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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拯救细说讲和
    这是我《荒路》的修改增删版本。之所以改名,皆因程序不容许。望喜欢。

    老王家的哭喊声,惊动了韩大娘。

    韩大娘是大院里王宝石家的紧邻,她四十多岁,在街道办事处管事情;当下叫“分社”,是一个街道、派出所、三街六巷都杀得一溜胡同之人,都买她的帐;她能说会道,尽帮人家息和事情。邻里纠纷、夫妻吵架、孩子搞对象、婚丧嫁娶,都央烦她主持调停。她听见老王家又有打孩子的动静,觉着是时候了,就来到老王家小院子的门口,喝去围观的顽童。

    一推老王家小院子的门,里边插着门栓。她嫌敲门声小,拍门震手,就使脚踹。一面大喊:“大白天的,门关这么紧,做小孩哪!我来了,开门!”

    王宝石听了这声音,不谛听到了佛语綸音,恨不能飞出去将门敞开。然而,他家此刻只有姐姐秀兰,才有资格竟自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开门,让韩大娘进得家来。

    韩大娘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看看是不是宝石,咋又挨打了呢!我评评理,看该不该打。”她一进到里屋,看都跪着呢。就笑道:“你们的爹还没死呢,都跪着嚎什么丧。起来。都出去吧。”宝玺、秀兰、新兰都鱼贯着退出去;王宝石仍旧不敢动窝,直橛橛跪着,可怜巴巴的等着他韩大娘搭救。

    宝石妈忙拉了韩大娘的手,把她让到八仙桌的主位坐了。听王宝石爸爸叹声说道:“又叫老师找上门啦。这回更无法无天,简直丧了良心,没了天伦,撇鞋打老师。你说该不该将这个混蛋打死!”

    韩大娘听了,笑道:“为这个。宝石,我教导你几句。世界上没有老师不为学生谋想的,等你们长大了,你们才能明白只有人类才特有的这种情感呢。可惜你们还不到时候,只能区分‘厉害’老师、不‘厉害’老师,将来你们有了上学的孩子,你们才知道什么样的老师好呢。”

    王宝石爸爸说道:“还将来呢!现在就这样,将来也是一个欺师灭祖的败类,白给我丢人现眼。不把他管教过来,将来后悔就晚了!说着,又要打。幸亏韩大娘起身拦住,抢去鸡毛掸子。”说道:“宝石,你也别傻跪着了。去,上我家,找丽华,把我的烟给我拿来。”

    王宝石仍不敢动窝,拿眼睛瞅着他老子。他爸爸不能不给韩大娘面子呀。一扭头,算是把他放了。

    王宝石登时像一鞭子抽起来的毛驴子,“噗棱棱”一个高,早到了门口。

    韩大娘笑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来这套。老王你也得改改,别再拿过去的方法管孩子。他们也大了。”

    宝石妈将提着的心放下,换了一身轻松,就笑道:“这是他们老王家祖辈流传。我都嫁他们家来了,他爹还打着骂着不给他饭吃哪。”又抱歉的说:“我们家也没人抽烟,也没预备烟。现有五月节买的好茶叶,我沏一壶,他大娘尝尝。”

    韩大娘拦住,道:“别费事。我不喝那玩意,睡不着觉。刚才孩子们都在跟前,我也没细问怎么回事儿,老王你简便点,从一开头给我说说。”

    宝石爸爸讲了一遍经过。韩大娘拦住他后边的话,说:“我知道了。这就对上号了。”

    “你知道什么?”

    “鞋是你儿子的鞋。撇,可不是你儿子撇的。”

    “这里边,难道,还有别人?”

    “有。你儿子在课堂上凉臭脚丫子。他同桌嫌臭,让他穿上鞋,他不穿。他同桌一生气,要把你儿子的鞋撇前边墙角的水桶里去,要是真撇进去就没事了。结果怎么样啊!他同桌一下子就撇到黑板上了。老师在讲台上呢,吓一跳。他们老师当然要追查呀,找出来是谁干的呀。你想想,一个是老师,一个是班长,这个事也不好看是不是?你儿子逞英雄,大包大揽,替他同桌担了一个不是。老王,你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你儿子一顿。”

    宝石爸爸喘了一口粗气。说:“是这样。头刚,他们同学来,根本没这样说,反倒说宝石是完全的错。我问他自己,他也没说这茬呀。”

    宝石妈赶紧问:“可是,他大娘,你是个大忙人,一天到晚,那么多大事等着你,你是怎么知道这孩子在学校闹出来的混账事儿呢?”

