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二章  迷失人间
    改革的大好形势下下岗的姜风萍边操持小吃摊边探寻参战失踪妹妹的讯息

    战场失忆归来投靠姨姐的杨强对城管、警察大打出手与转业的老部下相遇

    西部省城八十年代时期,古老城墙下的宽阔马路边,早晨稀薄的阳光光线,稀稀疏疏的还没有完全照到地上的时候,只见大大小小的摊位都在忙碌着布置自己的位置,大部分都是油条豆浆、馄饨等小吃类的路边小摊位,还没有人来的空地上,用石块和树枝,戳在地上写着大大的‘占’字,有的还再加上一块砖头或者破旧的小板凳一类的物件,占住自己昨天已经使用过的地方,有点像原始动物到处撒尿,用气味区别、控制一个生存的领地一样。

    三十多岁身材玲珑、欣长中有点发福的姜风萍,自从下岗后,就一直在这个城墙边卖馄饨小吃。身高一米六七的她弯腰时候垂下的刘海,遮挡半边月牙般脸蛋时候更显妩媚,一身朴实的衣服也没有罩挡住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眉清目秀的南方女人特有的秀气,白净的肌肤、浅浅的酒窝映衬着椭圆的脸蛋。清华校友的父母均来自湖南湘江边,相识相爱毕业后更是响应国家号召,来到大西北的航天部研究所安了家,由于夫妻两人都是出自书香门第,在文革前期的反右运动中父亲被关押劳动改造,后来同傅作义海归的弟弟一起困死在甘肃酒泉夹边沟而杳无音讯;后来才知道那里饥饿的在剜吃殉命同伴屁股上的肉。母亲在文革初期不堪持续的批斗羞辱迫害跳楼自杀,留下了两个、出生于风起云涌年代的姐妹倆姜风萍和姜雨萍相依为命。懂事的姐姐风萍早早辍学,参加了在百货商店的工作,供养妹妹上学长大,幸得父亲战友的相助,妹妹毕业后被推荐参军到了上海军事医科大学。可自己的丈夫因为车祸过早地离开了她和幼小的女儿,盼着妹妹雨萍和她同学在部队服役的杨强结婚要过日子了,结果夫妻两人与多年前,双双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一直到战争结束杳无影讯。多年来隔三差五就会看到下班后的风萍,行色匆匆到邮电局发电报、打电话、邮信。始终没有放弃寻找自己当今世上唯一的亲人雨萍妹妹。凯旋的参战部队正在休整,大部分运行保障机构都在重建中,所以从部队得到的答复是他们两人属于战场失踪人员,一直无法查询到确切的讯息。

    进入八十年代后期,随着改革开放的进度越来越快后,打破物资计划生产、销售市场垄断后受冲击的商场服务行业愈发不景气,迫使风萍提前办理了下岗手续,专心在马路边自由市场经营比上班还赚钱的馄饨小吃摊,自从丈夫不幸走后,加上妹妹夫妻二人又失踪了。心灰意冷的风萍带着孩子就搬到荒芜了多年,无人居住的父母的平房里,房子虽然破败,但是有一个可以停放她摊位使用的三轮车的院子,所以使用起来非常的便利,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她还抱有一线希望,就是这里不但是记忆她和妹妹成长轨迹的地方,同时抱有一个侥幸的期望,万不得已这里还是妹妹灵魂的归宿处,也是最后唯一能追寻、追忆到妹妹身迹的地方,她想一直陪伴和自己一起从苦难中走出来的妹妹。

    仲秋节过后的傍晚天色越来越短,转眼天就黑下来了,天气转凉后,喝热乎馄饨的人也就多了一些,风萍就把放学后的孩子接到自己的摊位写作业,等待她收摊后再一起回家。等忙忙碌碌地卖完最后一碗收摊时,街上的路灯就逐渐点亮了。懂事的孩子帮着妈妈在后面推着摆满桌凳和炉灶的三轮车,一边和妈妈叨叨着学校的淘气事情,上了宿舍区大门前的小坡,一转弯第一排最里面的第六间房子就到家了,直直的胡同里每家院门前都种着丝瓜、扁豆之类的农作物和植物,一簇一簇的散落在墙边道旁。

