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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的那个家庭(2)
    3、我家的猪死了

    第二天我被爸爸带到了学校。他先是对我讲好好学习的道理,其实他的道理讲的蹩脚死了,他说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吃香的喝辣的,娶老婆不用花钱什么的。我觉得那一切都比较遥远,似乎跟我毫不相干似的。后来我的冷漠激怒了他,他二话不说朝我拍了一巴掌。把我打的到学校之后头还是懵的。

    老师觉得我的缺课似乎在意料之中。他见到我之后,似乎很和蔼,我觉得这都是爸爸在身旁的缘故。老师有两张面孔,当着家长是一副面孔,家长离开之后又是一副面孔。他和蔼有加地对父亲说:“苗留根这孩子在学校很听话,就是话比较少,有时老师课堂上提问他也不想说,最后老师没办法总是替他说了。你回去之后好好开导开导他。”

    我一直在等着老师问我为什么把一个同学的头砸破了。这个问题一直没有问,事实上,我把这个问题看得过重了。那个同学头砸破了以后,哭着回家了,根本没有来学校报告老师。其实同学之间打架是常有的事,老师在处理打架问题上很简单,凡是来报告的,不管有理没理,都先各自踹一脚再说,因为在老师们看来,打架一个人是打不起来的。所以有的同学受了欺负不敢说也是有情可原的。

    个子大,让我在班里一直很自卑,你想啊,十岁了还在上小学一年级,这有什么意思呢?我的郁闷别人看起来总是怪怪的,有的人还还躲着我,他们偷偷在私下里议论我,说我是“二虎”,说我是“二杆子”,说我是“大青菜苔子”。反正什么难听就说我什么。

    我知道也装作不知道,这样多少可以有一点自信。我回家后,依旧帮家里割草喂猪喂牛,学习不好,草割得多父亲也喜欢,我也能从中得到快乐,有时甚至有一种成就感。不过那种快乐很快就结束了。

    我们的猪有一天突然不吃我割的草了。它躺在破败不堪的猪圈里,两只眼睛无奈地望着我,那种眼神我有时也会做得出的。起初我以为自己把草切得有些长了。因为每次用草喂它的时候,我总是用菜刀把草剁一下。有时为了偷懒,我经常会把草粗糙地剁一下,有时觉得很对不住那头老猪,觉得自己欺骗了它。

    草不论切得多么细,猪就是不吃。说它心里怄气在搞绝食吧,谁也没有惹过它。父亲知道了,远远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棍子朝它背上狠狠地打了一下,吼到:“还躺着做什么?起来吃啊!”猪被搞得措手不及,一骨碌爬了起来,吓得父亲赶紧向后退。猪挨打之后精神了一小会,很快又趴在地上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父亲说:“留根他妈,你去找兽医来吧,我到街上买点菜,中午让兽医在我们这吃饭!”

    然后他们就兵分两路,父亲到东边集市买菜去了,母亲到西边村委请兽医去了。我上学的那天上午,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这档子事,觉得家里来了客人,热闹不说,还有好吃的,因为家里只有来了客人才会改善生活。

    中午回到家,发现只有爸妈在旁边陪着那头猪,猪依旧哼哼唧唧呻吟着,很难受的样子。旁边没有兽医的影子,我起初以为兽医给猪看完病后走了,后来才知道,兽医进城买药去了,母亲没有找到他,只是给兽医家里人留了话,让他回来后赶快到我家里给猪看病,因为猪病得几乎已经等不及了。

    中午做饭的时候,父亲买的菜留着没动,专门等兽医来了再吃。到了晚上,兽医也没有来。父亲对母亲说:“留根他妈,你把我买的那块猪肉用水泡着吧,免得坏了,天这么热。”母亲把猪肉泡在水里,怕苍蝇在上面祸害,然后又用锅盖在上面盖上。

    等了两天,兽医也没有来。猪依旧什么也不吃,爸妈看猪饿得实在可怜,开始给它改善生活,把我们吃的饭倒在它的猪槽里。它吃力地伸长脖子过去闻了闻,还是没有吃。爸妈这下没着了,然后父亲开始诅咒兽医,说这个该死的老杂毛做事怎么这么慢啊?

    母亲在旁边悄悄地说:“你买的菜已经生蛆了,是不是要把它扔掉啊?”父亲听后更是火上交油,他看到我后,突然吼到:“看到没有?这都是没学问的结果,我要是有学问的话,还用去求那个兽医吗?你还天天嚷着不上不上的,要是再说一次不上的话,我就用绳子把你勒死。”

    父亲的大吼小叫很快就停止了,因为他看到了猪在抽搐,猪的身子似乎竭力在往一块收缩,像在搞表演一样,爸妈都在旁边看,我也在旁边看,二姐看了它一眼由于害怕,赶快跑了。就这样抽搐了大约半个钟头,它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后来身子慢慢松开了,像一个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一样。猪终于死了!

