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六回:封疆不掩胭脂色(11)
    “那件事倒是过去了,只是夫君现任山东巡抚,干爹,你也知道,山东是什么地方,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到处都有,拳民时时滋生事端,几任巡抚都站不住脚跟,为此,夫君日叹夜嘘,如同坐在炉火上。”沈玉英忍不住地叹气,道。

    “凡事有弊则有利,不能只看到坏的方面,山东贫瘠、民风剽悍,这是事实。但它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比方说,京津是这座大院,山东就是外面的篱笆。屏障若毁,犲狼虎豹就会直驱而入,危及大院的主人。这个时候,朝廷派你夫君坐镇山东,好事坏事姑且不论,至少他在太后和皇上的心眼里,已占有了一席之地。”翁同龢一边安慰一边分析道。

    “干爹,夫君这次叫我来,是想劝你去山东颐养天年,若遇难事,帮他参谋一下。”沈玉英移步过去,轻捶着翁同龢的肩背,像小姑娘撒娇般,道。

    “傻闺女,干爹如今是钦犯,受地方官严加管束,是不能越县过府,挪腾地方的。不过,念着有这份孝心,我可以帮你俩推荐一个人。”翁同龢几年没人捶背了,觉得十分舒畅。

    “我若猜得不错,应是石叔叔。"沈玉英俏皮地咐着他的耳根,小声道。

    “闺女果然冰雪聪明,一猜就中,论谋略,你石叔叔比干爹不知高深多少倍呵!现干女婿已是封疆大臣,幕府正是需要这样运筹帷幄的谋士。”翁同龢笑道。

    “那敢情好,夫君为了寻找他,不知委托了多少人,想不到他躲在你这里。"沈玉英喜道。

    “这叫灯下黑,当年太后缉拿他多年未果,是因为她绝对想不到他躲在我的府里。”

    翁同龢捻着胡须,借着有点酒意,说了这件事及石一石的身世、经历。

    石一石,因其母分娩前梦见他从石头蹦出来,故又名石天赐,安徽滁州人,出身富贾家庭,自幼聪颖过人,善于思考问题,平时喜欢为村民出谋献策,排忧解难,被人称为“小诸葛"。

    十八岁中举那年,村寨遭到一股山匪围攻,石一石临危不惧,不但指挥村民打退了山匪,事后还设计擒捉

    匪首吕啸林,欲交官府法办。

    不料,吕啸林恃着一身功夫,在押解途中得以逃脱。见官府追捕得紧,料躲身不得,便潜逃到南方参加了林凤祥的“太平"军。由于作战勇敢,很快地提升为军官,成了林凤祥手下的一员干将。

    1853年3月,太平天国建都南京。洪秀全、杨秀清派林凤祥、李开芳率两万多人北伐,从浦口出师,经江苏进入安徽境内、沿滁州北上河南。

    兵入滁州时,吕啸林为报私仇,以抗拒天兵为理由,率部血洗了石家。

    石一石当时游学在外,幸免于难,闻到父母妻儿惨死的噩耗,悲痛欲绝,指天发誓,一定要报此血海深仇。

    林凤祥、李开芳率部随后穿插河南,攻入京畿重地直隶,击溃直隶总督额尔经额部万余人,10月抵天津近郊杨柳青,震撼清廷。

    咸丰皇帝慌了,将清太祖努尔哈赤使用过的宝刀授予僧格林沁,命其率军进剿。

    僧格林沁受命统领健锐营、外火器营、两翼前锋营、八旗护军营、巡扑五营及察哈尔各官兵,并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蒙古诸王劲旅出京。行军路上,救了因饿昏倒在地的石一石,问明情况后,遂收留他在帐下。

    九月,僧格林沁设防紫荆关,十月,在天津南王庆坨与北伐军开战,北伐军损失惨重,退到连镇一带。

    咸丰四年5月5日,北伐军退至东光县连镇。李开芳率精骑南下接应援军,驰抵山东高唐,方悉援军已在临清败没,乃据高唐作固守计。

    林凤祥则继续困守连镇,内缺粮草,外无援兵,以劣势兵力顽强抗击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部清军。

