那就根本不会和他住在一块。

    但是想想看这种话说出来只会让加州清光更加火大，根本对目前的局面没有什么好处。日暮沙耶僵硬的从荒身上爬了起来，被恶意的踩了一脚、还踹了小腿的荒非常想八火送她上天。

    日暮沙耶全然没管荒糟糕至极的脸色，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荒没关系的啊，他还是个小孩子呢，就算是去泡温泉也没有人会让他分开的。”

    荒直接翻了个白眼。

    欺负他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觉得他是个小孩子，一到这个时候，就开始肆意的鄙视他的年龄了。

    荒突然对日暮沙耶的性格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他简直不明白这样还能把小姑娘当做小天使对待的加州清光和一目连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会觉得很诡异吗？还是说他们对天使有什么误解吗？

    尽管小姑娘真的长得很可爱，不说话的时候，像是橱窗里精致的东洋人偶，声音也又细又糯，软软的，还带一点沾连的娇气，纤长的眼睫看人的时候像是蝶翅一般颤动着，又温顺又可爱。

    但是等她说话之后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就比如现在——“我真的有意识到啊，要不然我为什么会喜欢恭弥。”

    她睁大了眼睛认真的反驳，实际上这个认真根本就是蛮不讲理的耍赖，“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是荒又不是人，所以他没关系啦。”

    荒阴测测的瞥了她一眼：“我要去找式神保护协会告你不尊重人权。”

    日暮沙耶懒得理他，接着开始耍赖。

    她耍赖的时候眼睛睁得更大了，杏眼滴溜溜的转，像是因为贪玩而和主人讨价还价的猫。

    不管自己错了没错，她都挺愿意先认个错。

    但是加州清光根本不喜欢看到她道歉，所以日暮沙耶也就不火上添油了。

    又没办法道歉又没办法解释，那就只好开始耍赖了。

    见加州清光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小姑娘也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蹲了下来，捂住了耳朵。她委屈的要命，面上却又好面子不肯表示出来，只好无声的贴近了一目连。

    如果荒不在这里的话，现在她已经抽抽噎噎的，眼泪和不要钱一样的滚下来了。

    只要她愿意，她能哭到清光不得不心软的时候，反正她对他死皮赖脸的撒娇已经撒习惯了。

    但由于现在还有“外人”在，日暮沙耶不得不将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只是无声的用眼神开始谴责对方——她甚至就连眼神都委屈的让人看了就心疼。

    讲道理，这个技能点要是点在了智商上，她还不得上天，荒默默的想道。

    “别总耍赖了。”

    加州清光也很心累，“我只是在提醒你要注意一点，荒也很为难吧。”

    见到炮火转移向了自己，荒怔楞了半秒：“……嗯？”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看出来她浑身上下哪里像是女孩子。”

    一句话就拉爆了仇恨值，日暮沙耶瞬间炸毛，她气得鼓起了脸颊，像只囤粮的仓鼠。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几缕被激怒的薄红，就连眼角也捎带着染上了颜色。

    “过分。”

    真的生气她反而不大声讲话了，而是不言不语的，一个劲的盯着对方。自以为很有威慑力的眼神实际上不过是小姑娘的脑补，实际情况是荒被她盯得终于受不了。

    他摆了摆手，忍不住转过头去，“对不起啦，不要拿那种眼神看着我……”

    生气炸毛起来也像是软糯的控诉。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心安理得的长到这么大啊。

    ##

    小孩子脾气、幼稚鬼，长不大。

    这种称呼从来都没有在日暮沙耶还不是日暮沙耶的时候有过。

    她现在的脾气十有八成都是身边的人宠出来的，会乖乖道歉认错、遇到事情先说对不起这种怂极了的毛病则是一出生就有的，再怎么宠也改不掉。

    会哭，会开始闹，会撒娇，这都是建立在对方喜欢她并且需要她的喜欢的基础上建立的。

    所以日暮沙耶对于荒的鄙视完全不以为然，正因为加州清光喜欢她，她才能肆无忌惮的对对方撒娇、耍赖，而加州清光虽然不说，但也是喜欢这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这种关系很好，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两个人都开心，至于外人的看法，她就都不在乎了。

    至于云雀，实际上她也是在一点一点试探对方对她的底线，然后再在底线允许的范围内死皮赖脸的撒娇。

    似乎她的所有关系，都是来得这么小心翼翼。

    在考虑自己的感受之前，总是在考虑别人的感受，不断地猜测对方是否对她厌烦，是否也像她所孺慕的神明那般厌弃她的身份。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日暮沙耶真是把这句话贯彻的淋漓尽致。

    敏锐的幼年ssr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对她冷嘲热讽，他完全不懂这种小心翼翼维持起来的关系到底有什么好在乎的。

    表面上装的满不在乎、任性妄为，实际上比谁都活的要小心。

    这样的人生不累吗？

    ……至少现在日暮沙耶甘之如饴。

    但很明显，这样病态的渴望、甚至是乞求着爱显然是错误的做法，日暮沙耶明白自己的不对，但她丝毫不想去改正这一点。

    她做不到没有人爱她她就爱自己，也做不到无条件的依赖着什么人——所有感情都是如此的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好像随时都可能像是泡沫一般的破碎。

