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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混账良知
    老花打来电话,邀阿香一起出去吃宵夜。老花看起来瘦了些,不会是玩女人玩的吧?玩女人千万不能玩命,不能伤身体。老花说操!我哪有那兴趣?阿香你说说,自从认识了你,你看我乱玩过吗?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都在玩3P,还不是乱玩?

    那不能算,她们都是跟我过生活,不能算是乱玩。

    不是乱玩是乱淫。

    阿香,你老提这个,是不是很在乎我的过去啊?

    想多了,你的过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过去跟你是没关系,但咱们现在发生了关系。

    阿香想到那一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再也不会发生了,哪怕胡小利现在不在家管不着自己,她也不会做那种事。你跟我搞清楚啊!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发生。阿香警告说,又找补一句:除了工作关系。

    老花不明白为何阿香的思想忽然又复杂起来,成了一个很杂乱的女人。她的头脑简直就是个垃圾箱,路人都可以往里面扔东西,于是阿香的头脑就装上很多路人扔掉的东西,成了大路货,乱七八糟,各种想法都有,可是什么想法也不能持久。胡小利走了,这样的机会盼了多久啊,实在难得,机会就摆在面前,可是她又不干了。确实令人难以理解,难以捉摸。真要逮住个机会,老花把她捉住了,得把她从头到尾摸个够,看看她身上到底有些什么零件,为什么会产生那些林林总总奇奇怪怪的想法,顺便把组织问题也摸一下,彻底解决组织问题。

    怎么样,你老公还在家睡吗?

    关你什么事?他不在家里睡你也不能去我家睡啊。

    这话应该反着听吗?算不算一种暗示啊?

    暗示什么?

    是不是看我没有主动提出来,所以给我一个暗示?

    我的个去!你们男人难道都这么不要脸?你们脑子里除了女人的身体,能不能多想想别的?

    男人不就三样事,吃饭,睡觉,打炮。

    以前阿香觉得老花这么说虽然下流,可是有趣,现在不以为然了,跟叶局长比起来,这个显得太粗俗下流,没文化没档次。老花黑黑的皮肤,浓浓的上唇须,有点带花的头发,凸起的啤酒肚,以前让阿香觉得很有男人味,比胡大利那种猴精强太多,如今在阿香眼里的老花,却怎么显得那么土鳖不入眼。

    老花,你要好好做人,我说不定还真对你有好感,你就是太邪了,邪得无敌。

    俩人吃完饭,在街上走。老花没开车来,也不准备打的。他就打算俩人慢慢在街上荡,边走边谈。老花说真的阿香,我自从跟你交往,比以前好了很多。你不觉得这是你的力量吗?

    没感觉也没发现,我有力量把你改造好,我那男人早就不会堕落成那样了。

    你觉得我比你男人怎么样?

    实说实说?

    当然啦,快说!

    比他强太多,不是一个级别。

    啊,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老花出了口气。那你犹豫什么,还不蹬了他?

    蹬了他也不跟你。

    靠!我有那么差吗?怎么就不入你法眼?

    总之跟你无缘。

    是怕你儿子?

    当然…不是喽。

    那是……,老花想了想:哦对了!是不是因为我有女人?

    搞笑吧!家里养着几个女人,还好意思找我谈情说爱?

    现在不就一个了吗?

    是不是嫌少,打算把我加进去?告诉你老花,我可不是那种女人,人家也是有身份证的。阿香为这句笑了一声。

    当然了,如果你不喜欢那样,我马上就可以把她打发走。

    唉!你们男人啦!阿香为老花的女人感到可悲,这些女人怎么就那么没自尊没骨气,甘愿被男人随便玩弄。不就是为点钱吗?为了钱就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话说回来,跟老花的那个女人真不怎么样,圆滚蠢笨,这种女人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命了。能跟上老花也算不错,不愁吃不愁穿不用劳力劳神。要嫁给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这辈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还没个出头之日。

    阿香觉得下体隐隐有些疼,那是摩擦太过用力持久的缘故,她脑子里总是在想叶局长,挥之不去。从下身似乎还飘出一丝异样的气味,体液的气味,有些微变质的味道。她不想走了,只想回去洗个澡,睡个好觉,什么都不想,只慢慢回味跟叶局长的春宵一刻,不知不觉进入梦乡。阿香说走吧,送我回去吧。

    这么说我今晚可以睡你家了?

    想什么呢?想多了吧?

    说实话,你老公,应该是前老公,今晚回不回家?

    回,天天晚上都回,怎么啦?

    老花不能接受,阿香跟胡大利到底还是不是夫妻?如果阿香真的跟他恩断义绝,那他们每天还住在同一屋里,这算怎么回事?他们难道还同吃同住,难道还过性生活?简直荒唐!

    你们还是夫妻嘛。

    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跟夫妻一样吗?

    哪点一样啦,除了住一起?

