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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统军
    大军在旷野聚集。

    密密麻麻重甲厚帽王帐精挑细选的勇士向城池逼近。

    城池上一片安静,没有战鼓没有喧嚣,只有一排排手持重弩的兵士,面目肃重又木然的看着城外。

    “可以了。”平耀城的一个将官忍不住说道,看向身边的将官,“到了射程范围了。”

    但这个负责城防的将官却并没有发令。

    “还不到。”他道。

    怎么还不到再近就难以阻止震慑,总有漏网之鱼涌过射程,那样的话爬上城墙的机会就越来越多这个人会不会城战啊他看了眼这将官身后的旗子。

    康。

    同样是个没听过的名号。

    “快六十步了”一个兵丁忍不住道。

    康年摆手,令兵吹响了号角,号角声未绝短促暗哑的弓弦声同时响起,城墙上一排数百弓弩齐放,恍若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喷出火焰

    火焰将前方六十步外的西凉兵掀翻在地,恍若离开水的鱼儿翻腾露出白肚皮一片。

    西凉的战鼓一瞬间停歇。

    下一刻战鼓声再起,后方的西凉兵带着愤怒再次冲来,而城墙上新一轮的弓弩上弦,不急不慌冷静木然,待这群人再次冲近六十步便又是一轮弩箭。

    如此反复,冷静血腥,让平耀城的将官咽了口口水,怪不得要调集了所有的弩弓长箭,这些弓弩手真是厉害。

    这一轮轮的攻击震慑了西凉兵马,但单靠弓弩手是无法阻止西凉人攻城,看后方的西凉兵已经举起了盾甲,而弓弩手的力气和弓箭总有损耗

    战鼓声在城墙上响起,平耀城紧闭的城门忽然打开,一队队兵马涌出

    “竟然是要迎战”城墙上的将官惊讶的俯身看去,从城中涌出的兵马很快在城门前布阵。

    刚受到弓弩扫射的尚未安稳的西凉兵马再次陷入慌乱。

    战场上没有人等候他们稳定心神,金鼓号角一刻未停,城门前的军阵扑向西凉兵马。

    “他们不是要守城,他们是要进攻我们的营地。”

    站在远处十里之外,平耀城在视线里变成城模糊的暗影,但依旧可以看到四周的兵马流动。

    “他们也不过五万人马,竟然敢迎战我们十万真是好胆量的将帅。”

    “怎么,俞舍拿你也像野利主那般被吓到了吗”身边一个将官不屑道。

    被唤作俞舍拿的将官哈哈大笑“那要看看他怎么样吓我,一个埋没多年的将帅想要借着这一战扬名。”他冷冷狞笑,“不好意思,我也是如此打算,蛰伏十多年,也轮到我们俞舍族给大王献礼了。”

    从日升到日落,平耀城外的厮杀始终未停,双方的兵马几番冲杀然后几番退回然后再次冲杀,似乎陷入僵局。

    但站在城墙上可以看出来,平耀城外集结的军阵正在慢慢的向前移动。

    落日如火。

    噗嗤一声,一杆长枪没入心口,血花四溅。

    长枪没有来得及收回,旁边的西凉重甲兵吼叫着长刀挥舞砍来。

    但先有一只铁钗从一旁呼啸而来,抽碎了他的脑袋。

    夕阳下猩红一片。

    妙妙抬手擦脸上的血,恼怒的喊道“齐嗖,你能不能不要躲在一旁杀人溅我一脸血”

    齐嗖捡起铁叉,在死去的西凉兵身上擦了擦,道“我打不过嘛,只能躲起来杀人。”

    妙妙没有理会他,拔出自己的长枪向前方而去。

    这一片峡谷里,三百多人正厮杀混战,每一次兵器相撞都有人倒下,西凉人或者大周兵,一方要守住这片峡谷,一方要冲过这片峡谷,都没有退路,只能拼命。

    齐嗖拎着铁叉,看着妙妙灵活如鱼冲入阵中,他抬脚要上前,就听得嘶吼声声,一个高壮抵的他三个的西凉兵,手握一柄长刀挥动如风车,一瞬间将身边围攻的人马掀翻,同时两个兵丁被拦腰砍断