    咸丰五年2月弃守西镇,集中兵力守东连镇。

    僧格林沁采取石一石的计策,将连镇围而不攻,待至雨季来,又引南运河水,将连镇淹没,使北伐军陷入孤立无援、弹尽粮绝的境地。

    一个月后,连镇终被清军四路攻陷,林凤祥因伤,偕部分将士退入地道暗室。翌日,被叛徒施绍垣出卖而被俘,解至北京,凌迟处死,时年三十一岁。

    李开芳入守高唐州,想接应林凤祥,见僧格林沁兵到,知凶多吉少,趁夜率领五百多名余部出东门,纵马向东南急驰,打算经济宁入江苏丰县,渡黄河南归。

    人困马乏,怎能跑得过蒙古铁骑?逃至茌平县冯官屯时,僧格林沁带马队追到,把冯官屯围困,随后步兵也至,四面筑炮台,向村内轰击,房屋尽被击塌。

    太平军在村内掘挖土濠,盘旋三匝,可从地下通行,即在沟内掘窖潜藏,以避炮火。围濠之外,复挖小孔,战士伏在地下,向外瞭望,俟清军逼近,鸟枪打得到的地方,即向上开枪。伤亡累累。

    僧格林沁不敢进逼,束手无策,石一石察看地形,冯官屯旁旧有汉河,可通途运河,决定再次用水攻,引放运河以淹冯官屯。

    3月13日,清军放水淹浸,围堤以内,高处太平军潜伏处,一片**大海。

    见突围无望,李开芳派心腹黄近文带领将士一百四十多人,混入难民内逃出,在外接应。然后他带领将士,全副武装,乘坐小船,诈称前来受降。

    不料此计被石一石识破,斩杀了黄近文等人,包围并擒获了李开芳及他的部下黄恣端、谢金生、李天佑,谭有桂、韦名傅、曹得相,解至京城,用寸磔酷刑凌迟处死。

    因石一石献计杀敌有功,僧格林沁得知吕啸林是石一石的仇人时,便私里留下吕啸林,由石一石手刃他解恨。

    砍下仇人的头,朝家乡方向一摆,焚香跪拜,祭奠亡灵。霎时,大风骤起,飞沙走石,不辨东南西北。待过后天晴,不见了吕啸林的首级,陪祭的将士们甚为惊诧,仿佛听到一阵凄厉的笑声渐渐远去……

    两年不下百战,蒙古劲旅全歼太平天国的北伐军,因此殊功,咸丰帝于二月加封僧格林沁为博多勒噶台亲王,赏朝珠一盘、四团龙补褂一件。四月,诏世袭罔替,俸银加倍。

    在僧王府的庆功宴中,肃顺一眼看中玉树临风般、谈吐不俗的石一石,当得知这个年轻人就是两次献谋,水淹顽敌的幕僚时,内心越发倾慕,私下和僧格林沁商议,愿以一批新式火器换取石一石。

    僧格林沁尽管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得罪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就把石一石推荐给了肃顺。

    肃顺掌权后,为人骄横跋扈,可他爱慕贤才,急欲求得,就象生命一样重要。故他的幕府除了桑治平,还有高心夔、王闿运、龙汝霖、李寿蓉和黄锡焘。号称“肃门五君子”。

    现有了石一石,肃顺如同刘备求得诸葛,整日和他谈古论今,商讨政务。这一来,惹得桑治平心中不快,这个比石一石早来的谋士,颇有谋略,但为人心胸狭獈。

    在石一石等人的帮助下,肃顺以铁腕的方式惩治自乾隆末期以来的官场腐败,严厉打击贪污腐败,严惩渎职失职,整肃官场政风。

    咸丰八年(1858年),顺天乡试由时任文渊阁大学士柏葰主持。是年十月初七,距离当年乡试揭榜尚不足一个月,御史孟传金上书,弹劾本次乡试存在着严重的舞弊之风。如旗人平龄,除了会唱两口好皮黄,一无所长,居然高中第七名,事出蹊跷,奏请立案审查。