    住在一起就是夫妻,不是夫妻怎么能住一起?胡大利是只鬣狗,永远贪婪喂不饱,见到肉就饿,也不管是新鲜肉还是腐肉。阿香这么好一块肉就摆在他面前,夜深人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头饿狗,看着身边躺着一块肥肉,难道就不动心思咬几口?阿香也不是一坨死肉,是有生命的,欲望饱胀的,当千山鸟飞绝的时候,难道就不想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不希望鸟语花香百鸟朝凤?当身边只有这么一只鸟,不管是麻雀还是乌鸦,不会发生小鸟归巢游鸟戏蝶的事故?

    阿香现在的表现就很异常,玉门关把守得非常严实,让人百撕不得其解。这肯定不符合老花对阿香的判断。阿香可不是什么玉女,凭什么守住玉门不开?一定是早有光头将军冒死打进关去,或者关隘已经有人把守,或者是阿香替别人把守,才会守得如此严丝合缝,水泼不进枪插不入。

    胡大利难道晚上会老老实实不动你?

    去死吧!你脑子想些什么?全是垃圾。就算他动歪念,能通过我这一关吗?把我当成什么人?

    关键就是你那一关,我就怕你稍一失手,把关不严,丧权辱国。

    老花,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那闲工夫,多关心一下咱们宾馆,想想怎么把生意做好,咱俩多赚些钱。

    宾馆现在经营得还很好啊,生意不错,我很满足。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旺季,旺季也就那样,收入赶不上人家一个零头。我是着急,要是淡季来了,还不知会不会亏。

    收入赶不上人家的零头,那要看跟谁比。和三星级的比,那的确是。可是你投入也比不上人家的零头啊,开销费用也比不上。咱们宾馆这样的条件,能经营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换别人恐怕早就关门歇菜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知不知道?要放眼往长远看,必须未雨绸缪,得有一个稳定可靠的客源。

    稳定可靠,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稳定可靠,只知道把服务搞好搞出特色有特殊项目,才能保证稳定可靠。

    阿香笑了笑。那都是扯淡!要想长远生意兴旺,最重要最最重要的是什么?我就猜你不知道。得靠人,有靠山。

    靠人有毬用,靠人不如靠己。

    老花,我很佩服你脑子活,好使唤,可是你毕竟是外地人,本地的人缘还是差很多。要是找人找靠山,那还是我们本地人好使。我不否认你对宾馆的贡献,但是从长远看,要保证咱们宾馆的长治久安繁荣昌盛,那还得靠我,我是本地人,找人拉关系方面,我绝对比你强。

    你个毬的关系!原来是有个关系,不是派出所的雷公吗?可惜那是个淫棍,不是情种,人家现在不是不跟你来往了吗?

    脑残!你怎么知道他不跟我来往了?你怎么知道除了他我没别的关系?

    老花真没听说过阿香还有什么靠山,没见过她的那些所谓关系对宾馆起过多大的作用。有关系当然比没关系好,可是有关系你得用出来啊,光说有毛线用!

    还没到关键时候呢,到了关键时候你就瞧着吧!

    到阿香楼下了,阿香说我到家了,不跟你聊了,拜拜!

    真不让我去你家过夜?

    你最好去死吧!

    那也得请我上去坐坐啊?毕竟送你一程。

    你如果不怕跟胡大利打架,那就请吧。

    老花笑着说:那还是算了吧,为了你这样的老娘们,我跟他打个两败俱伤,不值。

    宾馆的生意顺风顺水,宾馆的主力服务员阿枝的麻烦却没有完。上次老头中风,经过医院奋力抢救,命是保住了,却成了植物人,呆若植物又不像植物那样茁壮成长,人工施肥洒水,但是比养花养草要麻烦得多。老头家的人找到阿枝,说老头的病是她引发的,她得负责。除非她全职护理老头,他们不追究她的责任,否则她必须承担法律后果。一听法律两个字,阿枝吓得头都昏了,差点跟老头一样,人事不省。法律这个词那么陌生,越陌生就越可怕,对于她来说,法律就意味着犯罪、坐牢,意味着被社会鄙视抛弃。

    阿香,恐怕我在宾馆做不下去了。

    阿香最见不得人家跟她说辞职:怎么啦?我又哪点得罪你了?别动不动就拿辞职吓唬我,我胆小,会吓出毛病来的。

    老头那边要我去护理,否则他们告我,要我坐牢。

    坐牢?凭什么让你坐牢?老头这样是你下的毒手吗?你又不是潘金莲。你有没有脑子,别人吓唬你的话你也信?