    齐嗖的脚步顿时停下,举起路边的一个死尸就挡在身前。

    砰的一声巨响,地面震动,长刀与一柄铁锤相撞,四周荡起尘烟,不少人摇晃站立不稳,山一样的两个人厮杀在一起。

    不管是大周还是西凉兵都退开了,这是他们二人的战斗,别人无法插手。

    兵器撞击的巨响不断,铁匠手中的铁锤砸下,速度的只有一片残影。

    二人之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这硬生生的对抗。

    砰的一声,山一般的西凉壮兵被掀翻,不待他再有多余的动作,紧随其后的铁锤砸下,砰的一声,长刀抵住铁锤,僵持,铁器摩擦的声音刺耳,让谷内的人不由心缩紧

    噗嗤一声,一道流光飞来准准的刺入那西凉壮兵的肩头,壮兵嘶吼一声,痛苦让他要跃起,砰的一声,铁锤终于落下

    尘烟荡起,归于平静。

    “齐嗖,这算谁的军功”妙妙喊道,“你就欺负铁匠老实趁火打劫”

    齐嗖道“军功能活下来再说,活下来再说。”

    他们虽然说这话动作并没有停,杀入失去首领的溃散的西凉兵中,冲过了这道峡谷突破了防线,纵马疾驰前方的城池隐隐可见。

    “什么人”

    城池上方将官喝道,俯身看着城门下方出现的一队人马,约有百人,大周军服,插着的也是大周的军旗,但看不太清是那路军。

    “平耀城过来的,我们是五蠹军。”齐嗖高声喊道。

    五蠹军

    城门上的将官一愣,这个陌生但又熟悉

    顾不得追忆这熟悉感来自哪里,此时事关紧要,城门打开,将官们带兵而出,但这些兵马却没有进城。

    “你们是从平耀城过来的平耀城已经解围了吗”将官急急问道,“西峡谷的西凉兵退了”

    “西峡谷我们拿下了。”齐嗖道。

    竟然拿下了那里地势险要又西凉兵凶猛,他们冲击了几次都不过去,无法驰援平耀城

    “宁岚军听令。”齐嗖喊道。

    是要他们去支持平耀城了吧,将官们准备应声。

    “你们往北去,围攻坞堡,乌龙寨的西凉兵。”齐嗖说道。

    哎将官们一怔,竟然是调动去他处但他们是有命只负责支援平耀城的谁调动他们

    “可有迟大人帅令”将官问道。

    齐嗖道“有笃大人帅令。”

    笃大人将官一怔,这个是哪个大人还没询问,就见齐嗖伸手举起一块令牌。

    “宁岚军听令。”他再次道。

    将官神情惊愕看着递到眼前令牌,下意识的肃立站直“末将得令”

    齐嗖将令牌一收,催马转身,一众人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城门前宁岚军一干人还肃立。

    “大人,是迟大人帅令吗”一个亲卫问道。

    将官摇头“不是。”

    众人惊讶不解,那怎么应声是

    “是蝙蝠令”将官道,神情也变得古怪,“我看到了蝙蝠令”

    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大人是不是看错了”一个亲卫问道。

    将官恼怒的啐了口“我能看错蝙蝠令吗瞎了我也认得出来。”

    好吧,亲卫们不再追问,迟疑一下又道“只是蝙蝠令不是说宝璋帝姬下令废止了,那我们”

    听还是不听

    马蹄急促有几人疾驰而来,不待停稳就跳下马。

    “大人,西峡谷已经通了。”他们说道。

    果然是这些人破了西凉的围困,将官再次向夜色里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五蠹军”忽的一个副将喃喃,然后声音拔高,“是五蠹军”

    众人回头看他,那副将已然神情激动。

    “大人,是五蠹军五蠹军回来了”

    “你们忘了吗,那个五蠹军那个五蠹旗展,生路开是他们”

    五蠹军啊将官的记忆被唤醒,神情变幻。

    黑漆漆的荒野伸手不见五指,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潜行,马蹄都包裹了兽皮,前方的夜色突然变的明亮。

    前进的脚步声也停下来。

    “大人,真要去攻西凉兵的营地吗”有声音低低的响起。

    匍匐在沟壑里的夜色涌动,一个将官抬起头,道“有蝙蝠令呢”

    “但是那个笃大人不是迟大人”副将低声道,“更何况这西凉兵营有万数兵马,我们这三千人”

    不是来送死吗

    将官大人怎么就被那几个人一面旗一块令牌就真的说动过来了

    失心疯了啊。

    蝙蝠令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则是那面旗。

    将官看着前方,点点星火的营地,暗夜遮住了他变幻的神情。

    “因为,是五蠹军说可以这样做。”他喃喃道,“那时候啊”

