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鼎的小车已经变了形，司机李二顺当场就不行了，王国鼎本人也弄了一身血，秘书黄景达被甩到了车外，也是一脸的血。

    何天明和自己的小车司机，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王国鼎弄了出来。

    何天明带着哭腔大声地喊着，王书记，王书记！

    王国鼎的脸上强挤出一点笑容说，我没事，看看小李和小黄。

    这时黄景达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还能走路，看样子问题不是很大。

    何天明急忙用才配备的手机给县医院打电话，山上的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地才把事情说清。

    何天明还有一点急救的常识，他让王国鼎先躺下了，对王国鼎说，王书记，你自己稍微活动一下身体，看怎么样。

    王国鼎刚才还是浑身麻木，并不觉得哪里痛，这时他才感到自己的左腿和右肋霍霍地疼。

    王国鼎说，可能是左腿骨折了。我不大紧，你们快看看小李。

    何天明和他的司机费尽了力气，也没办把李二顺弄出来。驾驶室已经变形，方向盘紧紧地顶在李二顺的胸口。李二顺左半边的脸已经碎了，他浑身是血，一开始他的眼睛还会眨，不久就一动不动了。

    何天明暗自感叹，小李真不错，小车明明就要与大卡车一头相撞了，看得出，他是紧急往山体这边打方向，大卡车是半撞半挤地把小车推到了山体上。如果他不是反应迅速，王国鼎肯定也不行了。

    很快，县医院的救护车就一路呼叫着赶来了。

    接着，县长王天恩、副书记白鹏举、常务副县长朱胜利、公安局长马奔驰、政协副主席任明霞等人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

    任明霞坐在救护车上，紧紧地拉住王国鼎的手，眼里含着泪说，王书记，你要坚持住！

    王国鼎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不可担心，我没事。

    在县医院，先是进行了包扎止血和检查。

    王国鼎的左腿骨折，右边也有三根肋骨骨折。

    黄景达只是一些皮外伤，而王国鼎的情况很不好，经院方的专家研究后，当即把王国鼎送往山阳市678医院。

    王国鼎的爱人钟可人早就心急火燎地等在那里了。经过这些年的实践，钟可人已经成为678医院的外科主刀。

    钟可人强抑内心的伤痛，看了看西山县医院所拍的片子，立即安排王国鼎上了手术台。

    手术很成功，但王国鼎失血太多，身体很虚弱，需要长期卧床休息。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三个月的休养，王国鼎是没法上班了。

    在住院期间，王国鼎想了很多。

    他觉得，人的生命实在是脆弱。这一次车祸让他差一点就见了马克思。如果他真的去见了马克思或者上帝，那他曾经为之奋斗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到目前为止，王国鼎认为，他付出的要远比得到的多。如果他死了，岂不是太亏了。看来，以后在工作和生活上，也要适当地放松一下。当然，是放松而绝非放纵。

    还有武士龙、古笑天对他提到的那件即将提拔的事，看来也要泡汤了。你躺在病床上，组织上总不会把你提拔走吧？想到这里，王国鼎就觉得造化真的弄人。错过了这一批，对他的任用问题也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了。如果李大海和朱天亮先与他提拔，说不定，他这一生就要永远落在这两个人的后面了。

    在住院的第一天，县委办主任何天明就带着相关人员拿着花篮来看王国鼎了。何天明说这一段县委的工作可以先放一放，压一压，让王国鼎书记好好休息。

    王国鼎说：“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已经是下半年了，各项工作千头万绪，你让我如何安得下心？”

    果然，就在王国鼎的床头上还放了不少需要他批阅的文件。王国鼎和何天明聊了一会儿，何天明他们几个人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何天明还特意交待黄景达，这些天他就在医院照顾王书记的起居生活，不用再回西山县上班了。

    黄景达因为在这次车祸中，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冲撞，他就强烈要求在医院里陪护王国鼎。

    医院那边也要给钟可人放假，让她也来全职照顾王国鼎。但钟可人说，王国鼎现在需要的是休养，她不用专职在这里陪护。钟可人并没有请假，而是在下班或调休的时候来陪王国鼎。

    在678医院，王国鼎住在高干病房，条件不错，就连阳光也可以照进来。医院还专门给王国鼎安排了病号饭，一日三餐变着花样来做。另外，钟可人也常常带来一些自己在家熬制的肉汤来给王国鼎进补。