    阿枝觉得自己的确有责任,起码是胯下之罪,事故现场是阿枝在上,把老头骑在胯下,老头发病,别人也可说是因为受了胯下之辱,如果警察当真还原事故现场,这一点阿枝是无法抵赖的。即便警察不管,大家都不知道,阿枝自己心里清楚。她不会主动给别人讲这个故事,把它传扬四方,但是她骗不了自己。老头的家人会到处宣扬,把这件事搞得很大很凶,甚至可以指称阿枝跟老头不是相好,而是嫖娼的关系。嫖娼不光犯罪,还把活人嫖成了植物人,给植物界增加一张吃饭的口,为这个阿枝就得坐牢。

    你弱智啊!他们敢到处宣扬败坏你的名声,难道就不怕同时也败坏了老头的名声吗?老头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看他们还要脸不要。

    阿枝不做声了,阿香说得似乎对,可是事情未必像她说的那么简单,老头家的人都是在社会上有地位的,有头有脸又有脑神经,阿枝顶着一个种地的脑子,凭着可怜的几根脑神经,傻都不懂,斗得过他们吗?

    斗不斗得过,还要看占没占着理,这个社会是共产党的天下,不是他们可以胡来的。

    但阿枝还是决定去看看老头,说不定看一眼少一眼呢,今生有缘来世未必相识。老头平时待自己不错,把她当作自己人生的乐趣,当他在阿枝身上撒欢取乐的时候,老头就像个小孩,返老还童了。不管老头有多费劲,但自己高兴愿意,对阿枝也有足够多的关照。阿枝有时嫌厌,有时又满足,感觉他们俩其实挺情投意合,都孤独无爱,也都渴望伴侣亲情,渴望温暖和安慰。阿枝买点补品,奶粉麦乳精之类,表示一点意思。

    最重要的是,她的卡还在老枣树手里。万一老头哪天醒过来,还可以帮她要回来。她是不敢找老枣树的,那是自找麻烦自讨苦吃,真要被老枣树扎一下,刺破心脏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太危险了!虽然卡是她的命,但是如果命中注定会遇到老枣树,那只好认命了。

    阿枝在病房外,先隔着门从玻璃往里探看,如果有老头家人在,她就不进去打扰了,免得破坏人家团结。只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坐在病床前给老头喂食,并不认识,大概是请的护工。阿枝推门进去。把奶粉麦乳精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老头眼睛睁着,但没有一丝意识,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冤屈未伸死不瞑目呢。护工用汤勺将稀粥塞进他的嘴里,老头机械吞咽,纯粹是一种植物性的生理反应,哪怕是给他喂黄连苦胆他都能吞,丝毫不会皱眉,一副大义凛然的气概。

    老头已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皮肉跟死了的一般,苍白,憔悴,毫无生机,堆砌着一层死亡萎缩的动物皮。阿枝喊了他一声,希望他能听见。护工说他早就成了植物人,喊破嗓子都没用。但是阿枝认为他是有感觉的,一定有,只是不能用口头语言肢体语言表示。当阿枝俯身靠近他的脸,喊一声马局长的时候,阿枝似乎发现老头眼珠动了一下,他一定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遥远而缥缈的声音,那种声音打动了他,把他从黑暗的深渊里唤醒。阿枝又喊了一声。护工说没用的,早就没意识了,跟死人没区别。

    老头忽然不吃了,嘴巴紧咬,护工塞不进食物。塞进去了,老头也拒绝吞咽,含在口里。护工拍拍他的腮帮子:快吃啊你个死鬼!汤勺使劲往里塞,碰得牙齿咯嘣响。老头嘴巴抿紧不张开。护工又拍了他的腮帮子:你吃呀!不吃饿死你个死鬼。一股浑浊的口水从嘴角流出来,护工扯了张纸给他擦掉。要死早点死,要死不活的磨死人。把汤勺往碗里一丢,说:不吃拉倒,饿死你省心。

    阿枝心里一阵难过,人太可怕了!当初那么风光无限的人,一旦被病魔衰老击倒,转眼间就成了一个遭人厌弃、不被当人看的动物,垂死挣扎着,仰人鼻息。阿枝想到老头的好,想到每次看到自己老头眼中放射出的光芒,想到老头的亲昵,想到老头在自己身上的那股活力激情,阿香既难过又恶心,心中百味杂陈。阿枝说让我来喂喂,接过护工的碗和汤勺,坐在床沿,舀出一勺稀粥,吹了吹。汤勺冒出一股热气,气息吹到老头的脸上,老头脸上那堆死了的皮肉似乎动了一下,似乎显出活力。阿枝喊了一声:马局长,能听见我说话吗?老头没有反应,表情木然。阿枝将汤勺送到老头嘴边,老头居然张开了嘴。阿枝觉得老头是有感觉的,心里一定清楚,只是肌肉已经失去控制,无法表达。

    老头住院已经个把月了,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这种沉睡的状态没有丝毫改变,恐怕是再也不会醒过来,生命剩余的时间就是以与植物相同的方式存在了,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已经消失,不再存在。阿枝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毫无意义,来不来看他也没有意义,即便她天天守着他,也不会让他好转,不会让他醒过来。阿枝走了,为了避免跟老头家人碰上,阿枝走得很快。