    等到和一目连在露台的时候，她突然这么说道。

    小姑娘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飞鸟，羡慕的对方的自由。

    又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永远也变不成飞鸟。

    她就像是风筝，没有了线后的那个人操纵，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飞，也根本没有接着坚持下去的意义，所以只能选择坠落。

    “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这件事？”一目连这回没有沉默，他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很直接的和她讨论这个问题，“这并不像你，如此的……害怕失去和背弃。”

    日暮沙耶没有意外，她也明白对方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情，只是问他：“那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对死亡无所畏惧，执着，偏执……”

    他顿了一下：“甚至于是冷漠，冷漠到了根本不在乎其他的一切。”

    “但是我改变了——”

    她面上的神情有点茫然，“我变得不再像我了。”

    “所以我开始畏惧死亡，就像是一个终于尝到了糖果的味道的孩子，她根本舍不得将自己的糖果丢掉，即使她明白这会使得她蛀牙、甚至是生病。”

    日暮沙耶又顿了顿，说道：“我不曾害怕的原因，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我甚至一出生就是被舍弃的，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所以我无所畏惧。”

    “确切的说，是等到我拥有了之后，”

    她垂下了眼睫，精致的像个瓷娃娃的面孔有些失真，“我就开始害怕了。”

    准确的说，是她曾经被创造出她的主人“爱”过一段时间，然后又很快遭到了厌弃，从此之后，她就开始畏惧失去和背弃。

    她宁可从未拥有过，也不希望失去。

    但偏偏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已经拥有了这些。

    ——这就使得日暮沙耶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恐慌当中。

    “和你说这些真是不好意思。”小姑娘踮起脚尖来，安慰的摸了摸龙的头颅，她朝着对方笑了笑，“不过，能和一目连聊聊真的让我很开心。”

    风神的神情有些纠结，不过最后，他还是说，“没关系，如果你不开心了，也可以告诉我。”

    “真温柔呀风神大人。”

    日暮沙耶背着手，蹦蹦跳跳的回房间，上楼梯的时候见他还往这里看，就使劲的挥了挥手，“好啦好啦，我也去睡觉啦，一目连也早点回房间吧。”

    声音软糯又轻，像是云层下微拂的霞光。

    等到回了房间，这才猛然惊醒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日暮沙耶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不靠谱。她赤着脚朝床下跳，推开门就一路小跑，砰砰砰的去敲楼下清光的房间。

    少年模样的刀剑付丧神睡眼惺忪的望着她，半天没找到焦距。

    “……？”

    日暮沙耶急了，她直接拽住了对方的衣领，然后无尾熊一样的挂上去，使劲摇晃：“清光清光清光清光清光……”

    加州清光被她拽的头晕脑胀。

    忙不迭把小姑娘从自己身上拎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勉强有一点清明，柔软的红眸里也尽是雾气，“沙耶，你怎么了？作噩梦了？”

    “不是不是才不是——”

    日暮沙耶快要哭出来了，她抽抽噎噎的抱住对方的脖颈，“我忘了和你说恭弥生病了，我还没去医院看他……我真的超级坏qaq，居然这样就忘记了……”

    加州清光懵逼了三秒。

    他原本想要摸头的动作也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刀剑付丧神无奈的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只是生病，又不是让你生离死别，而且以云雀的身体素质，恐怕现在早就出院了。”

    “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woli沙耶只是想去刷刷男神好感度啊_(:3ゝ∠)_

    而且就算云雀很快就能好，她也……她也是很心疼的啊，不是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方难过她也会难过吗……日暮沙耶觉得这是真的，至少她现在就很难过。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不靠谱的boss了，追个人居然还能追着追着就把正事给忘了。

    “他和你怎么说的，去医院了吗？”

    “我不知道。”

    日暮沙耶一脸茫然，她努力尝试着回想起来，“我本来想让他去医院但是他不去，然后我感觉他差不多也快好了，本来想回家给他做个便当什么的刷刷好感度，结果一目连就把荒带回来了，我就忙着和他一起打游戏……不，是拯救世界。”

    “那你在着急什么？”

    加州清光把面上尤带泪痕的小姑娘牵出自己房间，带着她上楼，“他都说了不会去医院，而且你做的东西……那根本就是要去谋杀。所以你应该庆幸你没有送出去。”

    日暮沙耶眨了眨眼睛：“但我觉得……喜欢的人生病了，总要做点什么不是吗？”

    “你陪在他身边了吗？”少年转过头看着她，“你看，既然你陪在他身边了，就是最合适的处理了。还指望你帮云雀做点什么？就那个蛮不讲理的中二病？”

    日暮沙耶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他：“除了这个就真的不能做别的什么了？”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你可以尝试着送黑暗料理谋杀他。”