    韩大娘笑道:“‘嗨嗨!’赶巧了。说句笑话,上边的事有书记主任,再往下就得我了。你说这一天,没个消停时候,撂下苕扫就是簸箕,还得推碾子拉磨。”说道这,宝石将她的烟卷盒取了来,双手递给她。她一边拿出来一支,抽着,一边说宝石:“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上外边玩玩,刚挨完打,别窝住火在心里。”

    平时,王宝石最乐意听韩大娘唠闲嗑,古今中外,千奇百怪,一套一套的,比北市场听说书的过瘾。见她撵自己走,知道有些话不愿意让自己听见。忽想到刚才在他家,看见她炕上放着一本线装的书,还画着线描的图画,一页上画着一个古装的女人,光屁股坐在马桶上,一个男人在墙外偷窥。于是,宝石想趁她不在家,只有她女儿丽华和她哥哥在家,正好再去多看一眼。便出去了。

    这里,韩大娘又道:“对过大院的老袁家,她家的姑娘和你家宝石是同学;你们细想,能对上号,一个结结实实、假小子一样的姑娘,短头发,走道都跟小子似的。”

    宝石妈想起来了,道:“是是,她叫袁丽,也上家里来过;和她妈碰面,还常搭话呢。”

    韩大娘道:“她妈,寡老婆子没工作;儿子、媳妇才二级工;加上这个姑娘,四口人。她家是困难户,姑娘、儿子、媳妇、婆婆都在一个屋里住,困难;对过大院不是都那样吗,有啥法子。”她抽了一口烟,又说:“这不是吗。给她家找了分干外件的活,糊火柴盒,挣两个钱买菜呗。我就是上她家说这个事儿去的。巧就巧在这儿。正碰上她家姑娘下学回家,跟一个同学嘀咕学校里的这件事,让她妈给拿个主意。她妈说:‘我gua妇失业的家庭妇女,能有啥好主意?正好你韩大娘在呢,问她,就啥都有了’。我细一问,就是你儿子臭脚丫子惹出来的祸。来她家的同学,正是宝石的同桌,就是扔鞋的那个。”

    宝石妈着急地问:“鞋是她撇的!不是宝石?”

    “就是她。”等她抽了几口烟,才又说:“你道这闺女是谁呀?就是头道街口出水果摊的老夏家的大姑娘。难怪她扔你家宝石的鞋,这事儿要是搁在她妈身上,直接,干脆,就能拿鞋壳子捂到你家宝石的嘴上!你看那闺女,那个身量,那个谈吐,那个厉害劲儿,都跟她妈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我就喜欢这样的丫头,看着都舒坦。我就对她们说:这没啥大不了的,马上去跟你们老师去说,仔仔细细的说明白了,老师绝不会难为你们。老师反而会高兴。不然,老师有一个被学生撇鞋打的阴影憋在心里,她怎么会舒坦呢。我说,至于宝石冤不冤枉,他也未必在乎。老师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有办法安抚他。至于找家长的事,我就应承下来,让我和宝石的爸爸去说。这不是吗,还没等我说呢,迟来一步,你这儿就操起来锣鼓使家伙——开打啦。”

    宝石爸爸还固执地说:“不管怎么说,是宝石引起来的,他就有一半的干系,据此也该打。难道说还让老师赔不是吗,真是反了天纲了。”

    韩大娘寻思了一阵,笑道:“依我看,这个事儿就到此为止,算了吧。不要再往下说了。为什么?原因是,他们同学之间的事,由他们自己解决去吧。既然宝石没供出来是同桌扔的鞋,那就可能他们之间有什么不知道的关联,由他们去好了;过问多了,也不一定告诉你实话;现在的孩子,不是咱们小时候的样子啦!另外,宝石受了点委屈,男孩子嘛,也该知道委屈是什么样子;锻炼锻炼,对他今后的成长有好处。老师那方面吗,千万别去照面,倒像是找上门理论冤假错案似的;过后有机会,老师必定会给宝石一个抚慰。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说得宝石爸爸妈妈连连点头。

    韩大娘又点燃一支烟,站起身,笑道:“家里,不知道丽华把饭做啥样了。走了。”边说边往外走。宝石爸爸妈妈跟着送她。

    也不知道夏雯怎么跟老师说的。

    又不知道老师在办公室跟王宝石都谈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夏雯在妈妈的水果摊上,拿了一个大苹果。在教室,趁四下没人,悄悄地放在宝石的课桌里。问他:“还疼吗?”

    王宝石登时满脸通红,呢喃说道:“不哇。”谁也弄不明白这个“不”字,是不要苹果呢,还是不疼呢。这是少男少女之间的隐si。少男少女也有隐si啊!反正不要刨根问底儿了吧。

    “其实。”夏雯笑道:“我还有这两个呢。你看。”夏雯从书包里翻出来两个字条,让宝石自己看。

    王宝石挨着个的一看——

    有开学之初,王宝石等五个人,把臭豆腐放火炉盖上烤,满堂臭气,不能上课,告状一次。

    有因为下楼梯拥挤,跟别的班打群架,告状一次。

    王宝石看了,要把字条销毁。夏雯“嗤”的一声笑了,道:“用不着这么紧张,早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恨我,鼓捣你们院小孩拿石头子打我,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要你的好看。这叫借刀杀人。这回,到底是你赢了我,你真敢担当,有男子汉气度,我佩服你!我再也不上你家告状啦。你也别恨我啦。咱们俩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