    当母女二人进来胡同道一半的时候,风萍就看到自己家门前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她们家自从父母相继去世后,在省城就没有别的亲人了,一般没有人来往的,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婆家的家乡来人了,就随口问到:“谁呀?来一会了吧?”背着她面向自己大门的人,听到动静就慢腾腾的转过身来,还是一言不发的,只是两眼发亮的瞪着她,愈走愈近的风萍,看到此人像是个要饭的流浪汉,一身衣服也看不清是啥颜色,但能看出是一件军大衣的样子,还不是很冷的天气里,但是他脖子里,又搭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毛线围巾,显得格格不入。乱蓬蓬的头发,遮挡住了整个头部,脚下还有一个黑乎乎的编织袋子。果真就是一个要饭的乞丐,风萍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回身抱住也好奇凑上来的孩子,壮着胆子语不达意地又问到:“你找谁呀?你你要吃的吗?我我给你拿、等着啊”猜测到对方是个要饭的乞丐后,她警惕的心情反而轻松下来了,放下孩子起身就到三轮车上巴拉着寻找剩下的馍,抓起一个就递了过去,其实她也是想尽快的打发他离开。

    对面的黑影默默地伸手接过去了,但是嘴里却嘟嘟囔囔的:“雨萍**雨萍”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并回身坚定的看看院子门,在模糊的路灯映照下,蓝底白字的门牌号旁的红油漆底的‘军属光荣’的铭牌格外的耀眼,“你说啥!?”风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问道:“我是风萍,你说的是雨萍吗?”由于她心态急切,忘了自己的面孔已经离黑影很近了,只见黑影突然把烧饼揣进怀里,很自然地抬手就摸向她的脸蛋,声音更是提高了许多,但还是很沉稳地嘟囔着:“雨萍我回来了!”吓得风萍立马收住身子,退后了一步。惊恐地问到:“你谁呀?!”自己定神一看对方左手还紧紧抓着一个东西,看着像是一张纸片,就怯怯地问到:“我看看!给我看看,你拿的啥?看看就给你的”。对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但是自己慢慢举起来,对照着风萍端详着,黝黑的手背上,有一条因鼓起遭到摩擦、而白皙的疤痕,在他那漆黑的手掌上像条弯曲蚯蚓一样的醒目。

    突然,风萍脑子飞快的一转,眼睛不免又急忙扫视了一遍对方整体邋遢但是有棱角的脸型及身体轮廓,她的嘴巴不免张大许多,好久才吐出一个字:“杨*”顿了顿,声调高了许多:“杨强!你是杨强吗?是你吗?杨强!”不等对方反应,自己不害怕也不嫌弃脏了,一把就夺过他手里的东西,一看竟然是雨萍着军装的半身照片,虽然皱皱巴巴的但还是没有掩盖住妹妹的笑脸蛋。“雨萍呜呜呜呜”不知所措的她,蹲在地上哭泣起来,不知道是见到妹妹照片而预感到有妹妹讯息高兴,还是不祥的预感到她牺牲了那种复杂的心情一起涌上她的心里。“妈妈”看着妈妈伤心了,不明就里的孩子也靠拢在妈妈身上哭起来,风萍一把揽过孩子,娘俩抱头痛哭起来。

    邻居们听到动静就都跑出来,看到风萍抱着孩子蹲在地上哭泣,旁边却是默默地立着一个乞丐模样的男人。就都急切地围上来:“要饭的快走,别吓着孩子!”邻居呵诉的声音,使风萍镇静下来,一想这不是哭的时候,急忙打断大家的训斥声解释到:“他不是要饭的,他是杨强,雨萍的对象”,大家一听顿时愣了,杨强参战前经常来呀,不是堂堂的解放军吗?怎么这样了呀?大家旋即唧唧喳喳的开了锅,任凭大家怎么喧闹,只见对面叫杨强的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是认真地盯着风萍手里的照片,连眼都不眨一下的那样执着和呆滞,如同一个孩子般的好奇、幼稚样子。“不是去打仗了吗?怎么这样了,可能打坏脑子了吧?”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疑问,风萍顿时也清醒过来,再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和印象里着一身三点红的草绿色军官服的反差太大了,她也是从他以前在部队训练格斗刺杀,被刺刀划破的手背伤疤而逐渐辨认出是她的妹夫杨强的。

    风萍于是起身,急切又有希望地询问到:“杨强!你咋了?雨萍呢雨萍呢?我妹妹呢?说话呀?”看着姐妹倆长大的邻居郝大婶,俯下福满的体态、急忙劝解到:“风萍快开门、进去给他打扫打扫身上再说吧”,接着大婶担心风萍害怕,自己赶上前去牵住杨强的手臂、引导着:“杨强、好孩子、到家了进去吧!”,风萍急忙闪身上前,掏钥匙打开院子门,大家尾随着叮叮当当地帮着推车进到院子里,杨强跟着大婶,听话乖巧般默默地跨进了大门,但是嘴里还是嘟囔着雨萍、雨萍的。大婶对着大家说:“没事了,是杨强就行了,大家都回去吧”,邻居们都悻悻的满是疑问地散去了,郝大婶仔细端量了一番木木呆呆的杨强后,给风萍低声说:“孩子、看样子他脑子好像是有点问题,你安顿好了,再慢慢问他是怎么个情况吧,有事你就喊我”“好的,婶子你也回去吧”。