    总算把哭唧唧的小姑娘送回房间哄她睡觉，临走前她还拽着他的手腕说下一次一定会秒杀荒（在游戏里），加州清光哭笑不得。

    怎么说呢，就感觉日暮沙耶真的像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

    和恋爱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幻想比起来，游戏和新鲜的事物更能勾动心弦。

    说不定可以比一比。

    比如说和云雀在一起或是和荒一起玩电子游戏，那天要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情形，像是情人节之类的，十有八/九她都会缩在家里和荒一起打游戏。

    而那边，陷入了漆黑的梦境中的日暮沙耶，却难得的碰见了意外。

    【日安】

    那道声音甚至非常的礼貌。

    礼貌的过于生疏，甚至有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淡。

    但日暮沙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那个世界的日暮沙耶不是她。

    她从梦里看到的，那个不受任何人爱着，被人当做怪物唾骂着的孩子，也不懂怎样温柔对待别人，更不用说是怎样温柔的对待自己。

    ——她和她一点也不一样。

    会面无表情的往自己心口上扎刀子，只为了讨主人的喜欢。

    病态又偏执的孩子，天真的像个怪物。

    小姑娘跌跌撞撞的在荒芜的土地上追着那道声音走。她走得很慢，也掌握不好平衡，时不时就摔上一跤，膝盖和手肘都摔破了也不会哭，只会安静的爬起来接着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等到了休息的时间。

    她坐在石头上，安静的望着远方。

    看上去像是精致的东洋人偶，又像是橱窗里那种美少女手办。

    有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顶。

    那只手的主人从来不叫她名字，也不给予她名字。

    日暮沙耶不知道为什么，当有天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名字是一个人被认可的象征的时候，才隐隐约约的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跌倒了也不会哭的小姑娘，终于在温柔的抚摸下泪盈于睫。

    制造她出来的主人，明明是很温柔的。

    就算她并不符合她的心意，甚至肮脏的要命，她依旧很温柔的对待她，日暮沙耶猜想那或许是因为寂寞，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越感受着这份温柔，就越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出生过。

    ——温柔的将人溺死。

    但就算是这份温柔，也是给予玩物的。

    而她不是玩物，也不是什么容器，日暮沙耶坚定这一点。

    她有感情、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她甚至都不爱自己，人类的感情对她来说像是笑话。

    但在某种程度上，日暮沙耶却活得比谁都骄傲。不甘心只是作为器具存在在世上，她想要自由，想要一个独立的、完整的身份。

    ‘我希望，生而为人被人所爱着，所在乎着，并且尊重着。’

    这是她拒绝晴明时说的话。

    比起妖怪和式神的身份，她更希望自己仅仅是个普通的人类。

    生老病死，天道轮回。

    【你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呢？】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你很明白，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对不起，我现在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她的声音细细的，但很坚定，【所以不管你来自哪个时间，都必须离开这里】

    【……真好】

    那个声音用一种羡慕的语气说道。

    懵懂的、甚至不明白自己想要活下去的理由。但是依旧要活下去，维持着那个声音的只是执念而已，或者说，就连执念也非常的单薄了。

    她会死掉的。

    日暮沙耶想，但就算是她换得了这个世界的她的身体，她也一定会死掉。

    因为她是这么的……依赖着那位神明。

    就算被从身边无情的踢走了，也希望得到她的爱抚。

    死亡会是永久的长眠，她将化作黄泉的养料，陪伴着那位大人直到世界毁灭。

    但日暮沙耶猜那个世界的她根本不知道的是，就算她死了，她也见不到那位大人。肮脏的烙印会永生永世伴随着她，只有彻底的死亡，所有的东西都灰飞烟灭了，才能彻底解脱。

    她见不到神明的。

    所以，就连死亡，都是一种奢求。

    日暮沙耶曾经渴望着死亡，渴望着解脱，渴望着摆脱这个身份之后，重新回到那边，哪怕化作尘土也希望陪伴在女神身边。但等她终于发现自己被彻彻底底的舍弃掉了之后，她才茫然的不知所措了起来。

    失去了这个动力，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不是每个世界的日暮沙耶都有这么好的运气，通常情况下，她是在临死之前才不幸的发现这件事情。讽刺的是，被正义的使者打败之后，邪恶的**oss并没有唾骂，也没有说什么我一定会回来之类的话——她只是安静的看着天空，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她根本不会流眼泪。

    注定要毁灭世界的boss，其实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没人保护她，没人爱着她。

    她就连哭都不敢哭。

    会遭到嫌弃的。

    女神会不喜欢她的。

    她这么想着，然后发现自己早就变成了弃子。

    但生命的最后一刻已经到来了。

    ——再让她学会怎么哭泣，已经太晚了。

    不懂事的孩童之所以会哭泣，是因为知道身边的父母在乎他的眼泪，会因为他的眼泪而感到心疼，会费劲力气来哄他逗他。

    【日暮沙耶】学不会哭泣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根本就没有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心疼的人。

    仅仅这么简单而已。

    日暮沙耶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庆幸，而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所爱着的。

    和这样的她比起来，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她甚至觉得对方的死亡——哪怕是永远的消失，也是一种幸运的解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日暮沙耶大概天生对人就带着30+基础好感。

    怎么说，没有这个好感加成……

    woli沙耶差不多就是个偏执狂病娇了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