    王国鼎住院这些天，他的手机还总是响个不停。

    钟可人就说：“国鼎，就你忙，你比联合国秘书长还忙。”

    王国鼎无奈地说：“没办法啊，咱西山县有50多万人，该有多少事啊。”

    钟可人心疼地说：“国鼎啊，你整天忙得连轴转，趁这一段儿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养养身，静静心。”

    王国鼎打趣道：“我也想啊。”

    钟可人就说：“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忙吧，人家把300多万字的<资治通鉴>硬是读了17遍。”

    黄景达也说：“是啊，既要工作，也要休息。从1956年到1966年这10年间，毛主席就畅游长江达17次之多。1966年，毛主席已经是73岁的老人了，他还又游一次长江。”

    王国鼎笑笑说：“看你俩这一唱一合的。17遍，17次，毛主席那是500年才出一个的伟人，咱可比不了。”

    这时，王国鼎的手机又响了，钟可人便上前一把夺了过来，将电池抠了。她对王国鼎说：“你不接电话，看西山县的天会不会塌下来。”

    王国鼎摇了摇头，就拿起手边的文件看了起来。

    门被轻轻地被叩了几声，西山县政府副县长、公安局长马奔驰推门进来了。他手里提了一个果篮，面带矜持的笑容。马奔驰放下果篮，对钟可人和黄景达点了点头，便上前握着王国鼎的手说：“王书记，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国鼎说：“没事，过几天就能出院回家住了。”

    马奔驰坐在床边，说那个肇事的车辆和司机已经落实清了，车是无牌照的黑车，人是没有执照的野司机。马奔驰小心翼翼地说，通过这件事，说明交警大队在人、车的管理上还有很大，漏洞，作为公安局长，我是有责任的。

    王国鼎说，算了，那个司机已经当场死亡，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下一步，做好查漏补缺工作就行。

    马奔驰连声说，好的，好的，王书记，你放心。

    不久，马奔驰就起身告辞了。他说：“王书记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临走前，他将一个信封放在床边。

    王国鼎说：“马局长，你这是干什么？”

    马奔驰说：“一点心意，也不知道该买些啥。就让嫂子给您买点补品吧。”

    王国鼎坐起身子对钟可人说：“可人啊，把这东西还给你马局长。”

    钟可人便过来拿起信封要还给马奔驰，马奔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嫂子，嫂子，留步，留步。一点小意思，总不能让我的脸掉地下吧。”最后，马奔驰的脸没有掉地上，这信封终于还是留下了。

    马奔驰走后，钟可人问，这信封？

    王国鼎说，就交给小黄先保管住吧！

    根据黄景达的观察，这些天，全县16个乡镇的书记和乡镇长都来看过了，全县主要部门的一把手也都一一前来看望。病房里摆满了鲜花，就像是一个鲜花店。这些人临走的时候，都会留下一个信封。经过一番推让，最终也都留了下来。

    王国鼎摇住脑袋说：“小黄啊，你看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呀！”

    黄景达说：“这都是同志们的一点心意，应该的。”

    这些信封王国鼎全都让黄景达先保管了。黄景达就在笔记本上作了记录，以后好向王书记汇报。

    他不好意思把钱从信封里拿出来清点，每天都用一个黑色公文包装了，送到银行的一个保险专柜里。不过，按黄景达的估计，下面乡镇拿的信封一般都装的是5000元，而县直部门领导拿来的大多都是2000元。这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或者是明码标价一般。粗略地统计一下，这些钱应该在20万左右。黄景达知道，这些钱都是安全的。因为这里面不存在买官卖官的交易，纯属礼节性的心情和意思。

    若按王国鼎以往的作风，这些礼金他是绝对不会接收的。但与死神擦肩而过后，王国鼎的思想就悄悄地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一个男人，既要为工作全力以赴，但也不能亏了自己。

    只是，这些礼节性的往来，一定要守住底线，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