    那时候只要五蠹军下令,攻城,城必破,袭营,营必乱,向前行,前路势不可挡,退后,后路无忧。

    前方的星火忽的燃烧起来,暗夜里腾起浓浓白色的烟雾,伴着夏夜的风摇曳翻腾同时有喧哗声起,在暗夜里遥遥送来。

    约定的就是这个信号。

    现在信号来了

    将官的手攥住沟壑里的草,然后猛地揪下一把,人也跳起来。

    “攻营”他喊道,人向前冲去,下一刻被副将抱住。

    “大人且慢”副将喊道。

    将官一把甩开副将,战鼓已经擂响,号角已经撕扯暗夜,是复仇的时候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休要拦着他。

    “大人,你没有带上罩巾。”副将喊道,将一块湿乎乎的布递过来。

    那五蠹军前来传令时吩咐了,袭营时要用湿布裹住口鼻。

    将官忙接过裹住,在亲兵们的拥簇下向星火点点的营地冲去,荒野里到处响起喊杀声,火光四起,西凉营地高处的哨兵从上跌落,混乱一片。

    烈日炎炎,索盛玄站在营帐外,却无法迈步,因为面前跪着七八个将领。

    他们恭敬无比,脸紧紧贴着地面。

    “殿下,是我等有罪。”

    “请殿下拔营吧。”

    索盛玄面容依旧笑嘻嘻,道“怎么能拔营呢。”说罢抬脚。

    跪在脚边的一个粗壮如山的将领,竟然被这一脚踢飞滚落撞在营帐上,一吭未吭就昏厥过去,生死不知。

    “你们愿意跪就跪着吧,我还没有跟那笃大人正面交锋呢。”索盛玄说道,一面伸手,“取我的披挂来。”

    余下跪地的将领们虽然面色发白,但还是没有让开,将脸在地上贴住匍匐。

    “殿下,那笃并不是在等候援军夹击我们。”

    “他是在调兵遣将,断了我们的后路。”

    另有将官起身爬行到索盛玄面前,道“殿下,如今整个边境的周兵已经活了,我们后方已经被围攻了,再不拔营就出不去了。”

    索盛玄道“他要与我死战吗我们十几万兵马何须惧怕,这么久他也没有占便宜。”

    但是他也没有吃亏啊,这才是最可怕的。

    “殿下,我们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他们道,“不可与他恋战。”

    索盛玄笑道“你们先前还嘲笑野利主,如今才战了十日,就被那笃大人吓破胆子了。”

    将领们还要说什么,号角声响起,众人色变,那是周兵又打过来了。

    “迎战。”索盛玄将面前的一个将领再次一脚踢开,大声喝道。

    行进的兵马很快,但阵型依旧炎症,如同大河长堤在荒野上摆开。

    箭雨从堤坝后倾泻而出,如飞蝗般扑向迎面而来的西凉兵马。

    强力稳准的弓箭射穿了人和马匹上的甲衣,人仰马翻。

    前进的脚步被阻止,根本无法突破这一道防线。

    战鼓声声,两边的翼军已经三次冲击,也始终没有办法绕过军阵,这军阵坚固如墙,又随着鼓声变幻,如长蛇般灵活。

    更糟糕的是,上一次他们借着进攻侵扰,一群兵丁用重重的铁叉在地上划出了沟壑,一场夜雨的冲刷,一天日光暴晒,沟壑在荒野上变成的密密麻麻,恍若铁网,西凉兵马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鼓声擂动,放缓脚步的先锋军头上又飞来了箭雨。

    冲击已经不知几次,但与周兵大阵的距离依旧遥不可及,而两侧不断分兵而出的骑兵,又如同一根根刺出的长矛见血而归,如此往复。

    这娴熟的军阵,战术,勇猛的精锐,不断的冲击着观战的将官,远处的那杆将旗飘动,在视线里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们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他们一点点的推进,就是在消耗我们”

    “我们后续粮草要是被断了,就死定了。”

    吵闹声再次响起。

    索盛玄并不在意,而是站在高处遥望那杆将旗,神情跃跃欲试。

    “我要杀过去,与那笃大人一战。”他眼睛亮亮道。

    “殿下。”将官们面如土色,“这大军之战可不是一人勇的时候。”

    “难道我杀不过去吗”索盛玄道神情不悦。

    将官们大惊,跪地道“殿下自然能杀过去,但那笃可不会跟殿下对战,他只会躲在千军万马之后。”