    风萍目送郝大婶离开后,回身看到杨强还是站在厅中间,一动不动的在盯着墙上父母的遗像,不自觉的默默举手行个军礼,嘴里还是在嘟囔着什么,语调倒是有了点轻松和满足感了,在看到雨萍小时候的很多照片时,他竟然举起自己手里的照片,轻轻地插到镜框里,然后摸摸了,满意地嘟囔着挪挫到墙角,坐下来任凭风萍怎么询问、呼叫,他竟然自己舒心的埋头睡去了。

    心里激动而又焦急的风萍一夜未眠,看着这个昔日里风度翩翩的军人妹夫,突然变成现在的这个落魄样子,像是里面有许多她要知道的东西,但又深奥的找不到头绪和开始。天渐渐亮了,激动而又忐忑中正在觅想的风萍,突然感到地下蹲坐的杨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自己立马睡意全无了,她起身慢慢地走到杨强身边,试探性地问到:“杨强你醒了?”希望睡了一觉的他能改变一直痴痴呆呆精神恍惚的样子,可是杨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又嘟囔上了:“雨萍雨萍**”地垂下了头,“哎!这倒底是咋了呀!”风萍无奈的叹了口气。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了,风萍就动身给孩子去准备早饭和出摊的馄饨,她还没有开门出去,在墙角蜷缩着的杨强,立马警觉的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从邋遢的窝堆里突然的一个利落的起身,还把风萍吓了一跳,她一怔站住了,杨强面无表情地也站住了,知道问他啥也不吭声,风萍就又转身拉门出去了,结果杨强也利索地闪身跟着出去了,就在她身后保持距离像个孩子般紧紧地跟着生怕她走掉了一样,风萍回头看看他,不解地摇摇头。突然想起该是给他换换衣服了,一晚上突如其来的激动,又是不解的问题太多了,竟然忘了这事。立马返回到屋里,进到父母的里屋,从床下拉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大木箱子,拂去尘土打开,拿出父亲还没有来得及穿过的新军装和新绒衣裤,比量身后跟着进来的杨强,看着差不多大小的样子,就递给他手里,一直目呆的杨强,倒是表现出少有的乖巧,听话的接过去了,但是不知道这是让他更换物衣服,所以就一直拿在手里,一动不动的等着风萍下一步的吩咐呢,风萍无奈的笑到:“还真是孩子样呢!”一端详这身崭新的绿军装,如果穿在一头长发的他身上,估计还是个发财了乞丐样,就又吩咐杨强放下新衣服,到院子里坐下,自己找出剪刀和梳子,给他理发洗漱了一番,为了得到自己妹妹的消息,也是怜悯杨强突然的幼稚孩童般的变故,就顾不得害羞了,把杨强身上脏衣服扯下来,换上新的军装,立马就看到了以前的杨强的形态,只是呆滞的眼光和长期握照片的左手在自己腰前的位置微微地颤抖着,显现出与常人的不同。

    风萍打发孩子去上学后就没有出摊,而是带着杨强,去了一趟省立医院看大夫,上上下下地跑了一天,转遍了好几个科室,得出的结论,就是他受到刺激和外力对于头部的双重打击,是失忆症的一种现象,结合他参战的情况,还是鼓励回到原来生活的部队,已唤起他的功能性恢复。风萍回家的路上就立马去邮电局给部队发了电报和详细的信件静等回复。就这样,左邻右舍每天都会看到风萍摊位前,呆呆地端坐着的已经失忆的杨强,熟悉他的都还过去打个招呼,也是为了能唤起他的注意和对以前的记忆。风萍也是无奈的看着自己没有变化的妹夫,知道再问也是没有什么进展,所以也就不再询问关于雨萍的话题。倒是杨强对于她的一般指令,很是言听计从的样子,像吃饭、穿衣、出摊,帮助拿个物件之类的话语,听到了就立马去做,但是利索的做过了,就立马还是旁若无人地端坐一旁,只是眼睛的视线里,没有离开过忙碌的风萍,病中的杨强这是错把风萍认作雨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