    咸丰帝感到其中定有猫腻,钦命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等会审此案。

    随着调查深入,办案人员发现“应讯办查议者竟有五十本之多”,甚至有一试卷“讹字至三百余”也能中榜,咸丰帝大为震怒,将主考官柏葰诸人革职。

    与此同时,肃顺查清同考官浦安与新考中主事罗鸿绎私下里“交通关节”。

    经传讯当事人罗鸿绎,其供述“为了能考中,他曾向兵部侍郎李鹤龄疏通关系,李转而求同考官浦安关照,浦又跟柏葰的门丁靳祥打了招呼。

    事成后,浦安向柏葰送贽敬银十六两,李鹤龄则向罗鸿绎索要银五百两,其中三百两转交浦安。”

    该案由于发生在戊午年,因而被称为“戊午科场案”。其与顺治十四年的丁酉科场案和康熙五十年的辛卯科场案并列清朝三大科场舞弊案。

    该案最终在肃顺的力主之下,将时任文渊阁大学士柏葰、兵部侍郎李鹤龄、主事罗鸿绎等人处斩。历时十个月的“戊午科场案”,共计惩处各级官员91人,朝廷吏治为之一振。

    不久,因南方战火不断,户部库房匮乏,清廷决定由户部设立宝钞处和官钱总局发行大量钞票。然而,滥发官钞非但没有纾解财政,反而促使通货膨胀、物价暴涨,官商乘机勾结,侵占挪用,拒收买抵,从中牟取暴利,将币制改革失败的恶果转嫁于百姓头上。

    咸丰八年(1858年)底,肃顺改任户部尚书,决心整顿财政积弊。

    肃顺听从石一石的提议,调查五“宇”官号账目入手,刨根究底,涉案人员几百人,抄没户部司员、商户及满族宗室数十家,户部尚书翁心存卷入漩涡,论罪当斩,已考上状元,任翰林修撰的翁同龢经人介绍,找到石一石,为父亲求情。

    在石一石耐心的劝说下,肃顺收敛杀气,上疏奏请皇上从轻发落。咸丰皇帝本不想杀翁心存,便准其奏,仅以失察议处,免传讯,议降五级,改俟补官,革职留任。

    自此,翁同龢和石一石之间的感情日益深厚,成了生死之交。

    肃顺提出应重用汉族官员,并向朝廷推荐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郭嵩焘等汉族官员,就是在石一石的思想影响下,为平定太平天国、同治中兴网罗了一批旷世人才。

    本来,肃顺见石一石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一心想把状元帽子给他戴上。但石一石惨遭家庭变故后,每天借酒浇愁,对功名显得十分淡泊,遂建议肃顺培养和自己平时相处得比较融合的高心夔。

    咸丰九年会试,试题限押“文”韵,而高心夔误入“元”韵,遂不与三甲之列。

    次年恩科会试,肃顺再次犯险为高心夔探听到诗题为“纱窗宿斗牛得门字”,出处为唐人孙逖的《夜宿云门寺》。

    第二日入场,果然是这个题目,场中三百多人,几乎没有人知道此题出处的。不料,高心夔因过于狂喜,记错了韵部,押韵的八个字除了“门”字外,都押到了“十一真”韵,而“门”字在韵部却属于“十三元”。

    考试出韵,内容再好也要被淘汰,因而高心夔又是名列四等。

    同时落选的幕僚王闿运幸灾乐祸,送他一幅对仗工整的对联:“平生双四等,该死十三元”。

    最后,高心夔只好以进士及第,外放江苏吴县当了知县。而石一石仍留在肃王府当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