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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爱情是不能讲的
    我和她自小就是邻居,住在同一门牌号住宅中,她家住的是原来我家的第一进靠大街的一部分,加一个阁楼。

    我与她同年,同在青石街小学,还是同班。在上个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中期有一种叫“戴帽子”班,就是小学,中学,高中。基本上是原班同学。我与她就是处这样的班级。

    在家门口,我是孩子王,一般同龄大的孩子我说了算。到了学校就不是这样:我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中的一份子,从小学到中学,什么:少先队;红小兵,红卫兵。都没我的份。而天生叛逆的我身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用顽皮和敢作敢为来表达我的抗争。比如说:童养媳出身的居委会的社保主任经常找找我家的麻烦,在逢年过节时;她家猫洞里总有一个黄泥巴做成里面躺着一位女人的小棺材。那就是我夜里的杰作,第二天还若无其事的站在她家门口看她骂大街。

    在学校里,我的反抗就是努力要求自己在学习上不输给任何人,在我的课桌上用铅笔刀刻上“莫负少年头”来时刻勉励自己。要强的我在各方面渴望向歧视我的人证明:除了“成分”;我行行都比你们强。

    终于我的反抗出事了,在我十三岁;小学六年级时,居委会在军代表的主持下开大会批斗我父亲,点名要我上台批判我父亲。我说了相反的话,被军代表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又叫二人上来一边架一支胳膊一手扯着头发给我坐了“飞机”。和父亲一起批斗。开完批斗会,我还是这样“坐飞机”一路押到派出所,让我母亲来带人。母亲发疯了,坚决不带人:要军代表给个说法:“凭什么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坐“飞机”,还用这样的方法押到派出所。”军代表呆住了:想不到一个坏分子家属敢跟军管会叫板。也没有什么办法,就硬将我从派出所扔出来。我漫无目标的在深夜的新街口大街上游荡,最后坐在新街口中心里的台阶上,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过来多少时间,才发现她早就默默站在我身边,忧伤的望着我,她看我也在看她了,就上来拉着我的手:“你赶紧回家吧,你妈都要疯了。”她那双拉着我的小手好温暖,好温暖,深深地永远的留在我记忆里。

    到了上中学,我进了省业余体校,上午是在学校学文化,下午赶到业余体校参加体育训练。总是她将下午布置的作业带给我,让我晚上做完第二天交上。闲下来时;她会告诉我下午班上发生的趣闻,几乎无话不谈。我俩常又约好第二天清早排队买蔬菜。那时什么都要计划的,家家都有一本购蔬菜的小本本,去迟了;有计划没蔬菜是没奈何的。往往在我没有到的时候,她身边总有半块砖代表我。

    我们班同学几乎没分开过,男女界限到了高中荡然无存。我是班上顽皮;大胆,学习成绩又好的活跃人物。在同学中有很大的影响力,身边集聚着班上各样精英。毫不夸张地说:当时的我是“阳光少年”。头脑聪明;学习努力,又常代表学校,区;市参加运动会,出尽风头。占着多读了几本书,很会说笑话;讲故事。长着一副讨女孩子喜欢的面孔,很得女同学人缘,曾收到过暗示或直接的情书。有的同学更是公开的追求。我总是以不伤大雅的玩笑的办法一笑了之,获得了“我妈不同意”的雅号。

    一天,她对我说:“你书包里有什么东西呀?724号和几位女同学在你不在教室时常翻你的书包,说你心里一定有人。”听完后我哈哈大笑:我哪有时间想这些事。决定教训一下这几个翻我书包的女同学。在体校周围捉了二只癞蛤蟆放进书包里带到班级,下课时装着很神秘的样子离开教室,不一会,教室里传出人就要被杀了般的尖叫声,留在教室女同学乱成一锅粥。

    事后,我被叫进工宣队办公室,说要处分我。还是欣赏我的校长,当时叫校革委会主任出面才不了了之。

    临毕业前,我代表市参加省第八届运动会。作为不满18周岁的少年运动员的我,是达到国家成年组一级运动员标准,不占用名额限制参加的。出于想培养我的目的,将我安排在男子成年组是要和比我大五,六岁的职业职业运动员一起比赛。取得不错的成绩,前三名是二十三,四岁的专业运动员,我是一个不满十八周岁的业余运动员,取得第四名。

    这一年,各大军区为来年的全军运动会招体育兵,我名列其中。当时;学生毕业除了政策性留城工作,都要到农村插队落户接受“再教育”。成为所谓的“知识青年”。

    我天真的认为:经过自己的努力,我可以当体育兵或者专业运动员,摆脱当“知青”的命运了。结果:政审没能通过,我的家庭出身再次将我打入另类。沮丧万分,现实的政治环境又容不得我这样出身的人发牢骚的。就在日记里偷偷抄录了“巴金”的一句话:我们能把握的仅是生活的幻象,而不是我们生命的本身。

    在等待下农村的日子里,同学之间的交往频繁多了。724号女同学常带着几位女同学来我们院子来玩,私下交换着从各种渠道搞来的各类小说看,平时商量着怎样留城的办法。我因为当时有体校出面,暂时不动员下农村。有了更多的时间参与同学之间的这种交往,和她玩女孩子的游戏。千方百计搞来的小说总是第一个借给她看。