    4、我的心理出问题了

    猪死了以后,吃草的家伙就少了一个,我心里有点沾沾自喜,因为我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去割草了。有时还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牛在死一头,说不定会更清闲的。后来觉得这种想法有点大逆不道,说不定会遭雷劈的,我吓坏了。

    我们村子里雷曾经劈死过一个人,当时那个人在一棵大树下避雨。大树下有一座老坟,那个人蹲在老坟上。雨一阵一阵的,好像在跑着下。雷隆隆的在天上此起彼伏,好像有人在上面滚动一个大石磙一样。先是闪电,然后是雷声,让人恐惧极了。反正我是怕打雷,一有耀眼的闪电,我就赶紧捂耳朵。因为我知道,耀眼的闪电之后马上就会震耳欲聋的雷声。

    傍晚的时候,那个避雨的人想站起来回家,这时候,天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巨大的响雷,然后人们看到一团火球在空中熊熊燃烧,好像它是被从天宫中丢下来的一般。人们很快意识到有什么事会发生。不久村子里就传出来苗小二被雷劈死的消息。

    苗小二其实不小的,有三十多岁,他弟兄三个,上面两个都成家结婚了,他是老小。由于他父亲死的早,家里比较穷,他没娶到老婆。他于是把怨气发到母亲身上,动不动就吵他的母亲,把他母亲吵得像家中奴隶似的,他母亲曾诅咒他说:“你没心没肺打骂你妈,早晚会遭雷劈的。”好了,现在他妈的话终于应验了,苗小二被雷劈死了。

    当时我跟二姐一起去看。那天下午我们没有去上课。我们农村学校里有这个规矩,凡是天气不好的时候,上午放学的时候再多上一节课,然后下午就不需要到学校来上课了。那个时候这种做法叫着“连堂惯”。这个说法是不是这样写的,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我们去的时候,苗小二身上盖了一张破席,爸爸说:“那是怕吓着小孩了,所以上面才盖了一张破席。”没见到那个惨状,于是我竭力想象苗小二被雷劈后的样子,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被雷劈成了两半?是不是像一个萝卜一样,用刀从上面一砍就成两半了。

    回到家里,夜晚我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苗小二蹲在老坟上,一条黄鼠狼突然窜了出来,让苗小二救救他,说雷公正在追着它打,还说自己是一个女妖精,被老天爷发现了,老天爷怕它祸害人间,于是决意要把它劈死。苗小二刚站起来,想给黄鼠狼挪个地方让它藏起来,结果一声响雷打了下来,我吓得惊叫了一声醒了,原来是一个噩梦。

    父亲用叫蹬蹬我,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梦见了苗小二,父亲在那头用脚踹了我一下,差一点没把我踹到了床下。“你他妈的,真晦气!梦见什么不好啊,你去梦见苗小二!”我很委屈,因为做梦这种事自己是管不着的,有时想做什么梦,它偏做不来。我没理父亲,接着睡自己的觉。

    再睡觉的时候,我就比较警惕,尽量不去想苗小二,尽量躲开他。说来也奇怪,他好像就缠着我似的,动不动就会在我梦中出现。每次梦到他,我就会吓得出冷汗,出冷汗父亲会知道的,身上滑溜溜的。平时我和父亲一张床,我们住在三间瓦房中的西间;母亲和二姐一个床,她们住在三间瓦房中的东间,东间还有一张单人床,那是大姐的。大姐平时住校,很少在家里睡觉。

    父亲慢慢觉察出了我的问题,有一天他在厨房里跟母亲说:“这孩子大概被那个死鬼缠上了,这该怎么办呢?留根的学习本来就不太好,再耽误耽误,也许他更跟不上了。”“要不趁哪天中午,我在院子里给他叫叫魂。”

    果然在一天中午,母亲让我坐在她身边,她长一声短一声地念叨着什么。我仔细听听,好像她是再骂苗小二,她把骂苗小二的内容经过改头换面,外人猛一听,还真听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我觉得妈妈搞的这个仪式很神圣,很温顺地听她的摆布。

    又过了几天,爸爸问我还梦不梦见苗小二,我具体也说不清楚。其实我说的是真的,比如说,在还没睡着的时候,头脑中关于苗小二的事情,一闪念过去的,那算不算梦见呢?有时做了梦之后,醒来后全忘了,那能说没梦见苗小二吗?

    父亲一脸的严肃,好像这个问题比较严重。我觉得他可能小题大做了。但我又不好对他指手画脚,他是家长,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听。最后,他让母亲领我到乡医院里看病,其实也没看出个什么门道。

    医生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些问题:“这孩子几岁了?”“十一岁了。”我非常不喜欢母亲经常把我的年龄报大一岁,我向母亲纠正的时候,母亲总是坚持说:“你虚岁就是十一岁。是你知道的清楚还是我知道的清楚?”其实要我报的话,我总是要小报一岁的。

    “这孩子上几年级了?”“小学一年级。”一听到这话,我就觉得格外的刺耳,好像是在当着面在揭短一样。但我也没办法,硬撑着吧。医生神秘兮兮地望着我说“这孩子脑子有没有问题啊?”其实这个就是让我自己回答,我也说不清楚。我喜欢瞎想,想过之后自己也后悔,好像不应该去想这些东西,像为了让自己轻松,竟想象着让自己家的牛死掉一头,真是太可怕了。有时我怕自己秘密的想法被老天爷偷窥到了,会被看作大逆不道,然后对我进行重点打击,也许会让我遭到雷劈一样的惩罚。要是那样的话,真是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