    余下的话不再说,这当然不是因为胆小如鼠,而是将帅不能逞匹夫之勇。

    索盛玄要说什么,后方有兵马疾驰而来,连滚带爬跌下,被其他人抢着搀扶,身上伤痕累累,让人触目心惊

    并不是心疼这个斥候,而是惊骇后方已经被周兵围堵戒严如此了。

    “殿下。”那斥候拼尽力气举起一块兽皮,“大王,大王要你退兵。”

    “如果是笃来了,那你们就先回来吧。”

    兽皮上西凉王的话很简单。

    虽然半句话没有提往事和评价,但这已经足矣证明西凉王认识这个笃,知道这个人。

    索盛玄很是不满“父王真是胆子太小了,何须退兵,就算输了,求和便是,反正周人喜欢求和。”

    “那是以前,现在大周国内不是英武的皇帝和骁勇的将帅争斗了。”一个将官道,有了西凉王的命令,说话硬气了很多,跪地,“请殿下速速退兵。”

    索盛玄恼怒的甩袖。

    “真是没趣玩一玩又怎样”

    暮色降临的时候,一队兵马停下来,兵丁们快速熟练的垒砌营地,主帐里一位大将面带疲惫坐下来。

    “如今战事如何”他道,接过亲兵跪地捧来的水壶,“已经有五日没有收到军报了。”

    营帐里将官们云集。

    “迟大人请放心。”

    “西凉兵马还没有越过平耀城。”

    “调防的命令已经送出去了,前方就是保山军,已经传令他们前来迎接了。”

    帐内声音嘈杂,大将迟厚疲惫的面色稍缓,道“西凉小儿可恨,此次我必不放过他们。”

    众人高声道大人英明。

    门外有人急急的冲进来,打断了这热闹。

    “大人。”令兵跪地,面色涨红,神情惊恐。

    “出什么事了”一个将官皱眉道,认出是传信的令兵,“保山军来了吗”

    “大人,保山军拒绝听令。”令兵急道。

    此言一出帐内一片安静。

    “什么”

    问声才起,又有令兵奔进来,跪地。

    “大人,威胜军拒绝听令。”

    一个又一个不断的有令兵冲进来,主帐内一片死静。

    坐在几案后的迟厚面容阴沉,放下水壶。

    “他们拒绝听令与某,那是听令与何人”他沉声道。

    哗啦一声响,入营尚且疾驰的兵马在帐前停下来,其上的兵将神情木然又几分倨傲,居高临下看着走出来的迟厚。

    而迟厚则看着那兵将身后插着的旗帜。

    其上大大的蠹字刺目。

    蠹,虫,他垂在身侧的手攥起。

    “好大胆”他喝道,“竟然敢窃我西军蝙蝠令已经废了”

    那兵将却没有畏惧,也没有愤怒,只道“迟大人,笃大人道,蝙蝠令废弃的是秦潭公。”从马上跳下来,“笃大人现在是奉宝璋帝姬之命,是奉宝璋帝姬赐予的蝙蝠令。”他站到迟厚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大威猛的大将,“敢问迟大人是奉谁之命”

    奉秦潭公之命,那是逆贼。

    奉宝璋帝姬之命,则要俯首听命。

    迟厚面色变幻如阴云,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兵。

    西军,被窃了。

    那个,笃

    “笃大人威武”

    屋子里响起一声欢呼。

    薛青放下手里的文书,看着胡将军一笑“意料之中嘛,胡将军先前可是深信不疑,怎么现在看起来是松口气。”

    胡将军笑道“深信是深信,事实又是事实嘛。”抚掌再次吐口气。“这下好了,外患解决了,有笃大人坐镇西军,万事无忧了。”

    薛青一笑要说什么,知府大人急急的进来,俯身。

    “殿下,宋元在外求见。”他道。

    本要称呼宋大人,但想到这宋元对殿下不敬,他也就无须客气了。

    薛青哦了声“不见,把他们赶走。”

    知府大人迟疑抬头“他,一人。”

    一人

    薛青皱眉。

    黄沙道城门外,青衣布衫的宋元负手而立,神情木然。

    “开门。”他道。

    五千六百字,这个情节就是要一口气写完,不用等两三天,我们不是战争文,我们是言情文,么么哒,太累了不想改错字,你们看到了告诉我,我再改,多谢多谢。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