    一天,724号又来到我们院子,发现我从不外借的巴金的“家”;“春”,“秋”在她那里。就私下的对我说:“你和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她好。否则你在学校班上是那么无动于衷了。”我当然的否认了:“确实没有。”724号就对我说:“那我就告诉你:她心里一直有你。当你在班上和我们一起说笑的时候,她总是挂着脸,你是没有注意到。在你开运动会住招待所时,我与她为你吵了一架。她曾经去你住的招待所找过你。她还一个人去运动会上看你比赛。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一种从来过的异样感觉慢慢爬上心里:我想起了儿时的嬉戏;那忧伤的眼神和一双温暖的小手,还有代表我的半块砖头。而自己,训练再累也要到她那里坐一坐,虽然是抄作业,但经常有意无意的多坐一会,闲聊一番可说可不说的无意义的话。还有一件小时候的衣服明明早就穿不下了,自己还珍惜的保留着,那是我一次不小心勾坏了,被她看到,她就细心地帮我缝补好。我忽然意识到:其实我内心里一直在有她。

    从那以后,我有事无事总爱往她家跑,和她玩女孩子才玩的游戏,谈论的话题也会涉及到同学之间公开的恋情。与此同时,我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洒脱,常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孺弱和胆怯,自己在折磨自己。当看见她与同龄的男孩说笑时,心里常会涌上一股嫉妒之情,可是我当时又不敢把心里的感觉和话向她诉说,只能把感受写进日记里。

    有一天,我从同学那里抄来扑克牌算命的游戏表格,原理就同数学用表一样,将抽出的对子放上随意的牌上,就是答案。

    我兴匆匆的来到她家,她也觉得很好玩,俩人就在她家就拿出扑克牌玩起了算命的游戏,没想到打开扑克牌结果去对照表格时:出来的结果“对象在眼前”。我俩同时惊呆了,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不敢说话,屋里静悄悄,仿佛一切都冻结了。一种莫大的幸福之感徘徊在我俩之间,如雾漫般的将我俩渐渐笼罩。我的心在开始沸腾和躁动----,一种从来没有过感觉让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我不敢开口说话,在体验着恐慌而又幸福之感,唯恐那感觉消失。她也不开口,脸渐渐红了,慢慢低下头呆呆望着那翻开的扑克牌。我的心在颤抖着,一只手在小心翼翼地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在桌上爬,缓缓地碰到她放在桌上的手,她没有退缩。终于我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触电般的感觉让我抖颤起来,同时也感觉到她的颤栗。我俩就这样握着手,默默地凝视着对方,心头如同有一只小鹿在撞击。当时我感觉给我全世界我都不要,只要我能紧紧握着着这双手-----。

    至今,我都不曾忘记这一生中第一次牵手的感觉,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的感觉。虽然我后来也谈过恋爱成过家,但再也没有那种铭心刻骨的触电般的痉挛感受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打破了沉默,终于可以说话了:“如果有人请你看电影,你会去吗?”

    她停顿了一下,脸红渐渐褪去,望了望我坚定的说:“不会。无论是那个我都不会”。顷刻间我就像吞了一个大冰坨,舌头都冻住了。沸腾的热血一下子降到冰点。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手,悻悻地离开了她的家。

    在已后的日子里,我发现在她刻意的躲着我。并有意无意的对一个同龄的男邻居非常亲密,常当我面与之打打闹闹,让我的自尊受到冲击。平时就骄傲的我装作若无其事,不为所动。一天当着她的面,托和她很要好的一位朋友,这朋友和我也谈得来,她妈妈是在电影院卖票。搞了二张电影票,当着她的面约了一位对我有好感的女同学一起看了电影,也刻意的躲着她。

    就这样过了一星期。一天,几个和我要好业余体校同学来我家聚会,我们玩得非常开心,我吹着口琴,他们高歌放唱,她一下子气冲冲闯了进来,口中说要找724号同学算账。将我和体校同学都愣住了。她一看来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红着脸急忙离开了。

    送走了体校同学,我就来到她家问是什么回事?她说:“我还以为是724号又到你家来呢,上次你去开运动会,她非要说我和你好。现在你俩都去看电影了,我要问问她:到底是谁和你好?”我笑了:“你乱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和724号去看电影,我是和其他同学去看的。不然电影票不是浪费了吗?”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现在年龄还小,不要过早的想这种事,没有事将字练练好,你的字都赶得上狗爬了。不要整天想着约人看电影。给你看看,我最近是一直在练字,现在的字就比过去好多了。”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张纸,上面抄着“西哈努克亲王”写的赞美中国的歌词:亲爱的中国啊,我的心没有变,她永远把你怀念---------。我收起那页纸,愉快的回到家中。

    可是第二天,她又急急忙忙地和我要回那页纸,以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对我说话,令我大惑不解。却又时常来帮我料理家务,然后就是一番革命道理的道白。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让我整天在猜想:她要我干什么?她又想说什么要我明白呢?

    终于有一天,她对我说:她就要不住家里了。她家人为她想了一个不下农村插队的办法:将她过继给一个没有孩子的亲戚,她现在就要住那里去了。

    我酸楚地看着她,心里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说什么?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天天在日记里倾诉我的思念与痛苦,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训练回来后习惯性的往她家跑,才再次知道:她已不住在这里了-----。

    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要我为她找点书,说她在那里闷死了,白天只有她一个人看家,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给了我一个地址,要我有时间去看看她。我答应了,可当我看她时,她又异常冷淡,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在我第三次去看她时,她对我说:今后别来了,让邻居看了不好。

    在苦闷了半年后,街道终于上门动员我下乡了,我消极的拖延时间,就是想在临走时见她一面。天随人愿,在那年代,夜间治安巡逻是由每家出一人轮流进行的。轮到我家与她家时,她家人叫她回来参加巡逻,我俩有了单独在一起是时间。在巡逻就要结束时,我特意带她走到新街口中心,支走了另外的巡逻人员,将记录着我的思念;痛苦,胆怯,的日记;还有里面抄录着普希金《我曾经爱过你》的一封信,悄悄给了她。她收下,看了看我没说一句话,默默离开。很多的日子,我忐忑不安的在等待她能给我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